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族長客氣了,”李峰抱拳對著他說,別人對他客氣,他也不是會仗勢欺人之輩,何況這位趙族長的意圖他也看得非常明白,有這樣一個明白人在趙家也省了他跟明哥兒的煩心事,他們可不想看到三叔公跟趙老嬤繼續上竄下跳的,總要有人制約住他們才行,“趙阿嬤所求之事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具體怎么處置還是趙族長與他們協商吧。”
說完就帶著唐春明退了下去,他之所以出手,除了因為那些人羞辱明哥兒,還因為他要震懾對方,讓他們平山村幾畝地上不敢為所欲為,這里可不是其他的地方會害怕這些打手和他們背后的勢力,至于趙老嬤想讓他替趙家不花一分代價白白拿回房契跟地契,當他李峰是什么人?
“哥,這家人好過分,好在沒人站在他一邊逼著峰大哥。”唐春嶸氣憤地對他哥哥說。
唐春明都未往心里去,笑道:“這人什么德性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的,沒必要動氣,再說了我跟阿峰又不會讓他得逞的,想占我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嗎?”
邊上的李峰聽了勾勾嘴角,何老也捋須而笑。
趙族長從李峰的話中就了解,這次李峰是非要讓趙老嬤一家扒一層皮下來了,他也沒覺得李峰不幫忙就很過分,要說這事還是趙大牛自己惹回來的,之前要不是李峰震懾住這些人,只怕接下來的協商還要困難。
“三位壯士,”也不知趙族長是捧人還是嘲諷這三個爬都爬不起來的,“這大牛家的地也不是他們一家就能說了算的,欠多少銀子一定會奉上,只是這地契房契還希望貴坊還回來。”
這三人再也沒有來之前的膽氣了,全被李峰一下子揍飛掉了,瞄向李峰那邊的眼神都帶著敬畏之色。要說他們也只是會幾手唬人的拳腳功夫,手里有些力氣,最多嚇唬嚇唬平頭小百姓,可真正對上練家子那也只有屁滾尿流的份,剛剛李峰的一手已經讓他們清楚,這哪是莊戶人家,就算他們接觸過的練家子也比不得的。
不過他們也看出來了,這家人跟趙家不和,根本不愿意出頭為趙家解決這樁糾紛,只是話里話外很明顯的有一條,那就是平山村的地是不會讓給外面人的。想到自家主子的交待,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恐怕是行不通了。
“我們只是替主子過來討賬的,只要銀子還了地契房契自然奉上。”
“嗷——”趙老嬤撲上來就要拍打趙族長,就是這人壞了他家的事,只要他求求李峰跟唐春明,他們還能不給他一個老嬤子面子?“你算什么族長?我們趙家可不認你個族長,你給我滾開,要銀子沒有,只有我這老命一條,你們今天不把地契房契交出來,我老嬤子就跟你們拼命了……”哭嚎著撒潑打滾,半黑半白的頭發也散亂著,跟瘋嬤子無異。
“行啊,不認我也行,”趙族長氣笑了,“不認我你們也甭想贖回房子跟地了,你們自己去跟他們協商吧,自己惹下的事自己解決去,我還懶得管這趟糟心事呢。”趙族長氣得要甩手走人。
“阿母起來好好說話,你還嫌不夠丟臉的嗎?就算事情解決了,我這臉面也丟盡了,往后還不如從縣學里回來就在家陪著你老人家了。”趙老三臉色陰沉陰沉的,看看眼前的形勢,明顯他們家在平山村屬于孤立無援的了,這樣的清醒認識讓他差點吐血。
旁人的話是沒用的,就是趙家三叔公的話也要讓趙老嬤權衡一下才能答應,可對趙老三,趙老嬤卻是順從慣了的,嘴巴動了幾下,到底還是歇了聲音從地上起來,身上沾滿了泥巴還有雞屎和其他莫名的臟東西,差點讓趙老三都捂著鼻子逃開,這家里,一次比一次臟了,也讓他越來越不想回來。
