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微的心如同被灌上了千噸的堅冰,無止境的沉了下去。
她知道她手指碰到的是什么。
是厚重的透氣海綿做成的整面墻壁,墻壁之外,是鐵欄桿固定起的牢籠。
聆微的呼吸抑制不住的紊亂了,手指緊緊的掐進了肉里。
為什么,為什么她竟然會再次回到這個地方?
這一定不是真實的,她一定是在做噩夢。沒錯,一定是這樣……
這樣的噩夢曾經多次侵入她的睡夢中,逼迫她回想起血淋淋的記憶,然后滿身冷汗的驚醒。
聆微重新躺了下來,閉上雙眼,極力讓自己恢復鎮定。
她腦海里回想著昏迷之前最后的畫面。
那個自稱蕭喻叫來的司機,在臨到機場的時候換了方向,在她察覺到的時候,給她注射了迷藥。
她來時的那條路是機場高速,主干道只通往機場,另一個方向則是荒無人煙的小道,通向南都與毗鄰的東江市接壤的地方,也就是南都最邊緣的地區,那里曾經有一個廢棄的牲口屠宰場,她六年前被綁架的地方……
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聆微咬破了唇,卻壓抑不住心底狂嘯而來的恐慌。
這個地方是真實的,她的感受也是真實的。
時隔六年之后,她再一次重新回到了這座夢魘般的地獄。
手機鈴聲再一次響了起來,聆微愣了一下,然后如同被驚醒了般,立刻起身在四周瘋狂的摸索。
然而一無所獲。
手機在這個黑暗房間的外面,應該是她被人拖進來的時候,掉落出去的。
不,不會。那群人不會那么大意,他們既然能計劃這般周密的綁架她,甚至查到了她和蕭喻的行程,又怎么可能犯低級錯誤,暴露他們的老巢。
他們是故意的,故意讓她聽到手機聲響卻拿不到,屢屢撞上房間四周的海綿,連一個發力的地方都沒有。
聆微靠著離手機的聲音最近的那面墻壁,慢慢的滑坐到地上。
可很快,手機聲音消失了。
聆微被巨大的恐懼籠罩住,身體不住的顫抖。
她太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了。
這個空間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沒有一丁點的聲響。人被剝奪了視覺和聽覺,感知力會慢慢下降,時間和空間開始扭曲,幾分鐘會被放大成幾天,幾天又會混沌成幾分鐘。
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看到光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否天翻地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很快,人腦在缺乏感知和外界刺激的情況下,會產生幻覺。明明屋子里的空間很大,卻連一根手指都不敢伸出去,仿佛黑暗里藏匿著無數噬人的怪物,血腥淋漓。
神智開始逐漸崩潰,喪失,于是開始瘋狂的自殘,尋死,瘋狂的想要結束這種無窮盡的折磨!
然而連死都不能。
海綿特制的墻壁阻斷了唯一的希冀,惡劣的拉扯著生命的延續,讓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毫無外力的作用下,被徹底的摧毀神經元,即便是能得救出來,也再也無法彌補精神上的重創。
這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手腳冰涼,聆微深深的吐息著,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不能慌,不能慌。
對方綁架她,一定是有意圖的,或者她有某些利用價值。只要有利用價值,他們就不會那么快將自己整死。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覆上了小腹,感受那其中傳遞來的虛無的溫暖。
她要活下去,必須要活下去!
手機鈴聲一直在一陣一陣的響著,晏沁和蕭喻的電話不停地往里打。聆微心底默默的數著,直到第32通電話自動斷了之后,手機再也沒了動靜。
電量耗盡了。
聆微注意到,其中有一段時間電話安靜了很久,應該是夜間。隨后再次響起,就是清晨了。
那么,她已經在這里待了至少一天的時間。
沒有人進來給她送食。
聆微覺得這是一個好的訊息。
因為這說明,歹徒的目的并不是像六年前一樣,執意將她和晏明深在漫長的時間中折磨至瘋。
人體最多三天不喝水就會死亡。現在已經過去一天,最多在等兩天,她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她唯一的擔心就是孩子。
如果自己一個人,她有把握和那群歹徒斡旋到底。但孩子能撐到那個時候么?
谷佳佳說她的體質不好,懷孕前三個月要格外的留心,可這才出院一周,就遇到了最大的厄運……
聆微心急如焚,卻沒有大喊大叫的呼救。
她要維持著所剩不多的體力,保持神智清醒,等待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
晏則愷背著手站在一扇破舊的窗戶前,窗欞銹跡斑斑,被風吹得吱嘎吱嘎的亂響。
“愷哥,時間夠久了。”
晏則愷摸了摸自己布滿胡渣的下巴,慢吞吞地道:“不才兩天嗎,急什么。”
那個冒充司機的男人面無表情的陳述道:“一般來說七十二小時的完全隔絕感知,就會對人腦神經造成長久傷害,如果你希望那個女人保持清醒,現在最好就把她放出來。”
晏則愷回過身,眼底閃過陰鷙而病態的光。
“說的也是。如果她瘋了,游戲就不好玩了。”
這里原本是一座牲口屠宰場,地面和樓梯上全都浸著鮮肉的血跡和腥氣。晏則愷哼著小調,踩著吱嘎吱嘎的樓梯,走到了那座特制的牢籠前。
里面什么聲音都沒有。安靜的仿佛根本沒人一樣。
晏則愷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沒有聽到犯人歇斯底里的哭叫,就像是一盆上好的菜肴忘了加調味品,讓他很不開心。
“打開。”
晏則愷盯著緩緩移動開了縫隙,光亮照進了完全黑暗的空間里,讓他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一個女人坐在墻角,臉色蒼白如紙,唇瓣干裂滲血,但神情卻非常的平靜。
感覺到了光亮,她沒有欣喜若狂,卻是冷靜地用手擋住光線,讓視網膜慢慢適應光感。
晏則愷更加不高興了。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聲音猶如淬了毒的陰暗。
“女娃娃,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