這一年的冬天透骨奇寒,十一月就早早的飄起了點點飛雪。慕容家的後庭之中,獨子慕容風剛滿六歲,正立在亭中伸手接著外邊點點的雪珠,雪珠落入手心化作一顆晶瑩的水珠。
屋裡,慕容一家正在吃著晚飯,小丫頭從屋中跑出來,對著後庭中的慕容風大叫:“小公子——快進屋吃飯了!”
慕容風見她跑來,走至她的面前,攤開手心道:“小小,你看雪珠子落在手上變成了水珠子了,裡面能映出一個小小來!”說著對著小小瞇眼笑著。
小小雙脣一嘟,也將手伸到外邊接起雪珠來,而後收手看著上面那四五滴化爲水的雪珠道:“看看,我手心裡有五個小公子!”
慕容風看著攤著雙手,見點點的雪花飄落而後在掌心化作雪水,心下有些懊惱,對著小小道:“你說雪爲何落在手上便化了呢!要是它們能夠一直不化那該多好!”
見他有些感傷的模樣,小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小公子放心,這雪看樣子會下到明日,等明日地上的雪積得厚實了,我們一起對個雪人,雪人不像雪花那般脆弱,可以活好久呢!”
“真的?”慕容風有些驚喜。只是,笑容還掛在嘴邊,眼角已經瞄見母親從廳堂內驚恐的向著他們跑來,邊跑邊喊著:“風兒,快逃快逃!”
慕容風和小小均是不明白夫人這是怎麼了,不但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而且還讓他們快逃,兩人跑到水瑤身邊,扶住她的身體,慕容風擔心道:“娘,您這是怎麼了?”水瑤也不言語,只是拉著他的手向前跩著,口中無聲的念著,‘快逃’!
提出最後一份內力,水瑤帶著慕容風和小小飛身躍出慕容府宅,不料住處之外也有賊人,對著慕容風厲聲道:“帶著小小快跑,不要回來!”說完向著門外的賊人而去。慕容風知道事情非比尋常,如娘這般的高手如今都身負重傷,最後望了一眼水瑤遠去的背影,慕容風絕決的拉起小小的手就往外跑。
府宅門口,水瑤奮力抵擋著賊人的一招一式,眼角看著那個遠去的身影,心中暗暗的喊著,自己一定要爲風兒爭取時間。顧不得體內的劇毒,水瑤展開經脈硬是和來人對拼上一掌,兩掌相擊,震開一層雪霧,兩人同時向後退去。水瑤用手捂住心頭還是抵不住噴出一口暗血來,此時空中的雪片越來越大,已是鵝毛般大小了,地上也漸漸積起白雪來,水瑤噴出的血水沒入雪地中,顯得如此突兀。
對面的賊人冷哼一聲,“沒想到中了天門的毒,還有如此功力!不過……也只怕是窮途末路後的垂死一拼罷了。天門的毒已經浸入了你的五臟六腑,不過半個時辰,你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哼!我……水瑤,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做我的墊背,賊人!!你受死吧!”說完提起一口氣向著那人而去。
對面的人冷笑一聲,低語道:“真是自尋死路!等你死後,我會很快送你兒子前去陪你的!哈哈哈哈!”兩人再次擊打在一起。水瑤聽著那人口中說所的,心下顫動了,風兒是她唯一的記掛,可正因爲這一點點的分神,叫對手有了可乘之機,四指併攏化爲手刀,毫不猶豫的朝著水瑤的心頭刺去。
手刀刺入胸膛時那稀疏的響聲就好像踩在雪地中一般,水瑤甚至沒有感到疼痛,只覺得全身一陣抽搐,自己和對手竟是處於這般近的距離,她想要滅殺對手,可是身子已經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眼皮也沉重的很,好似千斤鼎壓在上面,叫她不得不合上雙目。
慕容風拉著小小沒命的向外跑著,小臉已經被凍得通紅,路上的積
雪越來越厚,讓他們跑起來萬分的吃力,小小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跪在雪地之中,小小吃力的喘著粗氣,雖然每一口喘息,喉中都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可是氧氣總像是供應不上一般,叫她無法停止。慕容風想要拉她起來,卻是自己也氣喘噓噓,“小小……快…快起來,不能……停下,快跑!”
小小跪在雪地中早已僵住了身子,哪裡還有力氣爬起來,她喘息著道:“小…小公子,你自己跑吧……小小,小小實在…是…跑不動了!”
“這怎麼可以!要是被追上就沒命了!快,我揹你!”慕容風畢竟是男孩子,體力要比小小好了不少,蹲下身子背起小小繼續向前跑,只是沒多久便可看出腳下的步子明顯的搖晃了起來,小小眼中含淚,從他的背後掙扎著下來,“小公子,小小能跑了!”
兩個孩子在雪地中不停地跑著,只是,噩運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他們。剛纔與水瑤打鬥的那名賊人已經沿著兩人的腳印追了上來,一個飛身擋在了他們的面前。慕容風和小小見到面前的人全是一顫,這人若是來到這裡,那麼……慕容風首先激動地衝著那人大叫:“我娘呢!你把我娘怎麼啦?”
