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明是親眼看到的這一幕。那一瞬間,說不上來是有多悲傷,他只是感覺到仿佛全世界都靜止了一樣,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無盡的黑暗。王啟明不知道該怎樣形容當時的心情。
他狠狠的推開王磊,跑了過去,拼命擠開人群。
他呆呆的看著躺在地上互相依偎的兩個人,周圍是肆意蔓延的鮮艷紅色,感覺很美。
為什么要離開我呢?王啟明忽然笑了,笑得癲狂,讓人害怕。
眼淚伴隨著笑聲侵略著他的臉——其實連王啟明自己都分不清楚肆意流淌的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了。
周圍的人不解的看著他,不自覺的后退了幾步。仿佛他是一個瘋子,會隨時將他人至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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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不是呢?這一刻,他是真的要瘋了。毫無牽掛的人是最可怕的不是么?
王啟明笑著抹了抹臉上的液體。朝著王磊說:“現(xiàn)在你滿意了?又多背負了一條人命呢。”
此刻的王啟明幾近癲狂,笑得宛如惡魔。
……
路阿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幾次哭得暈了過去。王啟明一刻不離的陪著她。
她和王啟明,同樣都變成了孤獨的人,那么可憐。
接下來的幾天,天氣放晴,太陽很暖。
就像約好了的一樣。王啟明笑著想。為什么大家都要逼著哥哥他們呢?為什么哥哥他們死后,連天氣都放晴了呢?
王啟明沒有再收到過王磊的電話,他覺得好笑,這個殺人兇手就沒有一點贖罪的心里嗎?
如果說曾經(jīng),王啟明對于王磊還有著恨,這多多少是因為自己對他還是有些感情的,但是現(xiàn)在,他的心情很平靜,他只當他是陌生人,是一個虧欠了自己很多的陌生人,現(xiàn)在的王啟明,對王磊是無情。
那天中午,路阿姨心情中午好了一點,在自家院子里曬著太陽。這陽光很溫柔,讓人想到了路恒陽。
路阿姨和王啟明說了自己對于以后的想法,她說她希望路恒陽能平安,平淡的過一輩子,娶妻生子。
然而,當她知道那件事的時候,她所想的一切都破碎了,不過沒關(guān)系,她只求兒子平安無事。
但是沒想到,上天連這樣的要求都不能答應(yīng)。
現(xiàn)實就是如此,它一刻不停的逼迫著你,它要將你逼到窮途末路,它眼看你進退維谷,即使往前一步是懸崖,往后一步是深淵。
“阿姨,我們給哥哥和阿恒哥舉行冥婚吧。”王啟明說道:“他們生前經(jīng)歷了這些,就讓他們死后在一起吧。”
王啟明又想起了那天,在雨中,紅色蔓延,二人緊緊依偎在一起,美不勝收。
路阿姨自然是答應(yīng)了。
這幾天,路阿姨的臉頰凹陷的厲害,濃濃的黑眼圈昭示著主人的疲憊。王啟明摟住她,說道:“阿姨,謝謝你。從今以后,我代替阿恒哥照顧你好不好,你做我的媽媽好不好。”
他的聲音帶著乞求,他不想一個人,也不想讓路阿姨一個人。他太了解這種孤獨的感覺。
哥哥死后,他連家門都不敢進,他怕自己會想起哥哥,然后便會忍不住想哭泣。
那一天,他趴在哥哥床上,裹著哥哥蓋過的被子,哭了好久。
他討厭孤單,心里似乎缺了一個角,怎樣都填補不滿。
“好嗎?”王啟明小心翼翼的問道。
后來是葬禮,辦得很簡單,只有路阿姨,王啟明張峰和沈荃四個人參加。他們沒有親戚,沒有什么朋友。
安純可想要來,卻被王啟明拒之門外。
“讓我進去看看吧。好嗎?”安純可說道。
“滾。”王啟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滿是嘲諷。
“你才是害死他們的元兇。不是你,會有后面的一切事嗎?”
“我……”安純可低下頭:“我只是……你能原諒我嗎?”
“原諒?呵!”王啟明冷笑出聲:“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提原諒?”
“我……對不起。”安純可咬了咬嘴唇,說道:“我真的感覺跟抱歉。”
王啟明不需要這樣的愧疚,人已經(jīng)死了,愧疚又有什么用?她憑什么來乞求原諒?憑什么要讓她安心?錯可就是錯了,不是什么錯誤都可以被彌補。
看到安純可失落地離開,王啟明深知有一種快感,這樣的人,死掉就好了。
王啟明知道,在這樣單純的年紀,沒有誰是真正的壞人,沒有誰是真正想要去傷害別人的,也沒有誰是真正罪大惡極的。
但是他無法原諒,每個人都需要對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不是么?王啟明沒有讓安純可負責,他只是想讓她永遠記住這一件事,他要讓安純可永遠都背負著罪孽,記住這無法洗清的事實——
她是一個殺人犯,她害死了自己的哥哥。
葬禮過后,王啟明和路阿姨離開了這里,臨走之前,他們在王雨淅和路恒陽的墓前呆了一上午。
“哥,我們要走了,不會再回來這里了。”王啟明說道。
在這個小鎮(zhèn)里,他親眼目睹了媽媽和哥哥的死亡,他打從心里排斥著這里。
“你們就就在這里吧,這里是你們相遇的地方,逃不開的,對吧。”王啟明笑了笑,神色很平淡。
“阿恒哥,不要擔心媽媽,我會代替你照顧她,所以……”王啟明忽然感覺到視線模糊了,他眨了眨眼睛,拼命使視線保持清晰:“所以你要好好照顧我哥哥,不要……”
“不要讓他……”王啟明揉了揉眼睛,依舊笑著:“不要讓他受委屈哦。”
“哥,你碰到了媽媽沒有?她依舊是那么溫柔吧。”王啟明傻傻的笑著。
他知道這樣自言自語很傻,但是他真的有很多話想說,卻找不到人傾訴。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就像斷了線的珠子。
“哥,阿恒哥……”王啟明抱住墓碑,哽咽著:“為什么要拋下我,為什么……我好想你們……”
王啟明和路阿姨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铮瑥埛鍐栠^他們回去哪里,王啟明說不知道,但是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除非,路阿姨也離開他。
幾年之后,在某個城鎮(zhèn),穿著風衣的青年摟著自己,蜷縮著低聲嗚咽,陽光從窗戶中照了進來,卻照不到他的身上,他的悲傷,連陽光都無法治愈,他的世界拒絕能吞噬所有的光。
哥哥媽媽死了,他還有哥哥,哥哥和阿恒哥死了,他還有路阿姨,現(xiàn)在路阿姨死了,他還有誰呢?
小鎮(zhèn)里,那個墓碑旁,張峰輕輕的擦拭著上面的灰塵。陽光照耀著,溫暖無比,像極了路恒陽溫柔的笑容。與王啟明那里的陰暗截然相反。
我究竟還有誰呢?王啟明拼命的用被子裹著自己,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心里缺掉的那一角怎么也填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