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被厚厚的云層遮擋了起來,天空不再像前幾天那般明亮得令人刺目,涼風徐徐,使得空氣不在那么的悶熱,今兒可是個下地的好天氣。
吃過早飯。
小川便帶著妹妹在家里讀書練字。
云杉看著院子里簡易的木桌前這排排坐的兄妹兩人:“小川,晴空,娘去地里了。”
兩孩子看著云杉點點頭。
“娘,你放心,我會聽哥哥的話,好好學習的。”
“娘你快去快回,以免中午太陽從云層里出來了,曬得很。”
兩孩子說完,隨后又垂下了腦袋,開始一筆一劃的在紙張上練習寫字。
云杉背上背簍,提上四個竹籃子,看了兒女一眼后,便滿眼復雜的轉身朝地里走去。
自從小川那一晚對她說長大后要當官的話,小川便自己制定了學習計劃。
早上起床,帶著妹妹去荒地找秦忠一起跑步練武,半個時辰后回來吃早飯。
吃過早飯,便帶著妹妹一起認字,練字。
午飯后,休息一個時辰,起床后又繼續讀書練字。
傍晚太陽落山后,又帶著妹妹和兩條狗子,去屋后陰涼處繼續練武。
每每累得小臉都發白了,卻依舊不肯打亂他制定的作息,晴空雖然是個女漢子,但也架不住如此高強度的體力壓榨,每當身體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小川就會把妹妹帶到一邊,兄妹兩個嘀咕一陣,隨后她就看到晴空眼眶包著淚花,然后又認命的跟隨在哥哥的身后練武。
看著兩孩子如此辛苦,她心里心疼的不行,但卻也知道“慈母多敗兒”這句話。
畢竟。
這可是古代,而非講人權,講人人平等的和平現代社會。
既然孩子們如此上進,她這當娘的就得全力支持,萬萬不能拖后腿,所以,她每天會給孩子們換著花樣的做營養而又好吃的飯菜,會在孩子們累得筋疲力盡時,燒上一大鍋熱水,給孩子們泡泡澡,解解乏,會在晚上孩子躺床上時,替孩子們按摩一下小胳膊小腿兒。
“夫人,你這是……”秦忠看著云杉背上的背簍,手里還替著這么多竹籃子,一臉的不解。
云杉笑了笑,順勢把手里的竹籃子遞向秦忠秦誠,秦孝秦禮四人。
“今兒上午涼快,地里好些辣椒已經紅了,成熟了,所以我想著我們五人趁上午涼快,趕緊把辣椒摘回去,等下午太陽出來后好晾曬,曬干了也易于保存。”
四人點點頭,各自接過竹籃子,隨后便跟隨云杉去了辣椒地。
紅彤彤的圓錐形朝天椒,紅彤彤朝下生長的長長二荊條,遠遠看去,那紅紅的,且散發著光澤的辣椒,在綠葉叢中很是醒目,看起來也很是喜慶。
“今天我們只需要采摘全部紅透了的,采摘的時候,仔細別弄傷了辣椒苗。”云杉走到辣椒地邊,側頭對四人提醒著。
“是,夫人。”
看著這一地的辣椒,秦誠嘴饞的砸了咂嘴。
“夫人,你之前說這辣椒還能做火鍋?火鍋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呀?好吃嗎?”
其余三人也齊齊看向云杉。
話說。
自從他們主子開竅喜歡上了夫人,并學會了吃醋后,他們的日子,便越發的不好過了。
吃不到夫人做的飯菜不說,更加殘忍的是,他們經常只能聞到味兒,卻就是吃不著,真真是饞死個人了。
看著這四人一臉的饞樣,云杉忍俊不禁的一笑,想了想,隨后道:“等會兒回去了,我把圖紙畫給你們,你們自己想辦法去鎮上找鐵匠打制兩口鐵鍋,后天便是兩河口鎮趕集的日子,我去買些調料回來,到吃的時候,你們自然就清楚火鍋這玩意兒是什么了,話說這火鍋呀,真真是讓人越吃越想吃,尤其是大冬天的時候吃,吃了渾身都熱乎乎的。”
一聽這話,四人眸子頓時一亮,隨即想到他們那愛拈酸吃醋的主子,想起主子那輕易碾壓他們的武力值,頓時就嚇得小心肝一顫。
秦孝小心翼翼的看向云杉道:“夫人,這……這我們若是背著主子吃獨食,主子會不會生氣啊?”
