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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的趕到了學校,才走到校門口便見揚季絕雙手環胸一副悠閑的倚著墻、半弓著腳且滿臉笑容的看著一身狼狽的我。
見他這么悠哉而我這么狼狽的,心底又是一陣憤怒。
「揚季絕,你最好不要跟我說你是在騙我?!刮液樧呦蛩?,語氣是著實的不爽。
「你就是這么的可愛。」他撥撥頭發,仍是那副吊兒啷當的悠閑模樣。
一聽見他這么說我馬上明白我的確給他騙了,我就在想今天要加開會我怎么會不記得?我憤怒的扯下背包狠狠的往他臉上一砸。
「戲弄我很好玩是不是?」見他毫不費力的接住背包,我更是火大。我是得罪了他什么是不是,否則怎會接二連三的讓他耍著玩?
他搖搖頭將背包遞還給我。
「為什么你總是以為我在戲弄你呢?」他稍稍的側著頭挑眉問道。
「正常人都會這么以為的!」我不甘愿的拿回背包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卻聽他重重的唉嘆一聲,聽見他的嘆氣聲我又瞪了他一眼。嘆這么大聲分明就是故意嘆給我聽的,究竟是誰才該嘆氣呀?是我這個無故被吵醒又被耍的人才該嘆吧?
「那好吧,我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騙你。」他忽然往后踏一步,接著整個人朝我行了個九十度的標準日式鞠躬禮。
而我則是愣在原地瞪大著眼看著他一副正經的和我道歉。
「神經病……」見他挺直身后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不禁低聲的呢喃著。
「好了,為了顯出我的誠意所以我請你吃早餐吧?!顾鋈挥滞疫@跨了一步,滿臉笑容的將手搭至我肩上。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愈來愈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yin謀,否則怎么可能特地將我叫來然后又正經八百的道著歉,現在又說要請我吃早飯?
「喂、喂……你那什么眼神?」揚季絕像是瞧見我懷疑的眼神似的,不滿的問著。
說也怪異,我原本應當氣得搶回背包后便該轉身就走的才對,為何現在反而留在原地而且還不怎么生氣了呢?
「不相信的眼神,老實說把我叫出來到底要干嘛?」我沒好氣的瞄了他一眼又發現這人皮膚真的很好,尤其是在近看的時候更是讓人如此覺得。
只見他忽然揚起萬分燦爛的笑容,直直的揪著我看。
又是那不正經的口吻。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但卻又隨即想到";約會";這兩個字。見鬼的,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兩個男的沒事約會要干嘛?
「你說什么?」我是不是聽錯了什么?為了確認我沒聽錯于是我又問了一次。
「我說,我們去約.會.吧。」說完他的大手又往我肩頭緊緊的一握,接著便拉著我邊走向捷運站。
然而我心中的警鈴卻因他的這番話而突然大響。
「揚季絕,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我停下腳步臉色鐵青的看向他,卻見他仍是揚著那笑容聳聳肩的什么也沒說。
見他不說話我著實的不悅,一把揮開他握在肩上的手。
「揚季絕,你知道什么就說,我不喜歡打啞迷的游戲!」我瞪著他,卻見他一副無奈似的搖搖頭。
「你不愛女人,愛男人對吧?」他那細長的睫毛忽然低掩,溫文的聲音里卻說著讓我臉色瞬間刷白的問話。
";你不愛女人,愛男人對吧?";
這句話聽在我耳里是萬分的震驚,這么一句剌耳的問話揚季絕居然能說得如此輕松,只讓我覺得他是在有意的嘲諷。
「你不是早知道了,何必問我?!刮覄e過臉視線落在地面,冷冷的哼道。
揚季絕會知道這事我也曉得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畢竟他曉得我和陳云平的事又親眼瞧過,想要不懷疑不知道都難。但為何當他這么問我時,我卻覺得整顆心都發寒了起來。
我究竟在干什么?為何所有的秘密都讓這才認識幾個月的人都知道了?愈想愈是懊惱,我幾乎當場就想掐死自己算了。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或許是我的錯覺,揚季絕的這句話聽在我耳里竟覺得有幾分苦澀。我想再說些什么但一抬起頭時,卻瞄見旁人投以怪異的眼光,心一緊深恐剛才的對話讓其它人聽見了。
我是個很懦弱的人,非常的在意別人的眼光更害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所以我放棄了建中來念了男女合班的學校,卻又在這遇見了一個知道我過去的人和國中同學,真是諷刺。
「算了,無意義的爭辯罷了。」我漠然的盯著他輕嘆了口氣,知不知道又如何?反正結果還不是一樣。我氣餒的轉身,卻連一步都還沒踏出去便被他拉住了手腕。
「當初你都有勇氣告訴我事實,為何現在要去在意別人的眼光?」
我沉著臉轉頭瞪向他,像他這種狂傲不羈又有自信的天驕之子又怎么會明白像我這種平凡人的痛苦和顧慮?