“哼,你是說水瑤?我能來此,必是先要殺了她,水瑤已死在我的手下!”說著伸出右手,在慕容風的面前一晃。慕容風只覺得心跳仿若停止了一般,有些不能呼吸,那人的手是血紅的,血跡已經乾透了,但是那直達掌心的暗紅卻叫他看得窒息。娘,娘真的已經不在世上了?那個武藝超羣的娘也會有敗敵的時候?慕容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見他這副神情,對面的人雙眉一皺,眼中閃過一片紅芒,“別擺出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水瑤武功再高也總有失蹄的時候,你若是還不相信,我這便送你上路見你娘去!”說著疾速嚮慕容風跑來,擡手向下揮去。慕容風只是呆呆站在那裡,瞪大了眼,瞳孔井然的驟縮著,他沒有任何疼痛的知覺,因爲小小在那人到來之際,已側身擋在了自己的身前,熱血濺上慕容風的臉龐,竟感覺那樣的冰冷刺骨。
幾秒鐘後,他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小小傾斜而下的身子慘吼一聲:“小小——————————”臉龐的血水混著淚水一同滴落在小小慘白的面容上,她微微揚起嘴角,虛弱道:“小……公子,小小不能陪你堆雪人了,你一定要……活下去…連帶著…小小的……一起活下去……”小小的眼漸漸渙散,失去了焦點,最後變得一片渾濁,只是那嘴角的笑卻仍然上揚著。
對面的賊人見此情形,不削的一哼,甩了甩手道:“小子,這回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你受死吧!”疾風掃過,慕容風看著他向著自己跑來,想起小小臨終前的話,他要活著,連帶小小的,一起活下去。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抱起小小向著一邊倒去,在那人飛馳而過的同時,他只覺得左邊的眼火辣辣的生疼,眼前漫過一片血紅,慕容風用袖口輕拭著眼眶,不想那袖上竟是一片血紅,眨著有些痠疼的左眼,慕容風倒在地上呼呼喘著氣。而一擊沒有殺死他的賊人已再次來到了他的面前,擡起手……看著那人高舉著手刀,慕容風緊咬著下脣,心中反覆喊著:“動呀!!身體快動呀!!不能就這麼死了!不能!!”只是他想要避開,可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止不住的顫抖,卻是移動不了半分,眼看著那人的手刃再次揮下,慕容風雙目緊閉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良久,沒有感到疼痛,他微微睜開眼,看見那人的手正在自己面前兩公分不到的距離,而那人只這樣保持著這個動作,好似定格了一般。那人有些慌亂的喊著
:“何方高人?”
漸漸地從遠處走來一人,來到近處方纔看清,他一身雪白,與這雪地仿若是融成了一片,看到來人,賊人疑惑的道了一句:“小孩?”可是話音才落,只覺的雪花紛飛,自己已不能開口了。慕容風緩過神來,從地上爬起,對著白衣少年道:“是你救了我?”
白衣少年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看了眼被自己封住穴道的人,道:“他再過半刻便可活動自如,你可想要親手報仇?”
“我……我不會殺人!”慕容風有些膽顫的看向他。
“哼!”重重的一哼,白衣少年從腰間取出一把短刀遞給慕容風,“難道你忘了他是如何殺害你的同伴的?他又是如何想要殺你的?你不殺他,等到半刻之後,你便會死在他的手上!”說完抽手背過身去。
慕容風聽著他口中所說,又想起了小小,還有孃親都是死在這人手中,心中頓時燃起熊熊仇恨,握住短刀,大喊一聲向著那人刺去!其實,若單憑慕容風那一刀,這人斷不會死,可是刀上已經抹過劇毒,毒水浸入體內,不消片刻,那人就已命喪九泉了!
慕容風從驚恐中回過神,拔下短刀,來至那白衣少年身後,猶豫了再三輕聲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我家遭遇賊人追殺,現在還不知如何了,我……”
話未說完,便被白衣少年打斷,“你可是慕容家的?”
“是!”
“快回去看看!”說著提起慕容風便向著府宅處而去。
來到府宅門前,慕容風看見倒在門口的水瑤,一步上前,抱起水瑤的身子使勁的搖晃著,“娘——娘——你醒醒!!娘!”白衣少年來到水瑤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脖頸,早沒了半點脈搏,對著慕容風搖了搖頭。慕容風抱著水瑤的屍體將自己埋進她的脖頸,一遍又一遍的喚著‘娘’,可是水瑤再也不會回答他了。不知過了多久,慕容風已經哭不出淚來,止不住的哽咽著,他搖晃著站起身來,腳下一陣痠麻,雙膝一曲又跪倒在地。用手撐著再次站起身來,慕容風朝著府宅內而去。
一路往裡,走到廳堂,滿室的狼藉,由於今日積雪,雪白的地上到處是觸目驚心的豔紅,一道道的刺傷著慕容風的眼,他在屋裡找到了父親慕容清華,早已沒有了生命,他也尋到了二叔、管家、丫鬟、等等一共十二人,全是命喪劍下。慕容風氣急攻心,雙目一翻竟暈了過去。幸好有白衣少年在他身邊,趕緊替之整治,檢查時才發現他的左眼亦是一片血紅,經過再三的用藥還是不能痊癒,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一些輪廓。
事後慕容風將父親、母親、小小連同家丁一同安葬在慕容府宅後的山林裡,拜祭過亡者後,慕容風對著白衣少年跪下道:“我慕容風這條命是公子救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易寒莫!”
“慕容風這條命今後就是易公子的了,但是,還望公子可以傳授慕容風武功,我定要手刃仇敵!!”
“好!報仇一事我會替你完成,今後,你也不要再叫慕容風了,以免引來仇敵,從今往後,你就叫冷風!而我,今後在外便是莫成軒!我們行走江湖,便要成爲江湖中無人匹敵的人物,弱肉強食想必你比誰都明白!”
就這樣,易寒莫和冷風建造了‘洞天宮’,一舉滅殺了天門,將天門兩百多人全部毒害,從此江湖上再無天門之人,洞天宮的名字漸漸流入各忙門各派的耳中,只是誰都不曾知道,這洞天宮是何時出現的,又是何時發展成這般的規模。誰也沒有見過洞天宮主的真正面目,他是個如同死神一般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