秦誠也悶悶道:“火鍋可是個稀奇的玩意兒,主子這還沒吃上,我們這些下屬就先頭一個吃上了,若是主子知曉了,我們四個肯定會被修理的。”
云杉想想也是。
秦熠知那家伙占有欲極強,有時候還霸道的很,雖說她并未把秦忠四人當成奴才看,但在秦熠知的眼里,這四人就是他的下屬,而且還是沒什么人權的下屬,她若是越過了秦熠知對四個下屬很好,難免不會讓秦熠知吃醋和心生不滿。
沉默了一瞬。
云杉于是開口道:“這樣吧,煮火鍋的鍋,你們還是去想辦法打制好,然后你們派人回去通知他,就說辣椒已經收獲了,我請他過來吃火鍋大家慶祝一下。”
“這辦法好。”
解決了這個吃火鍋的難題,四人皆是滿臉興奮。
暗中的秦十六,差點淚流滿面。
娘的~
做暗衛還真是有夠悲催的,天天啃肉干,吃饅頭。
秦忠四人種種地,還能經常改善改善生活,真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秦忠把云杉背后的背簍接了過去,把竹籃子遞給了云杉。
五人一起采摘這一大片辣椒地,大約用了還不到半個時辰,便把紅辣椒全部采摘完。
紅彤彤的辣椒,攤開在被打掃得干干凈凈的青石板上進行晾曬。
“夫人,近幾天地里暫時沒什么農活兒,你可還有其它的吩咐?”秦忠問。
云杉想了想,還真讓她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兒。
“若是你們有空的話,就幫我去山上砍些柴火回來吧,免得冬天沒有柴火燒。”
四人下意識的點頭:“行。”
四人轉身還沒走到荒地,這才突然發現沒對。
秦忠:“儲備柴火過冬?難不成,夫人還真打算一直在這山上住著?”
秦誠:“也就是說,夫人還沒松口答應嫁給主子?”
秦禮:“……我覺得,主子可能遺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三人齊齊看向秦禮:“啥事?”
秦禮激動的一拍大腿,滿眼的恨鐵不成鋼:“主子他沒找媒人前來說媒,也沒找人上門來提親,難怪夫人不愿意松口嫁給他,這無媒無聘的,哪個正經女人會單憑一個男人一張嘴,就傻乎乎的跟對方去了?”
秦忠:“……”
秦誠:“……”
秦孝:“……”
說的也是啊!
看來這次主子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了啊~
這么重要的事兒,居然都能給遺忘了。
得趕緊給主子寫信表表忠心才行……
……
今兒逢兩河口鎮趕集。
天還沒蒙蒙亮。
云杉便早早吃過早飯,然后帶著身上僅剩的二兩銀子,提著三個布口袋,并在秦忠四人的暗中護送下,下山去往了李木匠家。
“汪汪~汪汪汪~”
李木匠院子里拴起來的看門狗,朝著云杉警惕的犬吠著。
周嫂子手里端著飯碗,從堂屋走了出來,邊走邊拔高了聲音問:“誰呀?”
李木匠也端起飯碗走了出來。
“周嫂子,是我。”云杉一邊爬著臺階,一邊脆生生的回答。
一聽這聲音,周嫂子面色一喜,忙不迭的朝向院子邊走去,邊走還邊呵斥著看家狗:“去去去~沒點眼力勁兒,上次你不是見過人的嗎?別叫了,一邊兒去。”
看家狗耷拉著耳朵,夾起尾巴,委屈的趴在了地上。
“杉妹子,這么早下山,吃飯了沒?沒吃就在嫂子家湊合著吃一碗?”
云杉見狗被趕走后,爬上臺階走到周嫂子身邊,笑瞇瞇的揮揮手:“謝嫂子關心,我已經吃過了,嫂子,今兒你去趕集不?”
周嫂子呼呼的一邊喝著雜糧面糊糊,一邊含糊的應聲:“要去,杉妹子今兒也去嗎?”
云杉深深一嘆,滿臉愁苦的當即就紅了眼眶。
周嫂子把手里的空碗遞向身旁的丈夫,急忙拉起云杉的雙手忙問:“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可是遇上什么難事兒了?”
“……嫂子,我,我想今兒把牛拉去鎮上給賣了。”
周嫂子一愣,隨后便跟著嘆了口氣。
云杉母子三人是個什么情況,周嫂子何嘗不清楚啊!
這若是沒有辦法,誰會舍得賣牛啊!
