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申和身后的兩位隨從以及林道人一起把視線集中在焦凡手上,尤其是楚申,面帶著微笑饒有趣味地看著焦凡選出土雞、青竹、竹筍甚至還有一些五顏六色的東西,比如胡蘿卜啦、芹菜啦、雞蛋啦、大蔥啦、還有蓮藕到后來居然還拿了橙子、櫻桃之類的小水果放著。
楚申微笑著回頭對那位面善的隨從耳語幾句,兩人都笑了。焦凡也不管他們笑什么,自己把土雞抓起來雙手從背后把雞抱住倆爪朝天放在桌上,閉上眼伸手沾了酒水在雞頭前面從土雞兩只眼睛的中間緩緩劃線口中念念有詞,細細聽去念得居然是佛法經典《往生咒》。楚申含笑點點頭,林道人坐在那睜著大眼睛傻愣愣的問:“咦?他怎么念起經來了?”楚申頷首道:“這孩子不易啊,居然能懂得這一手。林道人啊,這個你可能沒聽過,不過是做菜還是別的什么被殺死的這些動物都會因為怨恨的和不甘心不能往生,而且沾染了這種殺伐之氣呢菜的品質就會降為下品。所以廚神提出過要超度這些把自己奉獻給廚藝的生靈,殺生的時候會念誦往生咒等等咒法經文作為超度。他就是在超度呢,雖然只是一只雞,可是他已懂得了什么叫做道。”林道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了一聲轉頭繼續看著焦凡去了。
焦凡口中念完往生咒,手下那條線也畫完了,只見那只雞一動不動仰面躺在那里像是入睡了一樣,周圍看熱鬧的人屏著呼吸一聲不敢出,個個目瞪口呆。林道人輕聲問楚申:“楚先生,這雞怎么呆了?”楚申搖頭輕笑:“這個啊,是鳥的一種習性,不管是雞還是鴿子都能這樣變成呆子。”林道人愕然。
焦凡手中輕輕抬起順天刀,刀剛才一直浸在水里,提出來的時候刀刃上一道晶瑩的水線滑落,滴在桌上散成一朵小水花。焦凡面色寧靜從容,手中刀輕輕一揮,那只雞脖子上瞬間出現一道紅色的細線,輕輕描畫在空氣中,在一只雪白的瓷碗里勾勒出鮮紅的印記。整個過程中雞不僅沒動,連叫都沒叫,安安靜靜。焦凡等著雞血流了一會,把雞提起來放在開水中輕輕翻燙一下,雙手輕輕撫摸著,不多會雞毛干干凈凈的了,在大家眼里他是在用水洗掉雞毛!雞褪好了,焦凡拿起順天刀用刀尖將雞腿卸下來,沿著一側小心拉開以后把骨頭取了出來,然后在里面細細抹了鹽放在一邊腌著。
這時候旁邊的人已經燒好一鍋水,焦凡在里面加了鹽、香葉、八角、香蔥結、老姜片還有冰糖,吩咐助手道:“兄弟,這一鍋大火燒開后盛載鐵盆里放在冰水中涼著,等它涼透了再拿出來做鹵汁。”助手答應一聲忙去了。焦凡看看雞肉腌的差不多了,拿出錫紙鋪的平平整整的,把雞腿肉鋪上去然后慢慢卷起來,把兩頭扎起來,看起來像個大糖果一樣。焦凡挑了兩個大點的竹筒,把這雞腿糖果放進去,蒙嚴竹節兩頭包起來放在蒸籠上。旁邊的助手也沒閑著,把火燒得旺旺的上了蒸鍋,不多會水汽騰騰的,就把這兩只竹筒放進去蒸著,騰出手來去做其他的了。
焦凡這下把順天刀在水里浸了一浸,拿起一片橙子在刀刃上擦拭一會,隨后暗運內力凌空一抓,洗好的芹菜和蓮藕一起朝他飛過來,只見他手中順天連揮,切好的芹菜段和蓮藕片各自落在一個盤子里,隨后又從那邊結果助手煮好的雞蛋,一一去了殼在清水中浸著。看看那雞腿肉竹筒還在蒸著,就一手拿起飛天刀另一只手拿了兩只胡蘿卜雕刻起來,只見得雕刻下來的胡蘿卜屑和塊下雹子一般落下來,焦凡手下不停,刻、抹、挑、削,各種手法一一使將出來,加上他曾習練武功又跟著卞成龍學過一點點法術,另外這三把刀都不是凡間之物,使的時候得心應手不說更是輕巧的很,一招一式間煞是好看,倒不像是在做菜,倒像是在表演天女散花了。楚申看著他操作,眼神卻始終不離他手中的刀,最后終于發現了什么,淡淡笑著點點頭。
這一切焦凡并沒注意,他已經入了迷,在這一刻他似乎不是一個少年,不是在做菜,而是在用他的心和手創造一個生命。終于,陣陣香氣從蒸籠里傳出來,焦凡手中的兩根胡蘿卜已經脫胎換骨,成了兩朵嬌嫩的花朵。焦凡另外拿起嫩竹筍,順天刀連連斬過去,把竹筍切成了細到可以穿過針鼻兒的細絲用開水焯了一下盛在那里涼著。這會兒蒸鍋中的香氣越加清香濃郁,卻又悠遠綿長引人想到那綿綿竹林,和那拂過竹林的山風,依稀還看到那迎著風兒飄搖的鮮花和佳人。
