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到達下一個落腳點的時候, 木蘭驚訝的發現那個客棧里面竟然住著小純、胡子清跟昭榮。是認識并且很熟悉的人,但令木蘭驚訝的是,原本他們是說過不去西北的, 這忽然的出現在她面前, 讓她一時間都找不到用什么話來形容自己的情緒了。所以她也只能用“驚訝”兩個字來表達了。
“該吃藥了。”計陶下溫柔的提醒著。
木蘭點點頭, 接過計陶下手中的藥瓶, 緊接著往后面走了去, 胡子清那些藥吃起來麻煩,又苦得很,還要用溫水將藥丸化開, 然后再喝,木蘭就不明白了, 這藥丸難道不直接就喝進去?直接喝進去的藥效不應該是更加好的么?到那人家是神醫, 神醫吩咐了, 那么她肯定是要乖乖的服從了。
但木蘭這回卻只是去后面磨嘰了一陣子,藥也沒吃就往前廳走了去。去前廳的時候, 正逢著給小純莫藥膏的時間,木蘭自告奮勇的就去了。
小純身上的傷口,木蘭從前見過,那個時候她身上還布滿了暗紅的痂,雖然是已經痊愈的跡象, 但那大大小小, 或深或淺, 錯綜復雜的暗紅色的痂, 還是給了木蘭不小的沖擊。她覺得小純是堅強的, 但她自己卻是膽小的,因為她在看見小純那些傷口的時候, 她偷偷的哭了,哭了很久都沒能停下來。
木蘭這次沒有哭,心里頭甚至是連一絲絲懼怕的感覺都找不到了。剩下的只有心疼和滿腔的幽怨。那層厚厚的痂已經脫落了很多,留的是一道道粉紅色的嫩皮?;蛟S也是一道道永遠都好不了的疤痕。
木蘭神色鎮定的笑笑,說道:“小純可還會疼?”
小純沒有開口回答,只輕輕的搖搖頭。木蘭便也不再繼續問,開始著手擦起了藥膏。
木蘭擦得認真,小純也安安靜靜的,房間里面只剩兩人輕柔的呼吸聲,許久,小純把頭扭向床里面,這又開口說道:“這回不怕了?”
小純的話,讓木蘭那擦藥的手微微頓了頓,繼而又重新開始自己的“工作”,木蘭也沒有要回答小純的話的意思,兩人都滿懷心思的皺著眉頭。
小純想告訴木蘭一些事……
木蘭也想告訴小純一些事……
可,兩人都因為有著自己不得已的原因,終究只是沉默著,然后在用時間為利器,將話又慢慢的推回肚中。
給小純擦好藥,蓋上被子,小純翻身仰躺著,看著低著頭的木蘭,嘴巴動了動,卻只是嘆了口氣。
這時,木蘭抬頭,以一種極為認真堅定的表情看著小純,開口說道:“小純啊,我幫你報仇,好不好?”
木蘭說這話,讓小純有了那么一時的晃神,那一瞬間她有著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她會覺得從前的那個“木蘭”又回來了,她總是在冷靜的時候有著一種讓人很壓抑的恐懼感。而剛剛,她是真真實實的感覺到了??赡歉杏X,卻又只是那么一瞬間,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
那么,那是真的么?
“咯咯……小純聽見這話,是不是很感動?”木蘭又恢復到了先前那沒心沒肺似地的口吻,“哦呀呀,這可是那天你睡著之后,玉玨說的呢。”說道這邊木蘭無辜的眨眨眼,“我偷聽的。真的。當時,我都感動到不行,小純你,肯定比我還感動的,是不是?”
小純緩緩的嘆了口氣,似有些失望。
木蘭又給小純拉了拉被子,然后極為親昵的拍拍小純的臉頰,笑道:“小純乖乖休息,木蘭上街給你找好吃的去?!?
說著走到左邊放下藥膏,拍了拍手,然后往門外走去,而小純則是一直的盯著木蘭晃來晃去的背影,知道那背影走至門口的時候,小純開口了:“那你跟她說,我不要報仇,我只要,她好好的就好。”
小純見著木蘭微微的仰著頭,繼而很用力的點著頭,“嗯,我會告訴她的?!?
關上房門的木蘭,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臉頰,繼而揚起一張燦爛的笑臉,往自己房間走了去。進去的時候,計陶下坐在窗口,以一種很難見的悠閑姿態椅著窗子,見木蘭進去,計陶下笑了笑,繼而又像是發現了什么,臉上的笑容一窒,走到木蘭面前,抬頭撫上木蘭略顯的蒼白的臉頰,柔聲問道:“怎么哭了?”
木蘭臉上的額笑容頓時僵住了,似乎是再也隱瞞不下去了,于是輕輕的椅向計陶下的懷中,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說道:“小純肯定很痛的,對不對?那傷是誰打的?”
計陶下并沒有急著回答木蘭的問題,只是抬手揉了揉木蘭那松軟的頭發。許久,才細聲說道:“誰打的?我們都不認識。但那人想是比小純還慘的吧!”
“是么?比小純還慘?難道玉玨把她殺了?”
計陶下躊躇了一下,還是點頭,“嗯,玉玨把她殺了?!?