李木匠看了云杉一眼,沉聲道:“你那山上的土地,全是沒什么肥效的沙土,而且今年才剛開墾出來,種的莊稼別說是養活你們母子三人,估計連繳稅都夠嗆,這牛賣了也好,賣上八九兩銀子,拿出三兩銀子去頂替下半年修筑河堤的勞役,剩下幾兩銀子,還能買上幾百斤雜糧面,節約點吃,能夠你們母女吃上一兩年的。”
云杉淚眼婆娑的點點頭。
見云杉在哭,李木匠幾個兒女也不好意思過來問候,便在堂屋里埋頭吃飯。
李木匠三兩下把碗里的雜糧面糊糊喝完后,便轉身回屋,然后又去柴房內,把牛給牽了出來,套上板車后,便載著妻子和云杉一起前往鎮上。
此時。
天剛蒙蒙亮。
言家村也有好些人相約著去鎮上趕集。
遠遠看到李木匠趕著牛車從村子里經過,老遠便扯開了嗓門兒大喊:“李木匠,李木匠等等我們,你也是去鎮上吧?順便捎帶一下我們唄~”
李木匠眉頭一皺,同一個村子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不好裝著沒聽見,這太容易得罪人了,而且,他們本就是村子里的外姓人,于是只得暫停了一下牛車。
周嫂子回頭看向薄霧中朝他們這邊跑來的三個婆娘,滿臉不爽的癟了癟嘴,這牛車本就是云杉的,只是云杉厚道,這才借給李家用一段時間,村里的人想要搭免費車,丈夫此時又停下了牛車,周嫂子有些擔心云杉會多想。
云杉見周嫂子這小心翼翼的神情,拍拍周嫂子的手,無聲的表示并未生氣。
三人氣喘吁吁跑過來一看,這才看到牛車上,居然還有厲氏這個災星。
想起厲氏的災星體質。
想起厲氏打斷流氓的腿,以及在村子里一打四的彪悍過往。
這三個曾經還當面罵過云杉的婆娘,頓時嚇得臉色一變。
“……那啥,我們現在才想起來,我們還有一個姐妹在后面,你們忙你們就先走吧,這車我們不搭了,免得耽擱你們的時間。”
“就是,就是,你們先走吧。”
周嫂子看著三人,一臉理解的點點頭,隨后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走了,云杉妹子還急著去鎮上賣牛呢,去晚了,可就賣不上好價錢了。”
云杉沒說話,只是低垂著頭坐在牛車上,時不時的抽噎幾下。
三個婆娘一聽這話,忙不迭的朝周嫂子和李木匠揮手。
周嫂子敷衍的和三人又說了幾句后,便催促丈夫趕緊趕車。
牛車走出村子。
周嫂子看路上沒什么人,便壓低了聲音對云杉解釋道:“杉妹子,剛才嫂子之所以對那三個婆娘透露你要賣牛,完全是為了你好,今年的天氣有些邪乎……這次夏收,很多人家里糧食都減產了,讓所有村民都知道你賣了牛,今后就沒有誰會惦記著你家的牛,打你家的主意了。”
云杉感動的哽咽點點頭,忙不迭的對周嫂子道謝:“謝謝嫂子的一片苦心,這樣說,可為我今后省去了很多麻煩。”
孤兒寡母的住在半身腰上。
人一旦餓慌了,窮瘋了,啥事干不出來?
