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沿和白榔看著前面的兩人慢慢向著後操場走去,心裡不免放鬆下來。後操場總是人多,談戀愛的小情侶,一個宿舍結伴夜跑的同學們……直到深夜都未必能寂靜下來。
“你說,那個覃運是不是那什麼?”白榔眼睛盯著前面昏暗的兩個背影,可能是因爲他們顯得太自然和平常,所以白榔倒也不覺得太過焦灼。
蕭沿略退後了白榔小半步,在白榔看不到的視區裡,他像是出了神一般,盡情地看著白榔的側臉,因爲昏暗,所以模糊,在這片模糊中聽到他的話,蕭沿隨意地“嗯?”了一聲。
然後白榔就察覺到了蕭沿的走神,他立刻停下了腳步,偏頭看著蕭沿,“你怎麼了?中邪了?”不怪白榔的第一反應,畢竟現在應該是靈異片嘛。
蕭沿低垂了眼簾,然後好像是習慣一樣,伸手去扶自己的眼鏡,卻摸了空,愣了一愣,然後突然地笑了起來,“弟弟,我忘了帶眼鏡了,什麼都看不清,你扶著我走吧~”
白榔挑眉,“哥哥,我要是沒記錯,你的眼鏡度數也不過100度吧?”
蕭沿伸手攬過了白榔的肩膀,湊近他的耳朵說話,“呵呵,弟弟你記得很清楚嘛,真關心哥哥。不過哥哥真的看不清楚啊,這麼危險的時候,你不忍心放我於危難之中吧?”
蕭沿說話的呼吸聲噴灑在白榔的耳朵尖上,昏暗的夜色遮蓋了害羞的鮮紅。“滾滾滾。自己跟著我走,別耽誤了,你看覃運和伍樑爲什麼停下來了?”
原本還在相(打)愛(情)相(罵)殺(俏)的蕭沿和白榔同時看著前方驀然停頓的兩個人,然後詫異地發現,那兩個人放棄了繼續前行,而是轉身回來,原本已經並肩行走的兩人,突然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覃運在前,伍樑跟著在後面走著。
蕭沿白榔和覃運伍樑之間也就隔了不到100米的距離,他們再不行動,兩隊人就要狹路相逢了。說是狹路,也沒錯,這條通向後操場的路,兩邊都是繁密的樹木,也正是因爲此,纔是衆多情侶選擇的約會地點。
如果白榔和蕭沿此刻足夠冷靜理智的話,他們就會想清楚,立馬轉身退後纔是最好的選擇,然而不知是被這昏暗夜色,還是被這靈異現場影響著。白榔和蕭沿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旁邊——
隱匿在路邊的樹叢裡,蕭沿和白榔腿挨著腿,肩並著肩,藉著夜色,兩人不止隱藏著自己的身影,同時也一邊將自己的視線放出去,觀察著路過的覃運和伍樑。
呼吸聲一點點變得深重而緩慢,兩個人的喘息聲混雜著在一起,卻都沒辦法把自己的注意力投放在自己身邊的人身上一丁點,因爲兩人的眼睛都眨也不敢眨地盯著外面,從遠處走進的人。
之前隔得遠看不清楚,走近了才發現,覃運在前行走著,像是正常人一樣走動著,然而那雙腳,擡起的高度卻極其地低,這樣的走路方式,本應該是可以發出“娑娑“聲響的,然而蕭沿和白榔幾乎停止了自己呼吸聲,卻仍舊聽不見本該可以聽見的聲音。
這就和之前覃運的古怪一樣,讓人心中發怖,細思極恐,然而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跟在覃運身後的伍樑就像是和覃運複製粘貼的一樣,前進時腳擡起的高度,行走時出腳的選擇,甚至是腿部擡起的幅度都是一樣的。
同樣地無聲,同樣地古怪,蕭沿和白榔更加挨近了彼此,眼睛緊盯著覃運和伍樑,卻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
直到覃運和伍樑走過去,只留了他們的背影,蕭沿和白榔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
白榔站直身體,他往右轉去,想和蕭沿說些什麼,卻發現蕭沿也轉向了他,只是近距離裡,白榔發現蕭沿的視線是越過他在看他身後。
白榔整個頭皮發麻,他只略微往後轉動了一點,就猛地被蕭沿拽動了手腕,撲進了他的懷裡,他立刻掙扎起來,卻被蕭沿一手按住腦袋,一手環住腰,壓制著他,不許他動,更加不許他回頭去看。
在白榔沒法掙扎出去的時候,即使視線略微有些模糊,蕭沿也還是睜著眼睛看著覃運和伍樑離開的方向,在那裡,原本應該徹底走離的兩人突兀地停住,然後幾乎是場景重現,只是現在,換了環境,多了一顆頭。
兩個人的頭轉動了近260度,從右往左,從前往後,四個眼睛和蕭沿的一雙眼睛隔樹對望,不知過了多久,覃運才又移開了視線,沒有重複那260度的旋轉,而是將剩下的100度轉完了,然後心滿意足地帶著伍樑回去。
剩下蕭沿還懷抱著白榔,緩慢地平靜著自己的心情,至於這個緩慢是有意還是刻意,佛曰,不可說。
白榔已經停止了掙扎,在感受到蕭沿的身體逐漸褪去了緊繃之後,白榔也慢慢平靜下來。又過了一會兒,察覺到蕭沿懷抱他的力度還沒減去,於是他伸手戳了戳蕭沿的腰。
然後清楚地感受到了蕭沿因爲笑而起伏的胸膛,很快,蕭沿伸手扶正了白榔。
關於這個擁抱,白榔接受了善意,於是體貼地跳過了這個擁抱,維護了自己對手的敵對尊嚴。
“你看到了什麼?”白榔只開口問了正事,然而忽略了蕭沿的失落。
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燙的腰,蕭沿一邊往外走,一邊回答,“我們估計是被覃運發現,甚至是盯住了。還有那個伍樑,腦袋也能扭,而且這次兩個人一起扭,360度。”
蕭沿漫不經心地說著,他親眼看見的恐怖畫面就這樣被他平淡地複述給了白榔,“弟弟,我們是不是要自保啊?”
