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和慕容雪霏對坐到天亮, 最后他熬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我卻還在想怎么擺脫他。

后來又想怎么對付大和尚還有武林大會可能遇到的危險，不知不覺天便亮了。

油燈熬干了, 最后撲簌跳了一下, 燒出一條火星, 便只剩下一縷青煙裊裊。

啟程后我和慕容雪霏共乘一騎。

梅晨星一如既往口若懸河, 只有慕容雪霏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和他相談甚歡。

避開梅晨星我回頭笑問道, “你們說個不停嘴巴不干么？我耳朵都要起繭了。”結果慕容雪霏

的答案讓我差點一頭栽下馬背，“他是客人，我們自然不能怠慢, 你懶得敷衍，為夫自然會

幫你應付。”說完朝我輕笑, 眼波清澈。

他定然小時候被灌輸了什么邪惡的理論, 所以才會如此怪異, 還是早早見到慕容雪淵，擺脫

了他才是正經。

遠遠望見惠州, 此時天氣炎熱，太陽曝曬，便是汗水長流，特別還被慕容雪霏從后面抱住，

只覺得悶熱至極, 煩躁不堪的時候就想將他扔下去。

慕容雪霏像個孩子一樣, 在后面不斷地用他的袖子給我擦汗扇風, 停下休息的時候便和梅晨

星割了很多枝條給每人都編了草帽。

“雪霏, 這個你也會？”我好奇地看著他, 白嫩的臉頰在太陽底下泛起紅暈，深處細細的汗

珠。“你放心, 我什么都會，既便沒有人照顧，我都能活下來。”說著朝我眨眼輕笑。

一路上獨孤淡淡疏離，不太說話，除了取水獵取食物，基本上都保持陳默，偶爾看我也只是

淡淡一笑。

倒是紅玉似乎因為大仇得報，人也活潑開朗起來，有說有笑，眼神嫵媚，容貌清麗。

“獨孤，到了惠州，我想先去水龍鎮，去玉錦山莊看看。”趁著梅晨星他們三個去摘野果子，

我對獨孤說道。

“好，惠州到水龍鎮來回也只有幾天路程，很快。”深邃眼眸如同清澈寒潭一望無際，看我

的時候淡淡地讓我感覺如同拂面而過的細風。

惠州是南方大城，經濟發達，人口眾多，各國商賈云集，不是舊南朝的首都，但是卻比都城

華安更加繁華。

但是惠州出現最多的不是文人墨客，而是走江湖的人，不利穩定，所以就南朝才定都華安的。

進城下馬步行，兩旁青瓦粉墻，平實寬敞的街道，街面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慕容雪霏活潑可愛，梅晨星英俊卻又狂放不羈加上明麗嫵媚的紅玉，引得路人不斷回頭看，

走過的女子，臉色驀地緋紅，連忙扭頭和身邊的同伴掩口偷笑，走過去了又回頭偷看。

我和獨孤盡量地走在他們后面。

在一家叫群英樓的客棧住下。

獨孤先送紅玉回家，她很殷切地邀請我們去她家住，梅晨星倒是很開心，慕容雪淵看看我卻 шшш★ t tkan★ C〇

說，“紅玉姑娘，我們還有很多事情，很繁瑣，去了貴府恐怕多有不便，還是不打擾了，有

時間我們一定登門拜訪。”