守著一頭牛能看不能吃,還會惹得村里人眼紅,搞不好還會給她們母子招來禍事兒,思來想去,云杉這才決定賣了這頭牛。
“這有啥可謝的,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周嫂子嗔怪的瞪了云杉一眼,隨后看著東邊隱隱升起的太陽,深深一嘆:“今年的糧食漲價了,據說咱們三河縣漲得還不算很兇,大米只是從十二文一斤,漲到了十四文一斤,雜糧面從原來的五文錢一斤,漲到了六文錢一斤,白面就漲的兇了,從原來的十三文一斤,長到了十六文一斤。”
云杉心情有些沉重。
今年的夏收,還只是個開始。
從明年開始,持續三年的災難年,也不知道將會有多少百姓死于饑荒?將會有多少個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李木匠趕著牛車,同云杉道:“等下賣了牛,留下抵勞役的銀子,再多留下一兩銀子應急,其余的銀子,你還是近段時間趁機多買些雜糧面吧,雖然口感不好,但至少能多吃上些時間,上次我看兩個孩子的身子骨也長好了不少,精米白面你還是少買,我擔心下半年秋收再遇上夏收時的鬼天氣,到時候,糧食可就不是如今這個價了。”
周嫂子也神情嚴肅的看著云杉,心有余悸道:“杉妹子,你在三河縣長大,可能不知道十二年前西北邊,西南邊的平原之地,當年連續大旱,蝗蟲滿天飛,幾百里都看不到一絲綠意,當初幸虧你李大哥趁早做出了決斷,一看情況不對,早早就低價變賣了所有土地和老宅,換成了糧食和銀子,帶著我們一家子從平原一路逃荒到了這三河縣,靠山吃山以及在村民的幫助下,這才活了下來,聽你李大哥的話準沒錯。”
云杉點點頭。
雖然她沒有經歷過,可是前世,卻從爺爺那一輩兒人的口中,聽說了不少有關災荒年的事兒。
三人情緒都有些低落,抵達兩河口鎮后,天已大亮好一陣子了。
李木匠趕著牛車,最先去了牲畜買賣的西市口。
秦熠知給云杉選的這頭牛,是一頭剛剛成年才兩年多的母牛,正是最能干活的年齡段,而且牙口也好,脾氣也溫順,而且,若是牽去配,種了,還能生下小牛犢來,所有這種牛一牽出來,便有不是人圍過來詢問價格。
賣的人想賣個高價。
買的人想買個最低價。
一番討價還價后,這頭牛連同牛板車,一共賣了十一兩銀子。
云杉把銀子收好后,朝周嫂子感嘆了一句:“一頭牛可真貴。”
周嫂子點點頭,也深深一嘆道:“可不是嘛~言傳根家賣的那大孫女,簽了死契,也才賣了十兩銀子呢,咱們老百姓的命啊,可還值不得一頭畜生呢。”
“言蓉蓉被賣了?”言家人不是一直想要考出個狀元來的嗎?怎么會去做自毀清譽之事來呢?云杉滿臉的不解。
周嫂子道:“是啊,隔壁村的楊牙婆,拿著言蓉蓉的賣身契來領人,言家老大抵死不承認賣了閨女,但楊牙婆拿出來的賣身契,卻又的確有言家老大的手掌印,而且,言家那老婆子,還從言家老大的床底下摸出來一兩銀子呢,那楊牙婆說那銀子就是她給言家老大的,而且上面還有牙印子,最后不管言家老大認不認,有了那賣身契,楊牙婆就把言蓉蓉給領走了,也不知道現在給賣到哪兒去了。”
云杉一聽,便覺得這事兒里面必定有貓膩。
那言蓉蓉別看年紀小小,可卻不是善茬,心思狡詐,行事狠毒,指不定就是言蓉蓉自導自演,自賣自身的一處戲碼呢!
不過這也不管她的事兒,云杉也懶得去深究。
“走吧,咱們趕緊去糧鋪買糧,買完了早點回去,天越來越熱了。”李木匠對兩個女人催促道。
周嫂子和云杉相視一笑,跟上了李木匠的步伐。
糧鋪里。
云杉買了五斤大米,五斤白面,四十斤雜糧面。
所謂的雜糧面,其實就是高粱面,麥麩,黑豆面,以及少許細糠的混合面粉,顏色看起來很不好看,吃起來口感也不好,但因為云杉要掩人耳目,不得不購買一些回去。
李木匠兩口子買的比云杉多,買了一百斤雜糧面,二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面。
由于今兒沒有雇到牛車,于是周嫂子提議,扛著糧食去找在肉攤賣肉的吳寡婦,然后等吳寡婦賣完肉后,便坐吳寡婦的牛車回村。
李木匠扛著一百斤雜糧面,周嫂子扛著三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面,還把云杉買的十斤大米和白面分擔了過去,所以云杉此刻就只需要扛四十斤雜糧面就行。
周嫂子滿眼擔憂的看著云杉:“杉妹子,你這小身板,能行不?要不你再分我十斤?”
