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上, 上的是英語課,有些發福的英語老師穿著一件羽絨服,在課堂上曬著她的婚紗照, 因為這星期六考四六級, 所以她特意不上課, 讓學生考前放松一下。
看完了照片, 剩下的時間就是自習。顧君弦對著一張六級的試卷, 手里拿著筆,卻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嚴厲的英語老師雙手抱著臂在班上巡視,走到顧君弦旁邊的時候, 特意停留了很久,顧君弦意識到旁邊的人, 手上的筆才動了動。
下了課, 后面的許婷婷對著旁邊的女生大喊大叫, “天哪,你用豆腐砸死我吧, 十道閱讀理解,我竟然只對了兩個!!”
英語課后還有三節統計學,吐詞不清的老師上課能讓一大半都睡了下去,還剩下的必定是從小鍛煉出來的學霸。
但是今天的統計學并不需要上課,昨天學習委員就發了飛信通知明天的統計學自由復習。顧君弦拿著書要走, 陳偉鵬說:“兄弟, 不夠義氣, 要走一起走。”
顧君弦回頭, 說:“沒人攔著你。”
陳偉鵬摸了摸鼻子, “你走吧,路不同不相為謀。”
顧君弦轉身, 出了教室。
許婷婷看著顧君弦急急忙忙走出教室的背影,有些好奇,伸手拍了拍陳偉鵬的肩膀,伸長脖子問:“君弦他怎么了?”
陳偉鵬攤了攤手,“不大清楚,可能約了女孩子吧。”
約了女孩子,許婷婷對這個問題思考了一下,如果這是真的那會是誰?
顧君弦順道去市場把才也買了,回到家里,正在看電視的秦小寶偏頭看著他,奶聲奶氣地喊:“叔叔,你回來啦!”
顧君弦看著他,應了一聲,“嗯。”然后,直接進了廚房,把菜放在里面。
秦皓晨從秦小寶的房間出來,正好對上剛出廚房門的顧君弦,兩人對視,有那么片刻的沉默,神情都有些黯淡。秦皓晨先開口問:“怎么今天這么早回來了。”
顧君弦也恢復了自然,“后面三節上自習。”
“所以呢?”
顧君弦有些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追問,只是答:“自習課上不上都沒關系。”
秦皓晨走到他面前,“難道不是因為想見我才提前回來?”
顧君弦有些愕然,卻低著頭,秦皓晨說中了,他就是想見他才會回來的,明明只分開了兩個鐘頭,卻滿腦子都是他,做試卷的時候想著他,騎自行車的時候也想著他。
秦皓晨從褲兜里掏出一塊發這紅光的東西,因為是在白天,所以紅光并不耀眼。顧君弦看著秦皓晨手上的晶體心里一怔,抬頭看著他。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秦皓晨問,要不是剛才他為了找剪刀而去翻了顧君弦的抽屜,恐怕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塊晶體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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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君弦有些無措,抬起的頭又低了下去,聲音也很小,“我本來是過兩天就跟你說的。”
“難怪,難怪你這幾天會這么反常。”秦皓晨有些自嘲道。顧君弦從上上個星期五晚上就知道了,只是他一直都沒說出來,把這一切埋在心里,自己一個人痛苦。
秦皓晨要離開了,那塊晶體里面的光是紅色的英文字,文字的意思就是十二月二十二日來臨之前,秦皓晨必須離開這個時空。等到二十二日地球磁場穩定之后,歷史就不能改變,一個時空就不能容下未來時空的人。如果秦皓晨強行留下,就會被地球產生的時空黑洞吞噬,被時空黑洞吞噬,等于從這個世界消失。
顧君弦說:“秦皓晨,從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想過有這么一天。”
兩個月前,顧君弦離開之后再回來的時候,秦皓晨說過:“我不屬于這個時空,我也不知道過了十二月二十一日之后我還在不在這個空間,我也不知道在十二月二十一日之前,我的命運會不會被改變,做最壞的打算,或許,下一秒我就消失。”然后他很認真的問:“就算是這樣,你還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那時候,顧君弦說了愿意。
秦皓晨握住那塊微微發著紅光的晶體,將他攬入懷中,側臉在他的耳鬢處,緊緊閉了閉眼睛,他低聲說:“對不起。”
顧君弦抬手攬住他的背,努力的裝出一副闊達的摸樣,“你對不起我什么?嗯?”