紅玉似乎也不好說什么，再三道別然后跟著獨孤走了。

“梅捕頭，你跟著我們，是不是覺得我們犯了什么案子？”我隨口亂說道。

“我知道你們不是單純找高布達要什么藥的，我也確實想跟你們一起參加武林大會，你也放

心，我梅晨星不是什么卑鄙小人，我雖然有沒有告訴你們的事情，但是對你們也無害。同樣，

你們不是也有瞞著我的么。”梅晨星難得如此正經說道。

獨孤說過梅晨星應該不會有什么陰謀，但是我還是覺得奇怪，他為什么一路上一定要和我們同行？我們也并沒有特殊的交情，又覺得自己是不是經歷多了變得多疑對人不信任了。

獨孤回來，眉頭微蹙，我探尋地看他，他朝我笑笑。

慕容雪霏有的時候看似嬌憨結果卻透著睿智，覺得他是個大人，他卻又像孩子。他似乎和獨

孤也不是很親近，我半開玩笑逗他，他說四公子本來其實就是他大哥一個人，他們幾個不過

是別人叫著充數的，他和獨孤認識，但是獨孤和大哥交情好，和自己并沒有什么深交。

我也不知道慕容雪霏是孩子氣還是什么的，反正問什么說什么，再秘密的事情都會說，所以

我都盡量不去問他的事情。

“我已經聯系了無花玉簫她們，明日便到惠州，同時派人給雪淵送信，玉天舒過幾日便也到

惠州，我和若凡有點事情要離開幾天，你們在惠州稍待幾天。惠州就是一個小江湖，魚龍混

雜，最好低調一點”獨孤說道。

慕容雪霏很乖地聽話，梅晨星卻笑嘻嘻的眼睛清亮如星，我就知道他肯定會跟只野猴子一樣

出去亂逛，但是他自己獨闖江湖多年，自然不用擔心有什么問題。

待到第二日，無花和玉簫趕來，她們前腳到，后腳又來了個湊熱鬧的，卻是青欒。

我還沒來得及和無花玉簫敘舊，就看到青欒在樓下往窗口處張望，她竟然這么快知道我們落

腳地方，玉天舒的人消息也夠靈通的。

我和無花玉簫打了個招呼，然后趴在窗口招呼青欒，她抬頭看見我，卻示意我下去，便回頭

和他們知會了一聲，輕身躍下。

“青欒，好久不見了，你動作好迅速呀，我們剛到你就知道了。”我看著青欒那張越發清瘦

的臉，冷冰冰的。

“你們一行好幾個人，慕容雪霏是我認識的，你們還沒到惠州我便知道了。”青欒面無表情說道。

我輕笑，看來易容也不是萬能，“他什么時候來惠州？”

“王爺過幾日到，最近形勢不好，他――很是煩心。還有，王爺的身體似乎越來越差，精神

反常，待過幾日王爺到了惠州，還請小夫人能夠壓住脾氣，不要惹他生氣。”青欒輕聲說著，

蜜色的肌膚在夏日的陽光里顯出健康光澤。

這算是機密消息，她肯告訴我，自然還是當我自家人。

“他――”聽到他不好，心頭就亂得很，也沒有心情開玩笑了，“他是不是還在練功？如果

我趕不及回來，你盡量阻止他，不要讓他再修煉那――內功心法了。”我肯定青欒知道是怎

么回事，她上次就是因為這個被玉天舒打傷了。

“你有辦法么？你要離開惠州？”她連聲問道。

我點點頭，“不要告訴他。”看看天空，夏日的朝陽也是火熱的，讓人不敢逼視。

“你們在惠州安排了多少眼線？我們一來你就知道了。”我輕笑，他們果然是適合做密探的。

“這惠州方圓百里的動靜我們都要掌握，就是多只蒼蠅也會知道的一清二楚。”她的聲音聽

起來總是帶著淡淡的冷漠。

“那你幫忙照顧一下這邊，我和獨孤今天出發。幫我留意一下梅晨星還有惠州有個叫紅玉的

女子。”我詳細說了紅玉哥哥家的位置，以及紅玉的特征。

心下嘆息，我果然變得多疑起來。

青欒狐疑看看我，“好，我盡量。”