焦凡伸手取了個盤子過來,把筍絲和著芹菜段碼了一圈花邊,又把幾枚洗好的櫻桃點在邊上,把幾片大蔥葉子洗的碧綠喜人掐了下來鋪在一邊,把那剝干凈的雞蛋拿出來,在大頭那邊輕輕按壓進去,然后一刀切開成了兩半,居然拍出兩顆心來,就放在那蔥葉上露著一段碧綠碧綠的尖。又把那胡蘿卜雕刻的兩朵花兒布在半邊靠著筍絲,恰恰露出了拿雞蛋做的兩顆心。焦凡拿過已經冰涼的鹵汁水來,把花雕酒、糟鹵汁、枸杞子和香蔥結姜絲加進去,緩緩調出來,然后把蒸熟的裝在竹筒里的雞腿連著竹筒一起泡在冰水里,浸泡了一刻鐘后拿了出來取出雞腿肉切成小片布在中間,把幾片橙子半鋪在雞腿肉上,又取了幾塊碎冰均勻地灑在盤子里,這一盤竹香醉雞卷就做好了。
焦凡把這竹香醉雞卷捧著配了青竹筷子送到楚申面前,看看時間用了不到一半,楚申還是含著笑接過來點頭示意,隨后拿起青竹筷子細細端詳著這道竹香醉雞卷,只見一個盤子上青紅橙白綠搭的很好看,于是輕舉青竹筷,將各種食材一一品嘗,含在口里慢慢品味,終于放下筷子說道:“焦凡,你多大了?”焦凡忐忑地說:“楚先生,晚輩十七歲了。”楚申問:“哦,那你師父是哪位?”焦凡心里盤算一下,覺得不能把卞成龍他們招出來,于是扯個謊說:“先生問晚輩,晚輩本應該如實相告,只是教晚輩的人不希望他的名諱被人知道,吩咐過晚輩不可為他人道,還希望先生原諒。”楚申點點頭:“無妨無妨。你這刀是他給的吧?”焦凡心跳猛地慢了一拍:“先生?”楚申哈哈笑道:“沒什么,你師父我似乎見過。好了,不說這個,說說你這道菜吧。”
楚申笑了笑:“焦凡這道竹香醉雞卷其實是從花雕醉雞卷中化出來的,只是他加了不少自己的創意,比如這個雞蛋做的心,竹筍絲搭配著芹菜段做成的花邊而且還鑲嵌了水果,吃起來清爽可口。這個醉雞卷原本是要在鹵汁中冷凍密封一晝夜才能入味,而你選擇了用冰塊和冰水保存密封著雞肉卷的竹筒,并且在上鍋蒸的時候就把竹筒封了起來,使得青竹的香氣完全滲透到雞肉里,最后還加了橙子吸了一下油膩,吃起來比較清淡。另外你這花雕刻的不錯,看起來是完整的兩朵花,其實每一片花瓣都可以取下來的。不過這些都不是我給你打分的籌碼,我宣布這一句焦凡勝出。”焦凡一愣神:“前輩?那些不是晚輩得分的理由的話,那什么讓前輩讓晚輩勝出呢?”
楚申看看旁邊一臉好奇的大家,又看看急的滿頭大汗的焦凡,問林道人:“你知道嗎?林道人?”林道人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然后甕聲甕氣地說:“俺比較笨,想不出來。”楚申點點頭:“也是,這一點能想到的人不多。焦凡,你在殺雞的時候用的可是安神法?你念的可是往生咒?”焦凡一愣,訥訥地說:“前輩……”
楚申笑道:“不錯,就是為了這個。因為每天我們吃下去的這些雞鴨魚肉不勝其多,為此而喪生在我們口下滿足我們口欲的生靈也不少,但是我們去很少有感恩之意,貪圖一時口腹之欲卻無視了那些無法往生的魂魄。所以當初廚神制定廚道,說道凡為我獻身者皆要得往生,所以后世殺豬殺牛的屠夫都會在殺生之前用酒噴在刀刃上,然后口誦‘一刀陰陽,往生吉祥’或者類似的詞句,這就是一種簡單的往生咒,是為了幫助那些葬身口腹的生靈解脫往生的,而現在大家卻忘了這些。沒想到你還會記得安神法和往生咒,能夠由此心意,參透廚道是遲早的事。所以不只是我要你勝出,更是廚道要你勝出,你記住了嗎?”焦凡茫然回到:“是,先生,晚輩記下了。”
楚申對林道人說:“林道人啊,其實你做的也不錯,這樣吧,我可以讓我這兩位隨從每人教你一道菜,如何?”林道人激動的連連點頭,跟著大家用在楚申身后去了。留下焦凡肚子思索著,因為他忽然想起大哥卞成龍曾說過的話:“小凡啊,萬物都有道,做人做事有道,做菜也有道,要心里干干凈凈沒有雜念才可以做出最好的菜,懂了嗎?”只是那個時候的焦凡還不懂得什么叫做道,不知道雜念和做菜的關系,可是剛才的經歷以及做菜時如魚得水的感覺那是前所未有的。大哥,我們已經四年不見了吧,你會來參加比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