「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事,你別拿──」
簡短的四個字便打斷了我本來要講的話,像是早猜到我會說什么似的揚季絕的聲音有著絕對的自信,相對于我便懦弱了許多。他果真是個發光發熱的太陽,而我果真只是個yin暗不起眼的影子。
隨后我們又沉入煩人的沉悶里,我瞪著他、他看著我誰也沒開口,最后我終于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還是開了口。
「我們換個地方談,在這我真談不下去。」我果真是個沒意志力的人,才對視了一分鐘我便受不了的開口投降。我別過臉如此的在心底嘲笑著自己。
「學生會室、籃球場、咖啡館、UFO、你家或是我家,你自己選一個地方?!顾c點頭提出地點讓我選擇。
然而聽見他提供的地點我卻是一愣,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去哪談這種事會比較恰當。
他似乎是瞧出我的困擾,忽然揚起了笑容隨后便是拉著我的手再次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我順著他的方向無奈的跟著他走,不知為何每當見到揚季絕這種頑皮又帶點淘氣的笑容,我總是無法再生他的氣。
每個人都有他的死囧,而或許揚季絕就是我的死囧吧?
「我家?!顾叩酵犊C前瞄了票價一眼后便投了兩張三十元的單程票,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剛好看到";芝山站";和標在下方的價錢……30元。
芝山站?我跟在他后頭入了站,在進入月臺等車時我才想起來揚季絕似乎跟陳云平住在同一社區而且還是同一棟大樓里。
芝山站……一個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地方。以前國中時常和陳云平回他家做功課和打電玩,但自那件事后我就再也沒去過天母。
而揚季絕果真和陳云平一般都是有錢人家的子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陳云平家的社區似乎就是在忠誠北路二段上。我扯扯唇搞不懂他們這些有錢人在想什么。
「別一副愁眉苦臉的嘛……」見我凜著一張臉,他忽然繞到我面前擠眉弄眼的說道。
我怪異的瞪了他一眼,老實說他所有的五官全擠在一起時還挺好笑的,但好笑歸好笑卻沒為揚季絕的俊美減分。見到旁邊的幾個女孩正笑成一團的盯著揚季絕看,還不時的討論時更是確定這點。
「車來了?!刮覜]好氣的指指剛入站的捷運,才想繞過他走進車里卻才踏出一步便被他拉住下手臂往車里走去。
然而揚季絕的這個行為又是讓那幾個女孩更興奮的討論著,像是只要是俊美的帥哥所做的行為都是美好的,所以值得再三討論似的。
入了座后我撥開他的手后又瞪了他一眼。
「你本身就夠引人注目了,不要再做一些更容易引人注意的事?!刮覊旱蜕ぢ暡粣偟睦浜咧哪樕珔s忽然間難看了起來。
「引人注目?拉手叫引人注目?」他雙手環胸側著頭些些的瞇起眼,以著平順且冰冷的聲音問著我。
「你有見過兩個男人手拉著手搭捷運的嗎?」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激動的問著他。
但卻聽他冷哼一聲唇邊勾起了一抹邪佞的笑容。
「怎么會沒見過,在捷運上兩個男人接吻我都見過了。」
又是那種充滿自信的聲音,我皺起眉著實的討厭這種自信。
當我正想跟他說我壓根兒就不相信這種事時,他忽然緊緊按住我的肩膀接著那張俊美到令人妒嫉的臉龐猛然的欺近我,然后……唇覆上唇。頓時,車里掀起一陣喧嘩的討論聲。