“怎麼保?你對他的瞭解很深嗎?公共課同學。”白榔也跟著蕭沿離開,兩個人慢慢向著自己的宿舍走去,他們心裡都知道這件事是不能善了了,甚至是想逃避直接輸掉也沒辦法,那個東西肯定是要找上他們的,總會在哪一刻就纏上他們。
然而對手就在身邊,不管是爲了自己的面子,還是自己長久的習慣,他們都不會明顯暴露出自己的擔心,於是用一種散漫的隨性態度來掩飾。
這一天晚上,蕭沿和白榔罕見地沒有再鬥嘴互懟,而是各自安靜地洗漱,因爲拖拖和桌桌這次的身體實在有點讓他們難以使用,於是蕭沿借了白榔的漱口杯,白榔用手洗了澡。
躺在牀上,白榔盯著門頂的玻璃,思緒紛亂無法入睡,死者控制要在10名以內,可是他們現在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雖然很明顯可以看出伍樑已經被那個覃運,可以說是“同化”了。
但是拖拖卻沒有得到消息,也就是說,雖然被同化了,但是不算死。可是已經被覃運同化的伍樑完全陷入了危險之中,“死”會不會是隨時都可能發生的呢?
白榔腦子裡想著事情,視線慢慢收回,隨意擱置著。
今天只有幾分鐘不到的時間,伍樑就被“同化”了,也就是說,那個“覃運”似乎可以很輕易地就完成“同化”,但他們卻完全摸不到頭腦,會不會到時候被同化的人早就超過了10個,甚至在不知道的時候,他們也被同化?
白榔儘可能地平靜下來慢慢分析,白天的時候,覃運還在不斷地敲門,如果他真的很厲害,那麼爲什麼不直接進去呢?還在敲門,爲什麼?敲門代表了什麼?
還有那個“同化”,雖然之前也沒有隔得太近,但是白榔可以確定之前的伍樑是有自己的意識在的,轉折點在哪裡呢?爲什麼不在更安全封閉的寢室,而一定要在外面呢?
白榔陷在了自己的思緒難以自拔,他輕輕地翻了個身,平躺起來,正打算再重新捋一遍的時候,他突然僵住了,剛剛一瞟而過的玻璃上似乎又貼了什麼。
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去,和一雙陰冷的眼睛對上,然後那雙眼睛的主人似乎笑了,說是似乎,因爲那張臉上的笑容就像是被人用手刻意地拉上來的,詭異而誇張。
白榔就那樣安靜地看著,喉嚨裡發不出任何聲響,他看著那個人慢慢地滑了下去,算著時間,那個人的腳應該已經落在了地上,意料之中的,一片安靜沒有任何聲響。
然而下一秒,在這深夜裡,驟然響起了敲門聲。
一下,兩下,三下,……
是認同嗎?因爲開了門表示認同嗎?
“嗯?怎麼啦?誰在敲門啊?”陳安似乎還沒睡,在牀上坐起來,脖子上纏著耳機,他飛快地邊問邊下牀,“我是覃運。”
“啊?有事嗎?馬上。”陳安迅速地回答。
這一問一答幾乎就在兩瞬之間完成。
“不,別開門!”
“不要開門!”
白榔立刻出聲,和他幾乎重疊著的是蕭沿的喊聲。
然而遲了,陳安按下了門鎖,輕輕的“吱呀——”一聲,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