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木蘭便開始準備了, 也可以說她晚上根本就沒怎么睡,而現在一直忙碌著,也不覺得會累。她還是從前離開計府時的那身打扮, 包袱中葉依然是那些東西, 甚至錢財都還是那么些, 唯一有些改變的大約就是臉上的妝容了, 早晨裝扮的時候, 她忽然間發現自己變白了,原本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的,只是自己現在是緊要時刻, 必須得把自己弄得像個男子,至那回王老漢一眼便認出木蘭是女子之后, 木蘭便在這化男子裝扮上費了大腦筋的。
露在外面的都被她抹得稍稍有些黑黃, 眉毛也化得粗獷, 而且這回還貼了一對八字胡,綰好頭發, 對著銅鏡做了個男子特有的動作,發現還真想那么回事。又抹了抹那撇小胡子,忽而想起昭榮與胡子青的事情來,不妙,要是別人那她當胡子青了怎么辦是好, 那可就是弄巧成拙了。想著便立馬的拔掉唇上的小胡子, 拔掉胡子之后, 又覺得自己不像男子了, 木蘭這可真是傷腦筋, 看了看去,還是阿薰原本那對水靈的大眼睛礙的事。于是木蘭立下便決定, 從此就瞇著眼睛過活了。
一陣痛苦的糾結之后,木蘭才總算是出門了。木蘭還是走后門,雖然此時的杯莫亭大門口人不多,但昨天計陶下那神情是真真的嚇著她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走后門算了。
杯莫亭后門是一條大河,河由北向南,沿著河岸往北走,大約一刻鐘便能見著碼頭,從碼頭坐船先到北邊的望溪郡,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木蘭昨天便是這樣想的,她對這不熟得很,也不知道去哪里是安全的又有趣的。但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離開繁陵,她怕計陶下會反悔。至于那些要殺她的人是否還在,就另做打算了。反正她現在的裝扮是自己都不認識了,自己在多加小心點,短時間內該是不會出岔子的。
待到碼頭卻只見一艘船停在河面上,那船比一般的烏篷船要大上一些,可外觀簡單樸實,并不豪華,揭開船面中間的板門,下面是一個小艙,里面的裝飾便是要稍微好些,看來是客人待的地方了。木蘭仔細看了看那內艙,卻發現里面放了桌椅之后,也只能容納六七人左右的樣子。其實她是想象中的是獨自一人做烏篷船的,只是這湖面就獨獨這一艘,問人,人也說,現在去望溪、白齊的路修好了,很少有人還會選擇坐船的,所以這湖面上漸漸的也就這么一艘了。
無奈,只有問船家,船家卻說今天以的乘船的人都是到更南邊的白齊郡,所以是不可能為了木蘭一個人就改變路線的,若真要去望溪,便只能等后天。木蘭又問了問船家白齊郡的事情,船家是這樣回答的,白齊郡原本是隸屬于繁陵的,但后來出了個文狀元,由于皇帝非常賞識,便將那白齊從繁陵里面劃了出來,說是作為給那狀元的賞賜,這個賞賜可不小。后來那狀元不知是為了什么原因,反正是沒有接受。再后來,白齊依然是個獨立的郡,可那狀元卻從此再也沒了蹤跡。但最為奇怪的是,往后的狀元似乎都是出于白齊,所以白齊也叫“狀元鄉”。
若放在平時,木蘭可能會只認為這僅僅只是個地方小故事,聽過耳,不必留心。但這回在她聽來,那個文狀元的故事,怎么就這么像是胡子青,是不是就是說那白齊郡就是胡子青的老家?那么他們,昭榮是不是也在白齊?有人認為他們不會傻到自投羅網,可也有人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她,黃木蘭又是不是該去碰碰?
她很想知道昭榮他們是否安好。但,反過來想想,卻又覺得自己現在說不定就被人跟蹤著,若是昭榮他們真的在那里,她豈不是要害了人家。最后,木蘭還是與船家打好商量,她跟著船家去白齊,在那里停一天,然后又跟著回來,接著船家便送她去北邊的望溪,正好船家這段時間繁忙,她便可以幫忙做些除撐船以外的所有事情,比如,做飯。以此,也只需付從繁陵到望溪的路費。
船家對此有些疑問,說是,為什么不在岸上等著,非要坐在船上遭罪。
木蘭回答的是,就是因為是“狀元鄉”,所以便想著去挖點那里的土帶在身上,希望自己往后也能接著那地方的靈氣,有個好前程。這理由在這里還是說得過去的。木蘭想去白齊看看,聽聽風氣,不管找沒找到,至少自己心里頭會安心些。
為此,木蘭再次深深的覺得自己的幸運是再次來臨了,至于會什么時候結束,那便是以后要面對的事情了。眼下她是顧不了很多的。
木蘭蹲在船尾煮飯,耳邊不時的聽見船艙中的談笑聲,從他們的說話間不難看出他們之間的熟悉程度,說直白點就是,他們是一伙兒的。而且還都是公子哥型的人物,因為他們一直談論著最近的,在木蘭說來是“國家代表大會”的會議趣事。那趣事有哪里是一般人能夠得緣見識到的?可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也算是彌補了一些木蘭的沒能見識見識“代表大會”的遺憾。但木蘭會疑惑的是,既然是公子哥,就應該不會缺馬車錢的吧?怎么放著平坦的大陸不走,非要走這極為冷門的水路?