溫熱柔軟的嘴唇……?我瞪大著眼一時之間竟沒有將他推開。
他像是見我正張大著眼,那深遂的眼眸忽然漾著笑意而他冰冷的手忽然抬高我的下顎又是加深一吻。但隨即的便又放松了手挪回身子,臉上掛著的是**不羈的笑容。
然而議論聲仍是沒有中斷過,我慘白著臉半點反應也做不出來。他在干什么?他剛才做了什么?是不是忘了我們都還穿著學校的制服?我愣愣的撫著嘴唇,忽然想立刻死去。
「現在你總不能說你沒見過男人在捷運上接吻了吧?」他拍拍我的臉頰聲音里盡是滿滿的得意。
我腦里一片空白,但手卻自動的緊握起拳狠狠的往他腹上擊去。
「揚季絕你這個王八蛋!」回過神來我忽然滿臉漲紅,羞怒的朝他揮著拳卻讓他牢牢的握住我揮過去的拳頭。
「別人的眼光又如何?難不成你要一輩子這么壓抑著自己直到老死?」他忽然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胸膛上,完全不理會我的掙扎。
然而我卻在聽見他那安穩平順的心跳聲時,停止了掙扎。
好美妙的心跳聲。
「人世上最可悲的事不是別人的異樣眼光,而是自我欺瞞?!沟偷偷纳ぢ暎瑩P季絕的手指輕柔的撫著我的發。然而他那沉重的嗓音卻直直的揪住我的心,只讓得我張大著眼靜靜的聽著。
「世上的人大多是愚蠢的,我是你也是。總有人以為藏住了真心、自我欺騙,就能解決一切?!顾钌畹耐铝丝跉猓Z重心長的說著。
「總有人怨了一輩子為何別人總要負他、騙他,卻不曉得是自己的心早已負了自己、騙了自已一輩子。只因心是最大的騙子,或許別人能騙你一時然而它卻會騙你一輩子?!?
我聽著他安穩的心跳聲和沉重的嗓聲,心底卻有些難過。只因我無法反駁他所說的,他說的沒錯一個人最可悲的并不是活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下,而是活在自我欺騙下。
「或許我們真的很愚蠢,但是至少要活得問心無愧、至少不要欺騙著自己的心過著日子。如果只能活在面具底下,那這樣的人生是不是太可悲了些?」在最后的尾音他忽然笑了出來,完完全全的把那語重心長的氣氛破壞掉了。
「哈哈……到站了,下車吧。」他扶著我的肩,在我仍發愣的同時和眾人怪異的眼光注目下走出捷運。
癡傻的看著捷運再次開走,我忽然轉頭看向揚季絕,突然覺得他這人并非如同外表那般輕浮、像是什么都不在乎般的。
「我知道我很帥,不過你這樣一直盯著我看我會不好意思的。」他掐掐我的臉又是一臉不正經的笑容,說完便又拉著我的手搭下手扶梯出站。
我望著站外的街景,福國路上仍是車來車往,右手邊的那間7-11仍在。我眼一瞇,又想起以前常出了站便和陳云平往7-11里沖,去搜購一些食嘴填飽肚子。只可惜景物依在,卻早已人事全非。
「走吧,我車停那邊,在騎樓前。」在我仍在回憶過往時,他忽然拉著我往左手邊走去。看著那仍未曾改變的騎樓和店家,我的心里更是難受。我根本不應該來這,不應該跟揚季絕來的。
他拉著我直走到騎樓下的一間類似柑仔店前時才停了下來。
「我車在那?!顾呐奈业募缰噶酥竿T隈R路旁的一臺銀色50。
178公分的大男孩騎50cc的小綿羊?我怪異的瞪著那臺小巧的摩拖車,只覺得揚季絕坐在上面的景色肯定十分好笑。
「喏,接住。還有,別偷笑?!顾麃G了頂水藍色的安全帽給我,還不忘在最后補上一句";別偷笑";。
我果真……拿他沒輒。我接住安全帽戴上它后,便跨上了后座且如此的在心底哀嘆著。但坐上去后才又覺得兩個178公分的大男生坐在一臺50cc上,這副景象真的很好笑。
「坐穩了唷。」他將我的手環到他腰前后,便將油門催到底在我的驚愕中往忠誠二段飆去。
我猜,這臺小綿羊肯定早在八百年前就讓揚季絕這家伙飆到破表了。在他超越十幾臺125后我心底更是確定這家伙根本就是把50當成125在飆。