云杉哪里好意思,搖搖頭:“沒事,也就四十斤而已,再說這里距離吳大姐的肉鋪也沒多遠了,我能行的。”
“那好吧,若是扛不住就放下來,等會兒讓你李大哥折返回來幫你扛。”周嫂子輕輕松松的扛著六十斤在肩頭,回頭對云杉不放心的提醒著。
“嫂子放心,我能行的。”云杉朝周嫂子一笑,扛著口袋就跟了上去。
娘的~
也才四十斤而已,如今這一副骨架瘦小的小身板,還真真是……有點撐不住。
云杉被肩頭的四十斤壓得面紅耳赤。
……
剛走出糧鋪。
一個衣著華貴的男子就跟瞎了眼似的,直直朝云杉迎面撞來,云杉察覺到不妙時,已然來不及閃避了,在對方大力撞擊之下,在慣性的作用下,云杉身子連同肩頭的布口袋,直直朝后倒去。
虧得云杉反應夠快,及時松開了肩頭扛著的布口袋。
砰——
布口袋重重砸落在地,緊接著,云杉也倒在了雜糧面的布口袋上,怒視著撞她之人:“嘶嘶~你……”
剛說出一個“你”字,云杉便識趣的閉嘴了。
因為眼前這個眼神不正,而且身著華貴的男子,腰間佩著一把一看就價值不凡的寶劍。
這樣的人,她一平頭老百姓可惹不起。
自認倒霉的剛想爬起來。
“嘩——”
長劍出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周嫂子和李木匠剛剛聽到身后云杉聲音不對,急忙忙轉身一看,便看到這利劍朝云杉刺去,周嫂子當場就嚇得失聲尖叫出聲。
“啊啊~殺人啦……”
云杉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利劍又快又狠的就朝她刺了過來,云杉心中大駭,下意識的閃避著利劍,狼狽的朝著左邊滾了過去。
茲——
布口袋被刺破,里面的雜糧面,伴隨著對方長劍一挑,灰黑色的雜糧面頓時四處飛揚。
云杉嚇得心肝一抖,躺在地上沒敢動,生怕輕舉妄動一下,對方這劍下一瞬便會刺在她的身上。
三皇子吹了吹劍身上的黑乎乎雜糧面,眸光陰邪而嘲諷的看著云杉。
“嘖嘖~這秦熠知可真是小氣的,雖說如今被貶為三河縣的知縣,但七品芝麻官,可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呵呵~居然讓他女人需要賣牛,然后換錢去買這種低賤的食物吃。”
嚇得遠遠避開的圍觀眾人,齊齊八卦的看著云杉。
一些言家村的村民,皆是不敢置信的看著云杉。
話說……
這厲寡婦居然真的勾搭上了朝廷命官?
究竟是誰哪個不要命的官爺?
居然連厲寡婦這個克父克父的災星都敢碰?
周嫂子一臉莫名:“……”
李木匠也神情復雜的看著云杉:“……”
那怪……
難怪厲云杉當初去衙門狀告兩個流氓混混,縣太爺會未經上報皇上,便處決了人販。
難怪厲云杉從縣衙回來后,會收到縣太爺送牛的獎勵。
難怪縣太爺會特地派人給厲云杉送戶籍。
難怪縣太爺會不給言家那童生老爺的任何情面,當眾抓走了口出不遜的王氏。
難怪當初縣太爺剿匪回來后,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言家人的板子,尤其是言蓉蓉這個唆使村民去扒云杉衣物的人,哪怕是個未及笄的姑娘,也不留任何情面的扒了褲子打板子。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大胡子的縣令,看上了這厲云杉。
只是,李木匠很是想不通,為何縣太爺看上了厲云杉,厲云杉卻還要繼續呆在那荒無人煙的半山腰?為了能弄到糧食,還要賣牛去買糧食?
云杉聽著對方這話,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麻蛋~
她這是遇上秦熠知的仇人了?
三皇子把利劍嘩啦一下收回了劍鞘,臉上勾起一抹堪比狼外婆似的笑,走到云杉身前蹲下,笑瞇瞇的誘哄著。
“遇到危險還知道打滾躲避,這說明你并不是個蠢的……女人,跟著秦熠知,你只能吃糠咽菜,跟著我……我保證讓你一日三餐頓頓都是大魚大肉,魚翅燕窩,山珍海味的養著你,寵著你,你覺得如何?”