平時牙尖嘴利的秦皓晨說不出話來,此時此刻只想把他摟緊,不想松開。
顧君弦問:“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秦皓晨沉吟了半響,答:“最后一刻。”這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十二月二十一日的最后一刻,在那一刻之前,秦皓晨會陪在顧君弦身邊,在那之后,就會離開。
“不算今天,還有五天。”顧君弦說,他說話的語氣很鎮定,十天前就知道了這件事,心里做好了準備。本想著提前兩天或者三天告訴他這件事就好,在那之前,他繼續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和他過著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的平淡生活。在腦海里想過無數種要和他坦白這件事的場景,唯一沒想過的是秦皓晨自己發現了。
還有五天,只有五天。
在學校上課的顧君弦會突然跑回來,上一次他說:“英語老師讓他們回去復習。”這一次他說:“市場營銷老師有事出差不能來上課。”
秦皓晨就會攬住他,說:“那就在家里學習。”
顧君弦真的是回來學習的,他拿著書,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會做筆記,會畫重點。只要稍微偏頭就能看到坐在旁邊的人,他手里也捧著書再看。那個人看書的樣子很專注,平時邪里邪氣的他看書的時候會給人一種文靜的感覺。
察覺到余光里有人看著他的時候,正在看書的人就會伸出手,把他的手按在沙發上,兩只手交疊在一起。而后,各自看自己的書。
顧君弦在廚房的時候,旁邊會有個笨手笨腳的幫手,他會在削馬鈴薯的時候把一個二兩重的馬鈴薯去了皮之后只剩下一兩重,他會在打雞蛋的時候把蛋殼也掉了進去,還會把鹽當成了糖來放。
笨手笨腳卻沒有被趕出去,留在了廚房幫著顧君弦完成了每一餐的飯菜。
在廚房笨手笨腳的秦皓晨卻不是一無用處,他說:“你星期六不是要考英語么,我吃虧點,免費做你家教。”
顧君弦說:“好。”
在國外讀高中和大學的秦皓晨英語可以和美國當地人媲美,顧君弦坐在他腿上,他拿著一本英語閱讀跟他說語法和寫作。
不知道發生什么事的秦小寶也會過來湊熱鬧,央著顧君弦抱他。
晚上睡覺,秦皓晨攬住他,輕聲問:“你有沒有后悔跟我在一起?”
顧君弦苦苦笑了一下,“有什么可后悔的。”頓了頓,他繼續說:“秦皓晨,其實,我從來不相信兩個男人能在一起一輩子。我和你之間,就算不是迫不得已分開,時間長了,也一樣會想擺脫對方。或許,是你先厭倦,又或許是我變心,趁著現在分開,至少還沒有那么難堪。”
秦皓晨攬著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
顧君弦說:“我們都還太年輕,等再過幾年,或許就會覺得成家立業娶妻生子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人一輩子,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顧君弦的聲音在秦皓晨的懷里發出來,“秦皓晨,我確實喜歡你,但是,并不代表一直都會喜歡,分開一年兩年之后,就什么也淡了。”
這些話,顧君弦在心里打過無數次草稿,倒背如流,隨時都能脫口而出。用這一番話來說服自己接受事實,也用這一番話來讓秦皓晨安心。
輕聲應了一聲,“嗯。”秦皓晨用手摸著他的頭,低聲問:“那十六年后,我們再見面的時候,你還會不會記得我?”
顧君弦像平時一樣的語氣,“如果沒有失憶的話,應該就會記得。”
“那時候,你也該成家立業了,對么?”
他很自然地接話,“唔,可能還會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
“那到時候,他該叫我什么?”
顧君弦抿著唇想了想,“你小時候叫我一聲叔叔,那我的孩子就該叫你哥哥。”顧君弦把秦小寶算了進去,秦小寶是秦皓晨的小時候。
秦皓晨艱難地彎了彎嘴角,“那豈不是我十六年后也要改口叫你叫叔叔了?”
顧君弦頓時覺得心口很悶,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嚨,鼻尖一點一點變酸,他緊緊閉著眼睛,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個字,“嗯。”
秦皓晨察覺到他不能再繼續裝下去了,就低聲說:“明天還要上課,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