接著心里一怔,剛才有那么一瞬間我將揚季絕和陳云平的身影重疊在一塊。可是我明白他不是他,而且還是壓根兒的一點也不像。充其量,也只有那身異于常人的氣質和同樣俊美。
但若嚴格來說,陳云平的俊美是斯文公子型的,然而揚季絕卻是狂傲不羈令人難以移開目光的俊帥。所以,他們是不同人、他們是不同人,不同人。
等我回過神時我們已經到了地下停車場了,我搔搔臉下了摩拖車又將安全帽丟還給他。
「你想吃什么?」他邊收安全帽邊問著我。
「都好。」我瞄著四周發現這個地方是我以前沒來過的,以前都直接從大門進去,還記得每次要進去時陳云平總是會和管理員聊個兩、三句。在我還在神游時,他忽然大手往我頸后一勾兩人突然額抵著額的如此貼近。
「你干嘛?」瞪著那過份放大的容顏,我忽然臉頰一陣燥熱。
「什么叫都好?那吃我好不好?」他滿眼笑意的睨了我一眼,又接道:「你到底想吃什么?再說隨便還是都好的話,我就當做你是想吃我了。」
我眼尖的瞧見他唇邊勾起的那抹邪惡笑容,這個惡魔分明就是逼我做出決定。難道是因為我太沒自我主見了嗎?所以他才故意……?哈,怎么可能呢。對于這天真的想法,我在心底只覺得可笑,我真是太抬舉自己了。
「皮蛋瘦肉粥,我想吃皮蛋瘦肉粥!」我拉開他環在我頸上的手,邊喊邊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敢問揚季絕這些曖昧的動作究竟代表什么意思,更不想去知道……有時越了界就什么也回不來而且連朋友也做不成,就如同當年的陳云平和我一樣。
他攤攤手,仍是滿臉笑容。
「那上樓吧,家里有食材。」說完他便往電梯走去,我跟在后頭進了電梯卻發現他剛才說";家里有食材";。難不成他會煮?
「你知不知道,人的眼睛會出賣他內心的想法?」忽然的他倚向我,話語里帶了點像似頑皮的笑意。
我明白他是在指我,說我心底想什么全都表現在眼眸里。
單純,卻愚蠢。
「生氣了?呵呵……」他傾身按了六樓后忽然繞到我面前,像是要刻意遮住那開始變動的數字,只可惜我還是看到了。六樓,揚季絕的家;五樓,陳云平的家。
「我好久沒進這棟大樓了,快兩年了吧?!寡劬Χ⒅匕?,我又陷入過往的回憶里。愈是在天母待得久,那年塵年往事在腦海里愈是清楚。
可怕的清楚。
「到了,走吧?!苟5囊宦曤娞蓍T打開了,他沒給我開口的機會便是拉著我的手跨出電梯。似乎明白我又陷入過往的回憶似的,總在我回憶得心里發顫時他會適時的出現拉我一把,將我拖離那可怕的世界里。
出了電梯后他向左拐進,便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開了門。里面的布設和陳云平家相差不遠,我將背包放在沙發上環顧著四周。
「我房間在那,我去弄粥,你無聊就看電視。」他走進廚房指了指從我這看過去的左轉角處。
真的下廚?見他開始在廚房里忙碌起來我愕意的愣在原地。
「我是獨子,不曉得父母真是生意做得大還是不想管我,國小時我就是鑰匙兒童了,吃外食總會厭而且不懂得煮飯菜會餓死的?!顾蜷_冰箱彎下腰去尋著東西,然而話語里的落寞卻是如此明顯。
聽完他的話我又是一陣傻眼。
揚季絕不是天驕之子嗎?天驕之子該是姥姥疼、爹娘愛,三不五時捧在手心萬分呵護的才對不是嗎?或許我真的錯了,或許并不是家里有錢又成績好長得俊帥便是天之驕子。
「我猜你定一直以為我是那種人中龍鳳,可惜我不是?!顾麖谋淅锬贸鍪巢暮蟊阌洲D身拿起鍋子,放進米粒后便轉開水龍頭開始洗米。
「我很愛玩,國中時便是大功大過交替著記,就連老師也拿我沒輒?!箵P季絕那爽朗的笑聲直直的勾住了我,我倚著墻看著他邊忙著手邊的事物邊說著以前的過往。
「那時我爸常被我搞到幾乎心臟病發,因為在他接到老師道賀我記了支大功電話的隔一天,總會再接到一通訓導主任說我又闖禍記了一支大過?!?
