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圣上您怎么還親自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愛卿何出此言,愛卿乃國丈,朕論理還當稱你為岳父,豈敢有勞愛卿出門相迎。”
“圣上真是折煞老臣,不知圣上駕臨所為何事啊?”
“愛卿明知故問?朕自然是來接皇后回宮的,她省親省得夠久了……”
夠久了嗎?好像還不到三天啊……蕭折靡無語地望著大門前直面相對的蕭遠風和姬塢,這兩人說話一個比一個客氣親和有禮,但怎么她聽出一股火藥味兒呢。說起來,三天之前,蕭折靡與姬塢在寢殿就生男生女的問題發生了爭執,于是蕭皇后一怒之下回家省親了,就這點路程,午后出發抵達安國公府還趕上了晚飯。
姬塢得知她回府后,第一天還是很沉得住氣的,除了讓皇宮太仆寺圈養的信鴿給她“飛鴿傳書”問候以外,立場還是很堅定不移。第二天的時候,也就是昨天,就開始派莊公公借賞賜之名,來勸她回宮了,蕭折靡冷笑,完全沒有搭理他。
于是第三天——就是今天,圣上屈尊降貴親自來了,看這時間掐的剛剛好,約莫不是還打算蹭頓午飯?
正這么想著,姬塢身后除了萬隱之外,又奔進來一個鵝黃色錦衣的俏麗女子,眉開眼笑地問好:“國丈大人安好,幾日不見又年輕許多,瞧這神采熠熠的,皇嫂還好吧?”
蕭遠風一見是朝陽公主,又聽了這樣的話,立刻讓開放她進去,笑道:“尚好尚好,有勞公主掛念,快請進快請進……”
于是朝陽公主姬驪春順利地進了門,圣上姬塢還站在門口。
蕭折靡和一旁的姑射郡主施微對視了一眼,均是眼神高深莫測地打量著朝陽,不知為何,自從那天祭祀大典之后,此女一掃陰霾頹然之色,每天都精神得不得了。
“啊,施微姐姐也在!皇嫂好樣的!就得這么治治皇兄!當了皇帝了不起啊,居然還想查我的行蹤,哼哼……”朝陽向兩人打過招呼便坐在旁邊,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再偏頭一看門口姬塢鐵青的臉色,頓時樂了。
施微被封姑射郡主,忠勇侯府邸正好是安國公府對門那座宅子,兩府不過十丈遠,施微在這里也很正常,故而朝陽并不多么奇怪。
蕭折靡神秘地沖朝陽勾勾手指頭,朝陽把耳朵湊了過去,只聽她說:“你皇兄想查你的行蹤,是因為……我很好奇你為何總是往我們家跑。”
朝陽呆了呆,臉色一紅,頓時痛心疾首地盯著她道:“皇嫂你太不仗義了,我很傷心,我得去找其他幾位姐妹訴苦去!”
“好啊,等下吃午飯用不用叫你?”蕭折靡笑瞇瞇地看著朝陽臉上的紅霞,總覺得有情況。
朝陽速度飛快,已經走出一段路,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
大門前兩個男人總算肯轉移戰場了,怎么說姬塢好歹身份壓人,也不能真不讓他進門。沒多大會兒正好趕上府里開飯,蕭遠風萬分不情愿地客套,請他一定留下來吃頓飯,他雖然還是皮笑肉不笑地坐在旁邊,答應得很勉為其難,但看他眸光里的情緒顯然有些得意。
蕭折靡嗤笑一聲,斜斜地掃他一眼:小人得志!
姬塢不生氣,由于兩人的座位相鄰,他于是將手放在她腿上,摸了摸,笑容更加得意:朕不僅小人得志,還能光天化日吃你豆腐!
她憤憤然,伸手不輕不重地拍在姬塢那只手的手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原本就安靜的飯桌頓時更加安靜,連根針掉地上……那可能還是聽不見的。
萬隱封正二品鑾儀使,此乃天子近臣實權武職,自然有幸同桌而食,此時此刻他對著姬塢無聲賤笑了一下,轉過頭望向施微的時候又立刻變得義正言辭,看其眼神似乎頗為不恥他主子的這等行為。
施微兩手握拳抖了抖,偏過頭無法直視萬隱。
老夫人和蕭遠風夫婦以及二爺三爺等人個個臉色尷尬,咳了一聲各自埋下頭扒飯,但氣氛著實詭異,幾人又抬頭異口同聲地干笑:“呵呵,吃菜吃菜……”
一陣冷風吹過,眾人都蕭瑟地抖了一下,似乎看見一只烏鴉平行飛過,留下一串漆黑的點點。
最后還是一名匆匆趕來的下人打破僵局,那人面色十分焦慮,喘著粗氣稟報:“不好了不好了!朝陽公主、朝陽公主她……她……她出事了!”