“哦?!蹦咎m輕聲應道,兩人就以這樣一種姿勢站了許久,似乎誰也不愿意先放手分開,直至門外響起來昭榮的敲門聲,“木蘭,好了沒?小純說她一直惦記著你給她找的好吃的呢。”
木蘭收拾好心情,抬頭沖計陶下沒心沒肺的笑著,說道:“計陶下你可要?”
計陶下搖搖頭,“我比較喜歡你親手做的。”
木蘭癟癟嘴,“親手做?你可難為我了,我就會吃,哪里會做啊。”
計陶下放開木蘭,呵呵的笑著,“去吧,早點回來?!?
“嗯?!蹦咎m沖計陶下揮揮手,便開門出去了。
門關上,計陶下臉上的笑容便立馬的隱去,換而代之的是沉思般的冰冷。今天的木蘭有些奇怪,先是關于“流鶯”,他知道她是聽見了玉玨與他的對話,但對話中的“流鶯”,他們也沒有過多的探討。而偏偏木蘭就像是極為在意一般的。
然后就是剛才,木蘭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是從來不會主動的去抱他的。而且還是把臉埋在他心口的抱。那么是不是是說她想要隱瞞些什么?
還是,還是她,已經,已經想起了些什么?
想到這里,計陶下心里頭便是一陣緊張,說不清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道不明是溫暖還是涼寒。但有一種感覺,一種極為微妙的卻又是極為清晰的感覺,他是很明白卻又很想忽略的,那就是“害怕”。他怕,他又會再次的失去她,他是真的很害怕。
“玉玨,你去問問小純,剛才木蘭是不是對她說過些什么?”計陶下吩咐道,“問得巧妙點。”
“是,少爺?!?
木蘭很開心的很努力的給小純收集著好吃的東西,等他們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傍晚時分,木蘭兩手提得滿滿的,想想小純微笑的臉龐,她心里頭也便像是很有成就感一般的??赡咎m不知道的是,那些東西,小純似乎是永遠也吃不到了。
小純還是死了,在木蘭不在身邊的時候,以一種很詭異的模樣死得極為安詳。計陶下站在門口,緊緊的抱著木蘭,不讓她進去,但木蘭那一刻,就像是一個鋼鐵機器人一般的,腦中只被灌輸了一個指令,她要進去看看小純,她要永遠都記著。
慌神懂么?麻木懂么?手足無措腦子一片空白懂么?
這是木蘭在見到小純的時候,唯一能算得上是情緒的情緒了。
小純身上蓋著被子,還維持著原先她出去時的姿勢,胡子清坐在一旁給她把著脈,木蘭恍然看見小純那只伸在外面的雙手上那原本已經呈粉紅色的痊愈了的傷口,又在慢慢的裂開,流出來的是已經變成暗紅色的血。
不是說已經好了么?不是馬上就能下床走路了么?怎么,怎么那血會是這種顏色。那種顏色是不是就是說那毒早已蔓延至全身了?可為什么先前一點癥狀都沒有?為什么就是連胡子清都沒有發現?
木蘭死命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不能崩潰的,絕對不能的。
計陶下從木蘭身后緊緊的摟著她,木蘭像極了溺水的人發現浮木一般的,全身顫抖著,腳漸漸的沒了力氣,幾乎是全由計陶下抱著,才能支撐起來一般。
但小純的傷口似乎是越來越大,木蘭便也是越看越仔細,計陶下不忍心,硬是將木蘭掰過來正對著自己,計陶下這不動還好,這一動木蘭的眼淚在見到計陶下那張俊顏的時候,卻是放肆的流了下來,似再也停不了了一般。
計陶下輕輕的撫著木蘭的后背。
“小純,醒了,醒了。”背后響起昭榮的聲音。
木蘭連忙回頭看去,卻見小純睜著眼睛,但胡子清卻是搖了搖頭。木蘭這下是更加的沒底了。
“我想跟她說說話。”說著小純看向木蘭。
胡子清點點頭,繼而吩咐著大家出去,木蘭依然是有些站不穩,直到大家都出去了,木蘭才漸漸的放開搭在計陶下身上的手,自己站了起來。計陶下眉頭皺得更緊了。
“別怕,一切有我呢?!庇嬏障抡f著,輕輕的吻上了木蘭的額頭。
木蘭點頭,轉身,走向床邊。
木蘭狠狠的抹掉臉上未干的淚水,走至床邊坐下,拉起小純的手,說道:“小純別怕,木蘭會一直的陪著你,小純要好好的,我們還有夢想沒完成呢。那是我們共同的夢想,少了一個就不完整了?!蹦咎m聲音是輕柔的,但卻也是顫抖的。
小純笑了,又似以往的嬌俏模樣,“嗯,好好的,都要好好的?!毙〖冋f到這邊狠狠的吸了幾口氣,然后接著說道:“所以,你要聽三少爺的話,不要擅自做主,做些傷害自己的事情?!毙〖兊暮粑坪跏窃桨l的困難了起來。
木蘭一邊點頭,一邊幫小純順著氣。
“我累了?!毙〖冚p聲說道,“能叫玉玨進來么?”
木蘭點點頭,顫顫巍巍的起身,然后又轉身看了看一臉痛苦的小純,抬抬手又動了動嘴,那些先前就有的話,終究是沒能說再說出來。
她想,有些事,做比說來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