“我說最該道可惜的人該是向璉?!睆拇摾镉謧鱽磉@這樣一個聲音,木蘭聽得仔細,對于人家的不如意,她還是蠻有興趣聽聽的,那聲音繼而又說道:“你可知,你那晚因貪念杯莫亭的溫柔鄉,可是錯過翠竹苑的重頭好戲了?!?
那被說可惜的向璉開口道:“趙賢兄可別再笑話小弟了,這事兒元嵩兄已經同我說過,錯過阿薰姑娘的歌聲,的卻是此生遺憾?!?
木蘭這時是真真的豎起了耳朵,阿薰呢,可不就是她咯。還是第一次聽人家對她的評價,雖然說的是阿薰,可作為阿薰身子的暫時使用者,她說不驕傲那是騙人的。
這時候又有人說了:“那阿薰的歌聲,現在城中是傳遍了,見你們那樣子,難不成還是那九天上的天女下凡特意來為那場宴會唱歌不成?”
“那還真說不定,那阿薰原原本瘋瘋癲癲,是人人都知道的實情。但那天晚上,她那舉止言語明明就是高貴典雅似大家小姐般??赡钳偛∧睦锸钦f好就能好這么徹底的。我看啊,若說是被仙人附身,也是信得過的?!闭f這話的正是那個趙賢。
仙人附身?同志們,這話貌視說大了,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大話。這說大話可不是什么好習慣。阿薰可能會瘋癲,但也不是像你們口中說的那樣嚴重不可救藥,果真這人最擅長的還是以訛傳訛。雖然話是被傳成了這樣不切實際。但,此時此刻,也請允許她臭美自戀一下。一下下,只一下下就好。
“那聲音是好聽得沒話說,可那歌……嗯,就不那么盡人意了。”是個陌生的聲音,“曲調還蠻不錯,就是詞白了些,對仗不甚工整,又毫無平仄可言?!?
趙賢又開口了,“阿薰姑娘也說了,只是家鄉小調,既然是小調,便只圖個新鮮趣味,元嵩兄計較那詞,似乎是太過認真了些哇。”
“哈哈……趙兄說的對,元某事太過認真,以致失了原本的趣味了?!?
木蘭默默的點點頭,心下對那趙賢,好感倍增。準備等下多給他條魚。
夏季已然接近尾聲,夜晚的湖面甚是清冷,木蘭沒有帶厚衣裳,便是靠著那昏暗的燈火,絲毫不敢離開。原本船家說,她也算是半個客人,得進船艙的。但船艙里面待著那群公子哥,木蘭自認為自己沒那可以騙過他們所有人的演技,所以固執的表示要欣賞星空下的湖面。但要請大家諒解的是,她冷得很,實真是沒有那個閑工夫欣賞星空下的湖面了,以致她現在說起來,沒有了任何關于此景象的描寫語句了。
后來木蘭實真是受不了了,便又點燃了煮飯用的小爐子,燒了壺熱水,圍著爐子一個人慢慢的喝著。只是后來怎么就趴在小桌子上,暈暈乎乎的睡著了?木蘭認為,大約是自己前晚沒睡,昨天又累著了。但為什么身上會披著男子的衣服?而且看那料子還是上等的絲綢。昨晚船艙里的某位好心的公子哥的?但為什么天亮了,卻還沒來找她拿衣服呢?抖抖陌生衣上的皺褶,卻有一陣熟悉的清香傳來。木蘭頓時恍然。
拿著衣服去前面問船家,卻又發現船已經靠岸了,船家說他們上岸走了,木蘭看著白齊郡,捏著衣服的手指漸漸發白。上岸?亦或是等著船回頭?
“船家要在這邊等多久?”木蘭問道。
船家極熱情的回道:“那些客人說的是今天中午便能辦完事,所以你還有時間好好逛逛?!?
木蘭這下要關心的卻不是時間問題了,而是,而是船家說,那些公子哥還是會做這船回去,原先她是認為船家要在這里等客人,是為了多掙一趟錢,而等另外去繁陵的客人。誰會知道這船竟是那些公子哥包下來的。
木蘭這便立馬向船家道謝下船,并告訴船家她要在白齊逗留,就不用等了。接著便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既然人家還是要回程的,所以那船她是再也坐不得了。就算是真的在白齊遇上昭榮了,她也不會回頭。又看了看手中的衣衫,木蘭交給船家,說是其中一位公子哥的,等下人家來了就還給人家,但木蘭下船之后,走了幾步,后回去拿了衣服,說著,自己還給他。
木蘭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留著那衣服,她想大約也只是很單純的喜歡那衣服上熟悉的味道而已。而喜歡,也只是因為那味道是她曾經某段時間依賴過的,只是紀念,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