“三叔公,您看這事……”趙老三也是聰明人,知道這趙家新族長不會站在他這邊的,趙家因何而鬧分離他又怎會不清楚,這新族長明顯偏向村里和李家的。
三叔公被氣了這一遭,身體更覺不行,強撐著說:“問問你阿母,家里還有多少銀子,看看能贖回多少地。”這放高利貸的跟開賭坊的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嗎?偏偏他如今也不得不承認,有辦法解決這事的恐怕只有李峰那兩口子,可早就把人給得罪了,他也下不了這個面子去求人。
三叔公的兒孫也沒有不管他,只恨恨地想,明明這事跟他們無關,偏自家老爹(阿爺)要把事情攬下來,不過這次他們可是下定決心了,不會再為趙老三這邊掏一塊銀子,至于他們老爹(阿爺)要怎么做,反正他們如今也不惦記著那一點東西了。
“阿母……”趙老三掉頭看向趙老嬤,趙老嬤剛要嚎,就被趙老三的冷眼制住。趙老三想了想,只得自己轉身走向趙老嬤的房間,趙老嬤藏銀子的地方根本就沒瞞著他,所以要從趙老嬤手里把銀子摳出來還不如自己去翻找出來。
“不,老三,你可不能這么干,那些銀子可都是留給你娶夫郎跟科考的啊——”趙老嬤喊叫著沖了過去。看看今天趙老嬤的表現,再想想以前他動不動就暈厥,有人就嗤嗤笑起來,不過是拿捏小輩的手段。
母子兩人在屋里爭吵著,屋外院子里,三叔公皺著眉頭為難地看看自己的兒孫,卻一個個同時把臉撇開頭轉向另一邊,最后終于有一人忍不住小聲說道:“我們的銀子都拿去買糧種了,手里根本不剩什么了。”
“你們……好啊,你們一個個的翅膀都長硬了不聽我的話了……”三叔公指著小輩的鼻子罵道。
趙族長看不過眼,上前勸了句:“三叔也別罵他們,大家誰不想過好日子,而且三叔你讓他們把銀子貼出去有收回頭的日子嗎?他們也要過日子小子們也是要上學堂念書的。”那些小輩都感激得看向趙族長,三叔公把頭一擰根本不想睬這個后輩,至于族長什么的他根本不承認的,可看到邊上幾個半大的孫子臉上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和望向他的失望神情,三叔公猛地心里一揪。
他真的做錯了嗎?
可當看到趙老三拿了銀子從屋里走出來,他又告訴自己,他沒錯的,哪一個比得上趙老三有指望?下面這些孫輩有哪一個有趙老三這般天分的,否則他又怎會把精力全放在趙老三身上。
“三叔公,全部湊齊了也只有七十幾兩銀子,這……”這還差了一大半,而后面的趙老嬤跌坐在門口心疼得眼淚鼻涕一把地哭嚎,這次是真的傷心了,他可是連棺材本都被掏了出來,不是之前裝模作樣的。老三怎能這么對他,他這么辛苦拽銀子都是為了誰啊,說掏走就都掏走了,往后可讓他怎么活啊。
“唉,我那里還有十幾兩碎銀子,湊一湊吧,至于他們指望不上了,先把房子贖回來再贖回一部分地吧,總不能讓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三叔公失望地嘆氣道。
他的兒孫們也失望,算了,就這樣吧,他們手里還剩下的那丁點銀子是絕不會往外掏了,老爹(阿爺)以為他吃的那些藥看郎中都不要花銀子的嗎?他們把銀子都掏干凈了難道要讓他躺在炕上等死不成?沒看到臉色愈見灰敗了?
村里人竊竊私語,這趙老嬤原來一向愛哭窮的,看看這手里都拽了這么些銀子,放在以前在這村里可真算是富戶了,想想以前趙大虎,那才是真窮呢,跟明哥兒一年到頭都裁不了一件新衣,都拿來貼這個哭窮的趙老嬤了,越發覺得趙大虎死得不值。
唐春明撇撇嘴,他可是知道這老嬤子手里有不少銀子的,現在一看果不其然,還不談趙大虎死后家里的開銷呢,原來恐怕都不止百兩的。
湊來湊去,加上趙老三身上的一些碎銀子,也不過湊齊百兩,連兩百兩還差了一半呢,這可如何是好?
