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畫覺得她以前進入了一個誤區(qū),以為宴輕天資聰穎不可一世,才擅動《推背圖》推演國運。如今仔細一想,他還真不是這樣的人。
宴輕出身端敬候府,宴家數(shù)代忠心皇室,肩挑重任,宴輕自小受祖父父親培養(yǎng),忠于皇室是刻在骨子里的,《推背圖》不能妄動推演國運,免得出了差池,適得其反,反而毀了國之氣數(shù),若是沒有人讓他去做,他大約再好奇,也會忍住不碰的。
所以,昆侖老人臨終前給他測命,測出他死結(jié),讓他去讀《推背圖》,這就說得通了。
他讀了《推背圖》后,反復(fù)研究推演,無數(shù)次后得到的都是一個結(jié)果,若只是為了他自己,他不見得去改自己的死劫,但他的死劫,牽連的卻是后梁江山的運數(shù),再難他也得改。
所以,他棄學(xué)業(yè),做紈绔,同時用他師傅給他的那卷殘本上的東西,挖心頭血……
她立即盯住他,“哥哥,代價是什么?”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代價,改了國運的事情,不可能沒有代價。
宴輕捻了下手指,沒說話。
凌畫緊張地盯著他,“是不是有礙壽數(shù)?”
宴輕抓著她的手揉了揉,“是有礙壽數(shù),但不是我的。”
他聲音啞了一下,長嘆一聲,“我?guī)煾导热粶y出我命里有死劫,又怎么可能不管我?他雖然壽數(shù)無幾了,但我祖父和父親還有,他背著我,將他們的生辰壽數(shù)以及他自己下輩子的壽數(shù)都搭上,幫了我,至于怎么幫我,我也不甚清楚,他沒教過我,說旁門左道的東西,陰邪的很,我學(xué)不來,學(xué)了也沒用。所以,我推演了無數(shù)次《推背圖》后,便去研究起他給我的那卷殘卷,研究完了,便用殘卷上指引的圖案畫了個符咒,挖了心頭血,溶了符咒給他喝了,其余的,都是師傅做的,不讓我知道。不久后,師傅咽氣,緊接著,祖父重病,接著是父親重病,我直覺不對,將那殘卷翻過來覆過去研究,也沒研究出哪里不對,便去翻師傅的遺物,翻出了他留給我的一封信,我才知道,他背著我折了他、祖父、父親三人的壽數(shù),說讓我別恨他,他先走一步,會在黃泉路上等著我祖父和父親結(jié)伴一起,我是他們的子孫,他們兩個老鰥夫,少活幾年,為唯一的孫子兒子改命,他們是極其愿意的。”
凌畫震驚,“所以,祖父和公公知道?”
“應(yīng)該是知道的吧!我?guī)煾的侨耍哿怂麄兊膲蹟?shù),自會征得他們同意,或許就是三人商量的。”宴輕腮幫子鼓了鼓,“不過我當(dāng)時不知道,師傅故去后,我依照他生前要求,將他火化了,再后來發(fā)生的事兒,你都知道了,我祖父和父親跳著腳拉我回頭,后來我想他們都是裝的。”
凌畫:“……”
她想說端敬候府的男人,若是不統(tǒng)領(lǐng)千軍萬馬,去搭臺子唱戲,一定也會名滿天下。她沒見過兩位侯爺,但宴輕一步步算計她,她掉入他圈套卻不自知,還以為自己一直在算計他,這份功力,再給她一輩子去學(xué),她估計也要差些火候。
人太聰明必然是有遺傳的原因。
哎,她雖然也聰明,但奈何學(xué)的還是太少了,以至于她還是太天真了。
宴輕又道:“端敬候府只要一日立在那里,府里有個能執(zhí)掌虎符撐起后梁半邊天的人,那么,那人只要拿著虎符一日,便如鎮(zhèn)宅利器,也是鎮(zhèn)國利器。但既是利器,便有兩種,一是可用,二也是可毀。用的話,自然如端敬候府列祖列宗一樣,如定海神針一般固守天下,毀的話,若有人想毀了后梁,那么無需毀全部,只需要毀了端敬侯府就是了。所以,《推背圖》上才有我在白骨如山的戰(zhàn)場上倒下,后梁江山也就等于畫上句號了。我想著,我要退下來,最好是泯然于眾人墜入塵埃,不再被天下人盯著,也就不被朝廷所依仗著,便不會被謀朝篡位者盯著提防著,我大約才能靜下來心想,該怎么護住后梁,一定不能急,要慢一些,總有一條路,是對的,師傅臨終前抓著我的手說,要想將虛的東西化實,還需要我費一番腦子。”
凌畫深吸一口氣,“所以,哥哥就去做紈绔了。”
“嗯。”宴輕笑,“我第一天做紈绔,去的是山珍海味閣。”
凌畫一下子坐正了身子,“那一天,我娘出去瞧了你,給你免了單。”
“對,凌夫人,我識得她。就是沖她和你去的。”
凌畫:“……”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半天,憋出一句,“那你知道不知,我當(dāng)時跟我娘在盤賬,聽說有個極漂亮的小公子帶了一群人去了山珍海味閣,我跟我娘鬧,說我也想去看他。”
宴輕搖頭,“這倒是不知道你鬧。”
凌畫嘆氣,“你既沖著我和我娘去的,怎么就沒見我呢?那你去干什么了?”
“我就是去里面轉(zhuǎn)一圈,想見見凌夫人和你,畢竟你牽連著國運,因我查了,被我騎馬差點兒踩踏的小姑娘姓凌,是王老的外孫女。不過我沒見到你,見到了凌夫人,凌夫人見到我時,倒是沒說什么,只后來離開走遠時,嘟囔了一句話,我耳目好使,被我聽見了,后來想著還是不見你了。”宴輕道:“畢竟我還沒有想好要怎么做,只知道先將自己從朝廷的視線里脫身出來。”
凌畫立即問:“我娘嘟囔了什么?”
她娘的確是有愛自己自說自話的毛病。
宴輕笑看著她,眸光如水,笑著說:“凌夫人說,端敬候府的小侯爺這么好看,她女兒千萬不能見,一旦見了,還有秦桓那小子什么事兒啊。”
凌畫:“……”
這話倒是真實在,一點兒水分都沒有,她娘說的可真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