她其實是個面冷心熱的女子，沖著她對玉天舒的忠心，我一直感激她。

“惠州附近兇險，武林大會更是風波詭譎，你自己也要保重，我聽說皇帝一直讓華智上人秘

密緝拿你，想帶你回皇宮。”青欒低聲對我說道。

我朝她笑笑，謝謝她的提醒。

我告訴她玉簫在樓上，她冷笑不語，“王府的密探太多，太后皇帝還有其他人，多得很，王

爺心里有數。”然后不再多說便匆匆告辭。

我和獨孤離開的時候，慕容雪霏當眾把我抱了個滿懷，在清晨麗日下，藍天白云，風暖微醺，

“記得早點回來呀，不要忘記我在這里等你！”他瑩澈清亮的大眼深深地盯著我。

我只覺得那太陽如同火盆炙烤一樣，臉上騰地滾燙，尷尬萬分。

梅晨星在一邊瞇瞇著笑眼看著我們，周圍的人一片被慕容雪霏惡心到了，其實我覺得他們惡

心的是我，因為我和雪霏的對比簡直天上地下。

狼狽地推開他，真想給他洗洗腦子，省得他一副純真稚子模樣，說著深情款款的話。

從惠州往西，周圍都是山，連綿不斷。

火云和大白也不用驅趕，卻跑得歡快，如果拘束了他們，便會走得別扭，特別是火云。

青山蒼翠，綠樹成蔭，山花爛漫，陽光正暖。

遠離惠州的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么麻煩，不過旁觀了幾次不公正的偷襲暗斗，現在獨孤不說

話我也不會去管，很漠然的經過，已經熟視無睹。

一路上我們說話很少，獨孤好幾次看著我，似乎要說什么，但是卻又只是輕笑，藍天白云笑

面，黑發黑衣，眼眸瑩澈如水。

三天兩夜之后的黃昏到達水龍鎮，便住在慕容雪淵的宅子里，下人們都認識，倒也便宜。

先去聯系玉錦山莊，然后再去拜訪桑布泰和茍君安。

曾想直接從出口進入山洞，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那個地方就象一個秘密，我也玉天舒

共同的秘密，我不會告訴別人，他也不會泄漏出去。

所以直接進了白眉山的入口。

湛藍的天空白云飄蕩，在山坳處確實云霧彌漫，宛若仙境。

六月天氣，此處卻是涼爽怡人，鳥語花香。

“玉錦山莊竟然是在這里。”獨孤幫我擺好蝴蝶形狀的草堆，然后點燃篝火，不一會清煙彌

漫。

“是呀，而且只有這一個入口，前面很厲害的陣勢，我不記得住如何走，幸虧師姐教了我這

個聯絡方法。”我朝他笑笑，山間清霧將他的發絲籠上一片白絨絨的霧氣。

坐在外面等了一會，便聽見樹林里傳來駱紋錦驚喜的聲音，“若凡么？”瞬間便看見錦衣華

服，云鬢高疊的麗人從云霧彌漫的林中跨出。

她竟然換了男子的衣服又做回女兒身了。

歡快地迎上去，“師姐，是我。你們都好么？”我拉住她的手，她朝我笑笑，用力地拍拍我

的胳膊，“沒有想到你那么任性，竟然說走就走了，是怪師姐對你不好么？”陽光從樹梢投

下，點亮她嫵媚的雙眸，里面水波涌動，似乎什么即將流出來。

“師姐，對不起，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會了。”在玉錦山莊的那段日子，她們給了我太多

的關懷，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駱紋錦朝我笑笑，放開我的手，然后朝獨孤走去，和她同來的綠漪、青虹、墨蘭、藍墨等人。

我一一和她們打招呼，見到我她們也很高興。

駱紋錦整個人似乎變了個樣子，不象從前穿了男子的衣服，氣勢凌厲眼神清寒。

“師姐，白蘇呢？”我看著和獨孤寒暄的駱紋錦隨口問道。

“她――師妹，白蘇已經死了。”心中一陣忍不住的酸痛，怎么會這樣，看著駱紋錦微紅的

眼眸，只覺得心頭惻然，“師姐，發生什么事情么？”