云杉緊張的咽了咽。
“不,不如何……”
三皇子冷眉一擰,陰鷙的看著云杉,右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之上:“喔?聽你這意思,你這是……想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我什么酒都不想吃,我對酒精過敏。”
“……”三皇子太陽穴突突的跳。
這個賤貨,居然膽敢耍他。
刷一下站起身,飛起一腳就要朝云杉踹去,哪知道,最先被踹飛的人,卻是他自己。
三皇子的侍衛們,一個個嚇得膽戰心驚,全都朝著被踹飛出五米外的三皇子奔去。
云杉仰頭一看,便看到秦熠知站在她身后,心底一喜。
秦熠知伸手把云杉拉起來后,給了云杉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后便把云杉交給了兩個化妝成普通百姓的暗衛手中。
三皇子被踹得吐出了一口血,感覺五臟六腑就跟被踹移位了似的,伴隨著每一次的呼吸,那胸口便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
“秦熠知,你大膽。”
秦熠知掏了掏耳朵,一臉納悶的樣子喃喃自語道:“咦?這個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有點熟悉……”
云杉看著秦熠知這廝裝瘋賣傻,當即就樂得忍俊不禁,只得死死抿住唇,這才沒笑出聲來。
三皇子右手死死捂住胸口,氣得渾身直發顫:“……”
秦熠知假裝眼神不好的樣子,半瞇著眼朝三皇子走去。
三皇子的侍衛們,一看戰神朝著他們走來,皆是嚇得膽顫心驚,額頭上的冷汗直冒,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拔刀護在三皇子身前。
秦熠知在三皇子三步開外止步,瞇著眼,歪著腦袋左右看了看,隨后猛的一拍巴掌,當即就半跪在地,聲如洪鐘的誠懇道歉并解釋:“下官叩見三皇子殿下,還請三皇子贖罪,下官早些年夜里帶兵打仗太多,導致黑夜傷了眼,如今年紀大了,眼神便越發的不好了,剛才遠遠見到身著華貴,行事囂張的年輕公子哥,居然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傷我三河縣的百姓,這才因一時救人心切,誤傷了三皇子,還請三皇子贖罪。”
圍觀的百姓們一聽秦熠知喊“三皇子殿下”當即就嚇得全傻了。
剛才那引誘寡婦被拒絕,還暴起企圖傷人的貴公子,居然是皇帝的兒子,街道上的人,全都瑟瑟發抖的嚇得跪在了地上。
娘咧~
三,三皇子?
這可是皇帝的兒子啊!
他們好些人,這一輩子連縣太爺的面兒都沒見過,今兒居然見到了皇帝的兒子,而且,還是一個囂張跋扈的皇子。
這事都能當成他們經歷過的傳奇故事,一代代給傳下去,講給子孫后代聽了。
云杉此刻臉上的神情是這樣的“我是誰?我這是在哪兒?我剛才究竟聽到了什么?”的懵逼表情。
三皇子聽著秦熠知揭穿了他的身份。
當即便羞惱得不行。
若是沒有被秦熠知踢那一腳,他皇子的身份暴露便暴露了。
可此時……
他身為大乾的堂堂三皇子,父皇最為偏愛的皇子,居然被一個七品芝麻官在大庭廣眾之下給踹飛了,還讓秦熠知這廝暴露了他的身份,這不是讓他里子面子都丟盡了嗎?
三皇子右手死死捂住胸口,看著裝瘋賣傻的秦熠知,氣得不住的直喘氣,在侍衛的攙扶下,艱難的站起身,陰沉著臉看向秦熠知,寒聲道:“秦熠知,你一區區三河縣知縣,便如此膽大包天,裝瘋賣傻故意偷襲本皇子,以下犯上罪不容恕。”
云杉聽到三皇子給秦熠知扣上罪名,頓時嚇得差點肝膽俱裂。
怎么辦?
怎么辦?
對方畢竟是皇子,哪怕秦熠知在京城的老子官位再大,可那也大乾皇帝手下的臣子,而三皇子代表著的可是皇室,這可如何是好?
圍觀人群越發懵逼了。
眼前這個英俊不凡的男子,居然是三河縣的大胡子縣令?
不可能吧?
這究竟是三皇子眼神不好?
還是他們眼神都不好了?
三河縣的知縣他們好些人都見過的,滿臉的大胡子,就跟個土匪似的嚇人,哪里可能會是眼前這個翩翩俊公子?