不知是否我的錯覺,揚季絕臉上的笑容竟是萬分的得意。聽著他的話和看著他的笑容卻又讓我覺得他的確是天之驕子沒錯,一個像天使卻也像惡魔且喜愛玩耍、弄人的天之驕子。
或許對于揚季絕而言,過人生就如同在玩游戲一般,有大起大落的驚心動魄才有揪心扯肺的美好回憶。也只有游戲人生才能充實他的靈魂,而平淡安順卻只會使他的靈魂干枯。
「那現在呢?決定當乖學生了嗎?」我記得自開學到現在揚季絕似乎連半支警告都沒被記過,反而是嘉獎和小功不斷。
「就快當不成了吧?!顾柭柤缛允且桓睙o所謂的模樣。
我睨了他一眼只覺得他又在開我玩笑了。
「我去參觀你房間哦?」盯著那黃褐色的木板門,我突然想看看像揚季絕這樣的人臥房究竟都擺了什么東西。
「哦,請便……我忙完就過去。」他頭也不抬的比了個";請";的手勢,仍舊在流理臺前忙著。
我推開門后映入眼底的擺設簡直是讓我嚇了一跳,一張床、一臺電視、一臺電腦、一臺冷暖氣機,沒了。
「你不用念書嗎?」我站在房門前狐疑的問著。
「在書房,你右手邊那間。」
我關上他房間的門又打開了右手邊的那扇門,然而一開一樣又是讓我一愣。
一組沙發,然后是三面直到天花板的置物柜。一面放滿各類的教科書另一面放滿了小說和漫畫,最后一面放滿了CD。這時我心底更加確定,這人的確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沒錯。
我走進去微張著嘴甚是訝異,我和揚季絕都是自然組,但他的教科書卻還放了社會組的書,還有一些關于電腦方面的書,像是Visual
Basic、C語言和Director還有……Dreamwe囧囧er?
天呀,那些是什么東西?我隨手拿下一本翻了翻,根本就看不懂里面寫的是什么。果然上天是不公平的……
「你是不是在想上天真是不公平?」
在將書放回原位后,揚季絕的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我訝異的轉身只見他一身悠哉的走進來坐在沙發上。
「這世上的天才很少,大部份被誤認為天才的其實都只是下了比別人多的努力而沒被發現罷了。」他努努嘴整個人輕松的癱坐在沙發上。
「那你是前者還是后者?」我轉身看向他,卻發現他臉上的笑容很是落寞。那種落寞一點也不適合出現在他臉上,揚季絕該是活潑開朗永遠熱情朝氣的大男孩才對。
「都不是,我不聰明也鮮少努力?!顾嶂^直盯著我看。
「騙人,那么那些書是買來干嘛的?」我指了指身后的那直頂天花板的書,壓根兒就不相信。
他突然用手掌蓋住自己那張俊朗的面孔,然后放聲大笑。笑聲卻讓我覺得凄涼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只因那樣的笑聲太冷、太冰、太悲哀了,一個才十六歲的大男孩又怎會發出這樣的笑聲呢?
