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與宴輕打了兩回照面,怕被他認出,知道棲云山也是凌家的產業,生起提防之心,于是,趕緊躲了出去。
所以,宴輕來到茶室時,只有凌畫一人在。
凌畫坐在桌前,搖著手中的團扇,慢悠悠的一下又一下,團扇卷起風絲,輕輕吹動著她耳側的發絲,一張被精心打扮后的絕勝容色,真真是美的驚心動魄。
宴輕走進茶室,一眼便瞧見了人,腳步猛地一收,有一種掉頭就想走的沖動。
掌柜的立在宴輕身后,陪著笑說,“小侯爺請,里面的人就是我家主子?!闭f完,很是貼心地幫著關上了房門。
趙全能做八方賭坊的掌柜,自然是個人精,若是早先還覺得不對勁,這時已然明白了主子今日就是沖著宴小侯爺來的。
身后的門一關,宴輕大約是基于身體亦或者心里對危險事物的本能抗拒,身子細微地僵了一下,臉色也繃了起來。
凌畫瞧的清楚,手中的團扇頓了一下,便若無其事地繼續搖著,沒說話。
宴輕神色繃了一會兒,依舊站在門口,對凌畫隔著老遠的距離,硬邦邦地開口,“八方賭坊不經我同意,私下轉手我下的暗注,凌小姐怎么說?”
凌畫看著宴輕,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分毫不漏,語氣清淡,“賭坊有賭坊的規矩,大規矩下,小規矩的確不太合規矩,是有一半的錯。宴小侯爺想怎么說?”
宴輕一聽,覺得凌畫還算是講理,道,“我只認我下在八方賭坊的賭注?!?
凌畫好說話地點頭,“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
凌畫指指自己對面,“宴小侯爺過來陪我喝一個時辰的茶,一百五十萬兩銀子我派人親自給你送去端敬候府。”
宴輕:“……”
他看著凌畫,她容色光彩照人,可比日月爭輝,他即便不怎么多看女人,但也知道,她這副容貌,滿京城也挑不出兩個比她長的更好的。她神色太平靜清淡,也讓他琢磨不出這個女人是當真一直以來就是這副面色冷然的模樣,還是今日在他面前做出這副做派。畢竟,那一日夜晚,跟他搶地盤時,她聲音也是冷冷清清。
他懷疑地看著她,“陪你喝一個時辰的茶,再沒別的條件?”
雖然他一刻也不想待,但還是覺得只喝一個時辰的茶,便能拿回一百五十萬兩銀子,有點兒太便宜他,怕不是個坑?
“沒別的條件了。”凌畫很肯定。
她今日也沒打算做什么,婚約還沒解除,道德也不準許她額外再做什么,她只想在宴輕面前刷刷存在感,讓他坐在她面前干巴巴地喝一個時辰的茶,足夠他能記一輩子。
對付宴輕這樣的,但凡個女人湊近他,都能躲個八百丈遠的人來說,得下猛藥,也得細火慢燉。她有的是耐心。
宴輕十分掙扎,內心在左右拔河,一個讓他趕緊跑,凌畫這個女人太危險了,不能讓她靠近,一個讓他為了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忍忍。
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夠他霍霍個三五六七年,不用愁銀子了。
他雖然以前沒與凌畫見過面,但傳言可真是聽了一籮筐,她爹曾官拜戶部尚書,她娘是地地道道的商家女。所以,她身上有著貴族府邸的風骨,當然,也有爾虞我詐的算計精髓,同時,也有著商人重利的狡詐心性。
他覺得,自己怕不是哪里得罪了她,讓她連個馬路邊也跟他搶,就是她在他身上有利可圖。
宴輕從不覺得自己傻,相反還覺得自己很聰明,所以,他分析的頭頭是道。不過分析歸分析,他是一個紈绔,紈绔沒了銀子,還怎么混的風生水起?玩的快快樂樂?
所以,他只能腳步僵硬地走過去,坐在了凌畫對面。
凌畫心里笑了一下,放下團扇,給宴輕沏茶。
關于琴棋書畫詩酒茶,她是從小就認真刻苦的學過的,她娘因為商家女的身份,十分在意自己女兒的從小教養,所以,比別人家的閨秀來說,她娘對她的要求要嚴格一倍。她在十三歲之前,基本上沒怎么踏出過府門,每日先生們輪流給她上課,她想早點兒出師,便用功極深。
只是她也沒想到,她學成了,檢查她功課的娘卻不在了。
往事已矣。
她覺得,一個時辰,夠她拿出一百二十分的手藝,將茶給宴輕沏出一朵又一朵的花來。南來北往的茶藝,集天下的大茶道,她都能給他展示一遍。
宴輕僵硬地坐著,先是偏著身子不看凌畫,漸漸的,被茶香所吸引,然后,他慢慢地轉過頭,視線落在茶具上,接著,又慢慢地轉到凌畫的手上,瞧著她的動作。
一盞青竹飲泡好,凌畫端給宴輕,“宴小侯爺請!”
宴輕不想接。
凌畫便端著茶瞧著他,“宴小侯爺?”
這一聲重了些,亦在提醒,他既然坐在這里,就是答應了陪喝茶。
宴輕深吸一口氣,僵硬地揭過凌畫遞給他的茶,水溫正好,他早先喊的嗓子都劈了,被程初拉著沒來得及喝一口水,此時香茶在手,掙扎了一下,還是一飲而盡。
凌畫也不說什么,又換了一種茶葉,開始用另一個手法沏下一種茶。
她動作看著漫不經心又行云流水,任誰看起來,哪怕是瞎子,都能品出幾分的賞心悅目。
宴輕眼睛不瞎。
所以,當凌畫變換著手法,一盞又一盞茶的茶端給他,他開始還牛飲牡丹,漸漸的,也細品了起來,每一種茶,唇齒或苦或香,都夠人回味無窮。
滿室茶香中,漸漸的驅散了他的渾身不自在與豎起的防備墻。
一個時辰整時,凌畫不帶重樣的展示了二十多種泡茶手法,手邊這一種玉茗香,卻是宴輕最愛的茶,但泡了一半,到了時辰,凌畫戛然而止,不繼續了,“時間到了,宴小侯爺請吧!”
宴輕:“……”
他掙扎了一下,有點兒不想走,盯著她泡了一半的茶,“就不能把這一盞茶沏完?”
他想喝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