姬塢和蕭折靡一聽朝陽出事,頓時神色一凝,一同放下碗筷,姬塢皺眉問道:“她出什么事了?現在在哪里?”
下人結結巴巴地回答,半天說不清楚:“公主現在在后院,她……她和小公子……嗯……打起來了……”
什么?朝陽公主和蕭毅寒打起來了?!
蕭折靡臉色十分古怪,很難想象蕭毅寒那么好的脾氣,又是個讀書人,居然能把他惹得跟堂堂公主動手,這似乎不太可能啊。
她看了一眼蕭遠明和張氏驚訝慌張的臉色,再次不確定地問道:“真的看見他們動手了?”
下人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嗯!真的動、動手了……”
一群人紛紛起身,快步趕向后院事發地點。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聽不遠處朝陽公主兇狠的威脅之語傳來:“你敢不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就撕了它!”
緊隨其后的是蕭毅寒憤怒的回答:“公主你先松手!你再不松手我也撕了它!”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撕撕撕,撕什么?聽這話中的意思,莫非兩人是因為要搶什么東西所以才動起手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還好辦,叫毅寒把東西送給公主,再道個歉送點兒禮什么的,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蕭二爺和張氏不由松了口氣。不過片刻后他們又聽到朝陽公主的一句話,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你敢撕衣服我正好告訴我皇兄皇嫂,說你輕薄我!”
蕭毅寒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怒極反笑:“我輕薄你?!公主你能講點兒道理嗎!我渾身有哪里碰到公主了?一直都是公主在、在找我的麻煩,我都說了公主認錯人了!我真的不叫剔骨!若公主肯高抬貴手,不再故意找我麻煩,我蕭毅寒感激不盡。”
朝陽嘿嘿笑了兩聲,嘚瑟地回答道:“我就不我就不我就不!誰讓你長得像誰不好,偏偏要像他——”
眾人轉過假山,終于一窺全貌。
動手是真的動手了,朝陽右手抓著蕭毅寒的袖口,左手握著一半月牙白的手帕,另一半被蕭毅寒握在手里,兩兩僵持不下,雙方都在用力,最后“茲啦”一聲,那塊手帕宣告陣亡,化為兩塊碎布。
朝陽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半截絹布,頓時臉色有點歉意,松開他的袖子說道:“那個,其實,我不是故意的,改天我賠你一塊……”
蕭毅寒將那半塊手帕隨手扔在地上,冷冷地轉身:“不必了,但求公主不要再來找我!”
“你生氣啦?你別這么小氣啊!不就因為這手帕是關姑娘送給你的嗎,難道你對她有意思?!”朝陽扔了手帕,也屁顛屁顛跟上去,喋喋不休地邊走邊問:“你什么眼光啊!她哪有我好看?再說她不是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哥……”
蕭折靡和姬塢已將這情況了然于胸,大家都笑瞇瞇地心照不宣,又氣氛和諧地回飯桌去,萬隱感嘆道:“又是一對癡漢潑婦……”話一出口,見到施微臉色不對,他也覺得怎么聽怎么都像在說他們倆,于是立馬改口道:“……癡男怨女啊!”
飯畢后蕭折靡就不得不起駕回宮了,姬塢的面子她還是要給的,反正她三天兩頭就宣召娘家人入宮小伴,在家還是在皇宮都沒什么區別。眼看姐姐蕭文月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幾天不見還是比較想念她們母子的。
只可惜剝皮迎回那五位大人時,僅剩下兩人還活著,三人都已作古,正好是羞花先生和剝皮的父親。兩家人感情經久彌珍,遂敲定吉日請旨賜婚,將婚禮定在大年十二,這時候兩府都忙得熱火朝天,先生不能出來和她們小聚,實在是一大憾事。
好在蕭折靡從她家圣上的嘴里聽說,先生大婚和上元節這兩天他們可以出宮來鬧,到時再叫上方少爺和葉蟬,這人湊得就齊了!
當然,這個條件是回宮之后,她家圣上在榻上努力折騰了許久才松口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