「所謂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我爸對我的要求很嚴苛,因為他希望我將來能成為人中龍鳳,所以有了那些東西?!?
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可以感覺出他語氣里的無奈。我盯著他的手指瞧,這時才發現他的手指既細長又漂亮就像似天生彈鋼琴的手指般的。
「我媽也跟我爸差不多,自小便將她以前未完成的希望放在我身上。你能想象國小便被逼去上鋼琴課的痛苦嗎?說實在的,和鋼琴比起來我還比較喜歡貝斯?!顾鹕韥碇倍⒅约盒揲L又漂亮的手指。
「說說你的事吧。」視線又移回我身上,我感到些許的不自在于是便走到他身旁也在沙發上落了座。
「我?我家沒什么,一個妹妹和喜歡管東管西的父母。」我以前常覺得我爸媽很煩,這個也管那個也管的,但是今天知道揚季絕的情形后才知道其實我比他幸福多了,至少還有人會念我管我。
「步語塵,你好幸福。能不能分一點這種幸福給我?」忽然的他大手一探,在我還來不及反應時整個人被他擁進了懷里,我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但這次聽到的卻不是平順安穩的心跳聲,而是快速跳動著的心跳聲。
為他這突來的擁抱、這突來的話語,心臟狠狠的一蹬伴隨而來的是一陣難過。
";步語塵,你好幸福。能不能分一點這種幸福給我?";
是的,我為了揚季絕的這段話感到深沉的難過。一直以來我以為他是個人見人愛且充滿幸福的天之驕子,然而我印象中的這個天之驕子卻以著憂傷的口氣要我分一點幸福給他。
我想我真的錯了,外在的一切并不能斷定那人是否幸福,也許在揚季絕看似幸福的外表下所隱藏的卻是那縷最為疲倦的靈魂。
「怎么分?」雖然不忍,但我真不曉得該怎樣才能把我的幸福分一些給他。
「是呀……該怎么分?」忽然的聽到他高低不齊的啞笑聲,然而這樣的笑聲卻更顯出了揚季絕無助的一面,更是牽動了我的為他心疼不已的神經。
「揚季絕……你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終究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他這個問題,雖然明白可能這一問什么都沒了,但他的笑聲卻讓我不得不問。
人常說同xing相斥、異xing相吸,但為何我卻是同xing相吸呢?
自開學來我便打從心底不喜歡這個一身高雅的男孩,但卻又常無言的替他扛下擔子。雖然揚季絕總愛戲弄我而且今天還在捷運上做了那樣瘋狂的事,但我卻一點也不討厭他。
反而……只為了他自小到大的遭遇和這落寞極了的笑聲,便感到心疼。所以……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是否我天生便是犯賤的命,所以才會只愛男人不愛女人?
「我嗎?」聽見我這么問他沒立即推開我,反而又是一陣高高低低的笑聲。
「我是最糟的那種人,男人也愛……女人也愛,哪邊都不是、哪邊都惹人厭?!谷欢β曋棺『髤s是聽他淡漠的話語聲,將自己批得一文不值。
我一愣,訝于他的坦然更訝于他所說的話。
他說他男女都愛,是指……他是雙xing戀嗎?
「不過,或許我這輩子還沒愛過人。所以應該改為……男人也行、女人也行。哈哈……這一改似乎更糟糕了,活像個來者不拒的濫愛者。」忽然的他松手放開了我,聲音是更加的凄悲。
「別這樣,別把自己說得那么糟……」我坐起身著實的不喜歡這樣對自己沒自信的揚季絕。
「問題是……我就是這么糟?!顾а壑敝钡膶ι衔业难?,瞬也不瞬的盯著我。
漾滿自信的揚季絕很迷人,但他受傷時的眼眸卻更迷人。為此,我感到臉頰一陣燥熱,但我明白現在不是感到臉頰燥熱的時候而是該想辦法,才能讓揚季絕恢復往常的他才對。
「那……」我擰緊眉心,為接下來的話感到緊張心臟活似要蹬出來般的痛苦。
「那……讓我愛你好不好?」說完,臉頰是一陣火熱,我更覺得我真是天生犯賤的命格。竟還是不懂記取教訓、竟情不自禁的跟他表白心意,跟一個我完全摸不透他的話是真是假的男人告白。
他的這一聲";確定?";讓我萬分驚愕的瞪著他。他居然沒有把我推開,然后對我破口大罵神經病、你去死之類的話。
我點點頭,心里仍是有些不安。會不會等等才發現我又給他戲弄了?會不會等等他家忽然出現一堆人,然后大剌剌的嘲笑我這**的模樣?