唐春明跟張秀嘀咕了一陣,張秀馬上走開去到里正身邊又跟他嘀咕了一陣,里正眼睛一亮,正愁沒辦法解決呢,要讓他們替趙老嬤家掏銀子誰能甘心,到頭來還會讓這趙老嬤家記吃不記打。里正走出來又跟趙族長說了幾句,趙族長聽了后也不住點頭。
唐春明雖然手里不差錢,兩百兩銀子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但也不想沾上趙家的這些地跟房,否則又要說不清,他自己也嫌惡心,不過現在酒坊手里可是有銀子的,所以他出的主意是以酒坊的名義把地拿下來,只要趙老嬤家拿不出銀子贖回去,這地就一直掛在酒坊的名義下,等春耕秋收的時候酒坊拿錢出來雇人干活,到時收成也算在酒坊里,這樣不管誰投入了酒坊都可以享受到好處,里正也問了幾個族老的意見,沒有不同意的,他們也意識到,這地絕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往后也要看好了。
接下來的處置不管趙老嬤怎么鬧都不成了,就是三叔公也不得不同意,就算他不同意也不行啊,里正直接出面拿了銀子跟賭坊的人贖房契跟地契,最后反而是酒坊成了趙老嬤家的債權人了。至于這房契跟地契,里正也沒按銀子扣押下一半,算是給趙家面子了,只留下了足夠折合成百兩銀子的地,大半還是歸還了趙家的。
這三個大漢身上根本沒帶了房契跟地契的,這點小細節也讓里正更加警惕,因此在帶了銀子去換回這兩樣東西的時候還特地另帶了樣東西,是從李峰家里拿來的,當賭坊的主事人看到這樣東西時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扣下了,乖乖地把東西交了出來。
這樣東西不是旁的,正是容當家留下來的一塊牌子,用來證明容當家身份的。容玥在李峰家住了幾天后,以他一個商人的眼光自然判斷得出李峰家出產的這些東西的價值,很容易會讓別人打上主意,所以愿意為李峰家提供一個庇護,留下了這么一個沒什么行使權力但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趙家的事沒這么容易完結的,不管趙老嬤怎么鬧騰都沒用,地收在整個村子的手里趙老嬤除非拿出銀子否則甭想把地收回頭了,而且,趙大牛也不是毫無懲罰的,直接讓趙家新族長派人拖到祠堂里打了頓板子。不認他這個新族長?可以啊,那就逐出趙家去,就算三叔公都是沒有辦法的。
這下三叔公躺倒了,趙老嬤躺倒了,趙大牛也躺倒了。
倒是原先兩眼翻過去的王春花,在三人都躺倒后反而精神不錯,還有力氣跟趙老嬤趙大牛吵架,吵完后把自己的東西一打包帶上趙棟跟趙梅回母家去了。
要是放在以前才不會管趙梅這個沒什么存在感的哥兒,可這次趙老嬤連趙梅一塊兒賣掉,讓他有了些危機感,而且就算要賣也輪不到趙老嬤,所以一塊帶走了,至于趙老嬤和趙大牛,他真心侍候不起。
三叔公既沒有力氣也沒有銀子去管趙老三的事了,家里這副情形,趙老三也不可能完全丟下家里的事情不管,因此跑了趟鎮上跟縣里籌了些銀子拿回來,給家里雇了個人照顧這兩個躺在炕上的,至于那些銀子,他也不敢交給旁人,而且留給三叔公管著了,至于他自己,還要繼續去縣里求學。
任誰也沒想到,趙老三這一走,再回來時已換了個身份,這最讓趙老嬤與三叔公看重的人,最后反而與趙家無關了,不得不說是趙家最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