“若凡，沒有什么，我們進去吧。”駱紋錦朝我淺笑，眼中晶瑩滑過。

回頭招呼獨孤，一行人便穿過樹林，綠樹紅花，白霧繚繞。

這次細細地記了路，一邊和駱紋錦她們說話，獨孤在我的旁邊，沒有說話，但是又不會讓人

忽略他的存在。

山谷里面冬暖夏涼，而且夏日濕氣反而較重，涼絲絲的，抬頭可以看見山坳處白云悠悠。

從交談中得知我和玉天舒失蹤以后，她們以為我離開了山莊，便出去找，結果路上碰到一個

藏疆來的叫華智的大和尚，他向駱紋錦索要蝶影神功最高心法。駱紋錦自然沒有，雙方大打

出手，白蘇為了救她，替她挨了大和尚一掌，沒過多久便去了。

白蘇的死就是駱紋錦改變的原因么？

白蘇的死應該是我的責任吧？心中覺得內疚不已。

花嬤嬤她們看見我回來，非常高興，圍著我問長問短，好半天才斷斷續續地將分別的情況說

完。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將我學了蝶影神功的事情告訴她們。

從我跳崖到現在細細地全部告訴她們沒有半點隱瞞。

她們知道我是蝶影門主之后都向我行禮，說愿意重振蝶影門。

我慌忙扶起她們，“師姐，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蝶影門也不可能再受武林的歡迎，不如

就讓它作為過去式，我們都不要再提，而且我也根本不想做什么門主。”我真的不希望牽

扯到她們。

“師妹，雖然是這樣，但是你是門主，那么玉錦山莊以后便由你來管理，我把天女蝶影陣和

負天女轎的侍婢也給你，她們是玉錦山莊的精英，有她們陪你，我也放心了。”駱紋錦朝我

笑笑，伸手摸摸我的頭發，像溫柔的姐姐一樣。

她一直將我當作她那個師妹，可是我卻至今也沒有一點關于過去的記憶，心中倍覺內疚。

“師姐，我不需要那些，讓她們留在山莊吧，她們一出去肯定會引人注目。”我輕聲道。

“師姐就這么定了，如果需要，我會向你們求助的，好么？那個――大哥好么？”我輕聲問

道，不知道竹吟霜怎么樣了，想到他，心里暖暖的。

“他很好，那日你們失蹤，他很著急，但是卻也不慌亂，他說‘不論如何，都是大家的命’

所以他也不擔心，次日便回五老峰去閉關了。他似乎一切都真的看淡了，倒是我從前太執著

太狂妄，錯了那么多，終于在離世前才知道悔過。”駱紋錦聲音憂傷，笑容淡淡，如同山坳

的白云一樣淡定飄渺。

“師姐，不要說喪氣話？你不是好好的么？大哥能這樣想是他對從前林若凡的承諾，這樣才

好。”我連忙安慰她，竹吟霜的態度，我反而很欣慰，盡管我是蝶影，是林若凡，是云弄影，

但是我其實又不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大哥喜歡的是從前的若凡，那個若凡已經死了，他們

有他們的誓言，他能想開，能夠過得平靜，這對我也是很好的安慰，至少我會感到溫暖欣慰，

不會有任何的內疚負罪的感覺。

“若凡，我不想騙你但是也不想你悲傷，人都會死，很奇怪的是，我知道自己要死并不覺得

難過，反而很寧靜，完全沒有當初你離去的那種痛苦，原來痛苦的不是自己死――”她朝我

笑笑，“不說這么傷感的事情。”而我又如何不傷感？她沒有說完我已經淚流滿面，我從來沒

有親人的記憶，終于感覺到了溫暖，可是卻又要被生生地奪走。

傷痛親人的離去，便痛恨奪走他們的人，我第一次鄭重地告訴自己，華智上人是我的仇人。

駱紋錦告訴我她早就對山莊中的人吩咐過，她死了，一切都讓我來接手，如果我不肯管理山

莊，以后也不回這里居住，那么由綠漪他們合力掌管，保護山莊的隱密和獨立。

我答應她我會盡力保護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