「那就不許你反悔。」出乎意料的,他忽然勾出一抹邪佞的笑容。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又讓他抓進他厚實的胸膛里,然后又見那張英俊到令人妒嫉的臉欺近我,牢牢的壓住我的唇。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我又讓他戲弄了,因為他的笑容和不懷好意的眸子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受傷的感覺,反而像是……詭計得逞的笑意。
所以……我是不是,又被耍了?
「揚季絕……」我坐在客廳里等他將粥端過來,還是不太相信像揚季絕這樣完美的人也是愛男人的,但隨即又想起他說過他";男人也行、女人也行……哪邊都不是,哪邊都惹人厭";的這段話。
突然發覺或許他比我可憐多了,至少同xing戀也還有我們自己的圈子,但他呢?里外不是,想往哪邊靠都沒辦法。往我們這靠也許會被排斥,只因他女人也可以;往另一邊靠更會被排斥,只因他也愛男人。
如果說同xing戀是天生的,那雙xing戀呢?
「怎了?粥好了,有點燙先放涼一下?!顾叩轿颐媲皩㈠佔臃旁趬|塊上。
「你今天把我拐出來究竟是要干嘛?」身子稍為往前傾,看著那不斷冒出熱氣我突然覺得他真的很厲害,像我連煎顆蛋都不會而他居然會煮粥。
他忽然一笑定定的看著我。
「步語塵、步語塵、步語塵,你的名字真有趣!」他邊挺直腰繞進去書房里拿了紙筆出來,邊走邊念著我的名字,接著又繞了出來然后把紙遞給我。
";步語塵不語塵不與塵";
「有趣吧?似乎你爸媽一開始就曉得你并不屬于這個塵世,所以幫你取了『語塵』這個名?!顾叩轿疑砼宰讼聛?,語氣稍稍頓了頓然后又接道下去。
「但也有可能,他們是想你透徹的了解這個塵世,所以才取名為『語塵』,不過如果真這樣那么他們忘記了……你是姓『步』,所以搭起來恰恰相反?!顾噶酥讣埳系哪莻€三個同音、字卻有些不同的漂亮字跡。
揚季絕的字很漂亮,跟我恰恰相反,他是龍飛鳳舞的豪氣耀眼而我的字卻是小家碧玉般的扭扭捏捏。
「去,真有你的……居然想的出來?!刮沂掷锬笾埖珔s不知不覺愈捏愈緊,步語塵、不語塵、不與塵,這三個詞一直在我腦海里打轉,而揚季絕剛才的話也一直在我耳邊重復。
原來老天早就將事實擺在我身旁十六年,早在我出生時他就召告全世界,我不屬于這個世界?。课液鋈坏托Τ雎暎鴮嵉挠X得悲哀。
「不要想太多……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他抽回我收上的紙,卻發現我握得緊緊的不讓他拿回去。
「揚季絕……你之前的話不是和我開玩笑對吧?」我真的很害怕揚季絕只是說說而已,很害怕他只是寂寞所以想要有個人陪在身邊而已。我轉頭看向他,卻見他臉色沉重的站起身,然后又繞進他的房間里。
見到他這動作我一愣,該不會他真是和我開玩笑而已吧?
「你進來一下?!顾驹诜块T口喚了我一聲,聞言我看了桌上的粥一眼便起身走向他的房間。
「你曉不曉得為何我跟你這個同分榜首會剛好選了同一間學校?」他倚著門檻臉上的笑容就如同我第一次見到他般的美麗。
「不曉得,不想念建中?」我搖搖頭站在他面前。
「我是因為你,所以才跟你選了同一間學校?!顾麃G了一句讓我極為震驚的話后便轉身進入房間。
「什么?為了我?」我吃驚的瞪大眼跟了進去,進去后見著那房里電視里正在播的畫面后又是一愣。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卷帶子不是我以前和陳云平在玩時用DV拍下來的影pian嗎?