秦熠知并沒有被對方的話嚇到:“三皇子殿下,剛才下官真的不是故意要用腳踹傷你的,下官既然身為三河縣的知縣,便有保護三河縣每一個百姓的責任,若不是三皇子你做出令人誤會的舉止,下官也不會出腳踢傷你。”
云杉看著秦熠知都這個時候了,還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去激怒對方,揪心擔憂的不行。
三皇子聽著秦熠知這一口一個“腳踹”一口一個“腳踢”的,氣得臉色都青紫了。
“來人,把這個以下犯上的知縣抓起來,當街打四十個大板。”
“……是,三皇子。”侍衛們硬著頭皮,只能氣息不穩的領命。
二十個侍衛,如臨大敵的緊緊握住手里的大刀,慢慢朝著秦熠知走去。
秦熠知猛的站起身,一臉不畏強權的英勇表情,看著三皇子厲聲呵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雖為三皇子但卻知法犯法,不僅當街調戲民女,還拔劍損毀老百姓的救命口糧,更是不顧廉恥,不顧道德的當街誘拐民女,最后在對方拒絕你后,你居然還喪心病狂的暴起傷人,如此種種惡行,你不僅給大乾皇室丟臉,給皇上丟臉,更是給大乾百姓丟臉。”
三皇子氣得渾身發抖,剛才他欺辱厲云杉的一幕,被這么多百姓都看進眼里了,就算想要狡辯也狡辯不了。
暗恨剛才行事不慎,居然讓這秦熠知這廝抓住了把柄。
可此時,為了維護他身為皇子的尊嚴,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撐下去。
“來人,給本皇子打,狠狠的打這個以下犯上,膽大包天的七品知縣。”
“我看誰敢。”秦熠知一陣怒吼,震得所有人身子一抖,隨后從腰間拔出利劍,指天高舉利劍,鏗鏘有力道:“皇上御賜寶劍在此,我看誰敢造次?我乃大乾堂堂戰神,戰場上,我有保家衛國之責;戰場下,哪怕我身為區區七品芝麻官,我戰神秦熠知也有保護治下百姓之責,三皇子今日大庭廣眾之下知法犯法,我身為人臣,沒這個權利來審判你,但待我回縣衙后,一定要把此時上奏給皇上。”
轟——
云杉腦子被震得瞬間一片轟鳴。
戰神?
他是戰神?
他就是百姓口中的那個戰神?
街道上的百姓們,全都驚得瞠目結舌,好一陣后,這才反應過來,隨后個個一臉幸福的紛紛交頭接耳,激動的議論開來。
“戰~戰神?”
“是,是殺敵無數,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那個戰神嗎?”
“難怪……難怪他當了咱們三河縣的知縣后,那些流氓混混,就連馬賊也不敢出來造次了。”
“刮了胡子能這么好看的人,除了大乾的美男子戰神,還能有誰呀?”
“就是……真是沒想到,戰神居然如此年輕俊朗。”
“我的老天爺呀~我居然能看到活生生的戰神大人,真的是太幸運了,太幸運了……”
紛紛議論的百姓們,也不知道人群中是誰起的頭,扯開嗓門兒激動的高呼戰神,到后來,引得崇拜戰神的無數百姓,也跟著一起激動的吶喊。
尤其是一些從邊關逃難過來的百姓,在經歷了蠻夷燒殺搶掠,在經歷了無數親人和鄉鄰死在蠻夷手中的百姓們,此時看到拯救他們的戰神就在眼前,一個個全都激動得紅了眼眶。
“戰神~戰神~”
“戰神~戰神~”
百姓們不斷重復的這兩個字,真真是——震耳欲聾。
三皇子一看這陣仗,一看這形勢不對,恨恨的咬牙,不甘的帶著人灰溜溜的走了。
……
半個時辰后。
云杉被秦熠知帶著回到了言家村,一回到家,便把自個關在了臥室內,誰來敲門也不開。
秦熠知急得一腦門兒汗。
自從“逼不得已”自爆戰神的身份嚇退了三皇子,云杉便再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了。
無論他對她道歉也好。
還是逗她也好。
她都冷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對他不理不睬,秦熠知都快要急死了。
“叩叩叩。”秦熠知不死心的再次敲響了房門,觍著臉朝里面的云杉道:“云杉,你開開門,咱們好好談談行嗎?”
“……”云杉一言不發的坐在床邊。
小川和晴空站在秦熠知身旁,看著緊閉的房門,皆是一臉的擔心。
秦熠知急得抓耳撓腮,隨后把晴空抱起來,跑到院子邊上和晴空咬了一陣耳朵,隨后晴空便噠噠噠的沖到房門前,可憐兮兮的一邊敲門,一邊喊道:“娘,娘你開開門好嗎?大胡子叔叔想和你說話,晴空也想你了。”
“……”云杉心亂如麻。
戰神啊!
那家伙居然是個戰神……
戰神vs寡婦。
這,這有可能嗎?
有可能走到一起嗎?
就她這身份,給戰神當小妾都不夠格好不好?還正妻?
這混蛋之前肯定是騙她的,如若真要娶她為妻,怎么不見他派媒人來提親?怎么不見他帶她去面見長輩?
