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雨季總是很反常。這個暑假斷斷續續下了幾天之后,總是不見雨水。原來水汽集中在了九月。
空氣沉悶的有些壓抑了。
王雨淅看向窗外,帶著熱氣的風吹過,狠狠地搖晃著樹葉,烏云在天空中肆意飄蕩,不停的變換著形狀,不免讓人心煩意亂。看著被烏云遮掩去大半張臉的太陽,王雨淅有些擔心。千萬不要在放學前下雨啊,王雨淅心存僥幸地想道,他沒帶傘呢。
還有十幾分鐘下課,太陽光線卻越來越弱,果然是沒有什么值得期待地啊,王雨淅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嘩嘩地聲音一經落下,教室里立刻哄鬧了起來。有的在哀怨,有的在感慨。
同桌李子華側過頭來看了看窗外,不禁皺了皺眉我我我我我我我。說道:“這么大的雨,該怎么回家??!”
坐在后方的同學衛幍聞言說道:“你爸爸今天不來接你么?”
“以這樣的降雨量,到校門口估計又得成湖了,車子怎么來得進來?”李子華哀怨的說道:“我還是步行回家的好?!?
衛幍點頭表示贊同。
小鎮的地勢本就十分低平,到了雨季很容易庵水。更何況一中是全鎮地勢最低平的地方之一,排水系統又差,一到下雨天,校門口就會積水。在這樣的暴雨天里,校門口估計得成“河”。在這樣的情況下,小車是很難開進來的。
“王雨淅,你帶傘了的么?”李華忽地問道。
“沒?!蓖跤赇楞读算?。答道。
“叫你家長來接么?”
他不會來的。王雨淅在心里說道。他討厭那個人,但是,他不會對任何人說。“我還是自己回家吧?!蓖跤赇阑卮?。
李華沒有再說什么。因為老師已經注意到了正在講小話的兩個人了。
下課鈴聲響起,老師匆匆宣布了放學后,便匆匆離開,想來是為了去接自己正在上小學的女兒。王雨淅不禁想起自己小學時的事,一起苦笑在臉上一閃而過,搖了搖頭。
王雨淅慢吞吞的收拾好東西,慢吞吞的離開教室。慢吞吞的下樓,他打算f等雨下小一點了再走,但是這雨勢卻有增無減。王雨淅聽見和他抱有一樣想法的人的抱怨聲和咒罵聲。
“這雨怎么下得這么大啊!”張峰忍不住哀嚎了一聲。
“這下,你不能和你的小女朋友去約會了吧?!甭泛汴栐谝慌源蛉さ?。
張峰輕輕用胳膊肘拐了拐路恒陽,笑道:你這家伙……”然后撐開傘走近雨中,說道:“拜拜!”
“哦,拜!”路恒陽說道。然后撐開傘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雨中,一個人在艱難的行走。書包似乎被他護在懷里。那個背影很熟悉,就像自己打完籃球后,看到的永遠是他離開的背影,仿佛無所留戀。
路恒陽不太確定,因為這個背影太瘦弱,他倔強的挺直著自己的背部,仿佛在和誰慪氣,不想讓那個人看見自己的脆弱。
顧不得鞋子會濕,路恒陽小跑著追了過去。他在磅礴大雨下艱難前行,身上的衣物早已濕透。那雙眼鏡沾滿了雨水變得霧蒙蒙的。路恒陽趕緊將雨傘傾斜到王雨淅的那邊。
因為視線模糊的原因,王雨淅愣了一會才看清他。“我早就被淋濕了。不用打傘的?!蓖跤赇勒f道“你還是自己打吧,別被淋濕了?!?
有那么一瞬間,路恒陽覺得布滿在王雨淅臉上的,不僅是雨水,還有眼淚。有時候,路恒陽覺得王雨淅和他,其實是同一類人,雖然他們看起來是那么不同。
“沒事!”路恒陽大大咧咧的一笑,仿佛趕走了大片烏云。王雨淅鼻子一酸,覺得心臟一下一下地在抽搐,那種委屈感更加強烈了。路恒陽的家庭一定很幸福,王雨淅想道。
氣氛有些沉默,這讓路恒陽很排斥。他討厭沉默的氣氛,這會讓他想起最不愿想起的事。那年,那天,那個雨季發生的事都歷歷在目,那天之后,他失去了對于母親來說最愛的人。
“你怎么不讓家里人送傘來呢?”路恒陽找了個話題。只是他并不知道,這樣一句話,將他從悲傷中解救出來,卻又將王雨淅推進憂傷之中。人就是這樣,為了解救自己,傷害了他人,卻并不知情。
王雨淅慶幸自己臉上有水,不然一定會被路恒陽發現自己在哭。他極力壓抑住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他很忙?!边B爸爸兩個字他都不愿意說出口。
王雨淅以為路恒陽沒有發現,但是事實恰好相反。路恒陽很清楚,因為桃兩個人本身就是同一類人。
“我送你回家吧?!甭泛汴栒f道。
王雨淅遲疑了一陣,終究是沒有拒絕。他也不想去拒絕,這個人的笑容太溫暖,以至于讓人一下子就忘了形
。
這段路不短,在這樣的大雨天里,二人走了快一個小時。他們將步子放的很慢。象是在欣賞沿途的風景一般,即使是踩到水也毫不介意,反而會傻傻的相視一笑。這樣單純的笑容也只有在這樣的年華才能浮現,純凈。明媚,不含一絲雜質,美好的教人羨慕,耀眼的直恍人眼。
路恒陽想讓這段路再長一點。但是一已定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路恒陽站在王雨淅的門口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離去。就像自己在打完籃球之后,總是會下意識地去尋找那個仿佛與周圍事物格格不入的王雨淅,但是見到的,卻永遠只是王雨淅離去的背影。
“謝謝?!蓖跤赇赖皖^道了聲謝,霧蒙蒙的眼睛里滿是糾結,當然這樣的糾結,路恒陽是不可能看見的。最后,就像下定了很大決心似的,王雨淅深吸了一口氣,小聲說道:“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
路恒陽微愣,他想,但是一想到獨自在家的她,路恒陽還是拒絕了。然后撐著傘離開。他沒有發現在自己拒絕的時候其實王雨淅的眼睛里不僅包含著失落,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不愿意讓路恒陽看見那個男人。
王雨淅一直目送著路恒陽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他這才轉身進門。他看了看亂七八糟的客廳,才壓下的委屈又涌上心頭。眼淚奪眶。人在一個人的時候往往是脆弱的,因為不用偽裝,所以該宣泄的情感只會在這種時候被宣泄出來。
王雨淅換了套干衣服后便開始收拾屋子,然后開始做飯。這當然不是為那個不稱職的爸爸做的,反正他一天到晚不回家。
聽著窗外斷斷續續的雨聲,王雨淅不禁有些擔心,因為自己的弟弟王啟明還未回家。有時候王雨淅覺得自己之所以會喜歡路恒陽,或許這和王啟明有一定關系。
如果將自那件事以后的生活看作無盡的黑暗,那么弟弟王啟明就像是黑暗里的一盞啟明燈,讓他不至于在這黑暗中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