「或許天底下真有巧合這事,但大部份的巧合都是人為的?!顾πΦ穆柭柤?,而我則是仍無法從這震驚中反應過來。
他是在說他會跟我同校并非巧合嗎?我臉色蒼白的瞪著電視,那的確是以前我和陳云平一時興起拍的沒錯,但怎會在他這?
「你會不記得我也是正常的,畢竟以前的我從來就沒人會想去記住?!顾叩酱睬皬澫卵ィ瑥恼眍^底下拿出了一本相簿。
他移開棉被坐了下來,見他攤開相簿后我也走過去坐在床上。我看著照片上的人,腦里突然閃過一幕回憶。
「塵,我們來拍DV好不好?」陳云平從柜子里拿出一臺銀色DV,忽然朝我擠眉弄眼的問道。
「DV?好呀好呀!不過就我們怎么拍?」一見DV我便興奮的靠了過去,邊研究邊問著他。
「今天阿季也在,我們上樓去找他幫我們拍!」說完,陳云平便拉著我跑上六樓,他按了按門鈴出來的是一位和我差不多高體形大約是7、80公斤重的男孩。
「這是步語塵我同學;這是揚季絕,我的朋友?!龟愒破叫ξ膸臀覀兘榻B完后便又接道:「阿季、阿季,來我家幫我和塵拍DV好不好?拜托你啦……」
陳云平拿著DV做雙掌合十樣的哀求著,只見阿季漾了個溫柔的笑容點點頭,什么也沒說的就接過他手中的DV。
「YA!我就曉得阿季人最好啦!」見他接過DV陳云平便開心的抱了他一下,隨后又拉著我奔回他家。
「阿季?是你?」我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又看了看揚季絕,卻不覺得他們是同一個人。畢竟落差太大了,如果硬要說像那大概只有那抹溫柔的笑容而已吧。
聽我這么問,揚季絕扯了個無奈的笑容,隨后便見他從口袋里掏出皮夾子打開后便遞給了我。
「這是我的身份證?!?
我接過手,然后死命的瞪著他那所謂的";身份證";。那身份證的確是寫著";揚季絕";這個名字沒錯,但那照片卻是阿季的模樣而不是現在的他。
「為什么……差這么多?」我在照片和他來回的瞄著,只覺得這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當初我媽生我時醫生說大概會難產,問他要保大人還是小孩,他說保大人……我聽到時覺得我爸以前真的很愛我媽?!顾麤]回答我的問題,話題突然又轉回他的父母身上。
「當然后來我媽還是順利的生下了我啦!或許我根本就不適合出生,所以一出生心臟就有問題,從小到大都要吃藥。這個就是副作用?!顾噶酥赶嗖旧系娜?,一臉淡漠。
「那為什么……?」
「因為我國中畢業后就開始停藥了?!顾坪踔牢蚁雴柺裁?,他便接了下去臉上還掛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停藥后就開始一直瘦,才兩個月就變成這樣。」他指了指自己。
「走在路上遇到國中同學,沒半個人認得出我來,真好玩?!购鋈坏乃_心的笑著,但我卻皺緊眉頭。
「停藥……不會有事嗎?」想起那天在學生會室里他忽然發作,就不免一陣心驚。
「死不了的,要死早就死了……」他一副慵懶樣的揚揚手,口氣聽起來不怎么在乎。
「那為什么……你突然不吃藥了?」我接過他手中的相簿邊翻邊問。
「因為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淡漠得令人發寒的嗓聲,但他的臉上仍是掛著那抹不正經的笑容。
我聽著他冰冷的話語聲和不正經的笑容,心底有些不舍卻有也些害怕……那句";因為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聽在我耳里,只覺得揚季絕似乎已將所有的事都看得很淡。
就像是對這世界絕望的那種淡……為什么我會這樣覺得呢?因該是這個世界之于我也是看得絕望的那種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