思及此。
云杉心里又委屈,又氣得不行。
在小川的眼里,妖怪娘通情達理,從來不會無故耍小性子,能讓妖怪娘如此生氣,肯定是秦熠知這混蛋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這才惹娘如此震怒。
只是,妹妹在這兒,有些話他不好問出口,于是哄著妹妹,把妹妹帶到了秦忠那邊去:“晴空,只要你乖乖待在這兒,哥哥有辦法讓娘開門,讓娘不再生氣。”
“……哥哥,你真的能行嗎?”晴空一臉的擔心,有些懷疑道。
小川重重的點了點頭,對妹妹保證道:“你放心,哥哥什么時候騙你了?”
秦忠牽起晴空的手,也跟著勸說道:“對呀,晴空要相信哥哥,要不然,哥哥會傷心難過的。”
晴空嘟起嘴,玩著胖乎乎的手指頭,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點點頭:“那好吧,哥哥你要快點喲,要是……我是說萬一,萬一娘親還是生氣,晴空再去勸娘好不好?”
“好,哥哥答應你。”
小川回到茅屋后,看著還在房門外的秦熠知,小臉上的神情陰沉的不行,滿眼責備的看著秦熠知怒道:“你究竟怎么惹著娘了?害得娘那么生氣?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出去和別的女人鬼混?被我娘逮住了?”
屋內的云杉嘴角狠狠一抽:“……”
兒子,你這么早熟真的好嗎?
屋外的秦熠知,神情復雜的看著這個腦袋才剛及到他大腿根部的小不點兒,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手癢的狠狠扯住小川臉頰上的兩團肉揉捏。
“你個小兔崽子,這些葷話你去哪兒學來的?”
“……你別給我東拉西扯的,你老實交代,你究竟怎么惹我娘生氣的?”
秦熠知雙手狠狠抹了一把臉,雙肩下垂,垂下的眼珠子轉了轉,耷拉著腦袋道:“今兒我的死敵三皇子當街找你娘麻煩,然后我這個大乾的堂堂戰神一出馬,就狠狠一腳踹飛了那混蛋,可能你娘是被我暴力的一面嚇住了,也有可能,是擔心和我成親后,我會家暴她吧,所以這才不理我……”
里面的云杉聽著秦熠知胡扯八扯的,氣得無語望著屋頂,狠狠的翻了一抹白眼。
這個混蛋~
真特么的能瞎掰……
小川一貫面癱的小臉,頓時就懵逼了,震驚了,不敢置信的死死瞪著秦熠知,眼珠子都差點驚得從眼眶里掉出來了。
戰神?
這家伙居然是戰神?
秦熠知雙手搓了搓小川僵住的小臉:“回神了。”
“你……你真是鎮國公府的那個戰神?”
“正是在下。”小屁孩年紀不大,懂得倒是挺多的,連他是出自鎮國公府都知道。
“……”
小川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們母子三人這一輩子的命運。
因為有了妖怪娘的出現。
因為有妖怪娘在荒地放的那一把火。
一切的一切,全都變得不一樣了……
前世傳說中的那個戰神,上一輩子,居然和他們母子三人在這半山腰擦肩而過。
而今生……
妖怪娘和戰神意外相遇,也彼此相愛。
可……
可看著眼前這個癡情于他妖怪娘的戰神。
再想起前世的戰神,依照前世軌跡的話,戰神將在兩年后的一場戰役里,被朝中奸人和蠻夷勾結,導致糧草遲遲沒有送到邊關,讓一代戰神連同五萬守城的精銳,被活活困死在西北邊關的蘭漠城中,最后還被破城的蠻夷五馬分尸,分尸后的戰神,被蠻夷劃開了肚皮,卻發現胃里面沒有半點糧食,全都是枯草以及咬碎的碎布塊兒。
最終蠻夷和大乾談和之時,派來談和的使臣,還挑釁的把戰神的頭顱給送還了大乾。
他至今仍能夠清楚的記得,那個時候他站在小倌樓的三樓窗前,看著京城的百姓披麻戴孝,哭聲一片。
“小川,小川你……你怎么哭了?”秦熠知有些慌了,驚慌失措忙給默默流淚的小川擦拭眼淚。
小川淚眼朦朧的看著秦熠知,突的放聲大哭:“你,你不要死,不要死,你死了娘怎么辦?娘怎么辦?”
云杉一聽外面小川這魔怔了似的胡話,當即就嚇得臉色一變,急忙忙打開房門就沖了出來。
“小川,你這么了?你別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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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可能我淚點有些低,寫秦大叔前世的死因時,眼淚居然模糊了眼睛,啊啊啊啊……。寶貝兒,看完給我個支持,留言啥的哈,么么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