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之是半個時辰之前回到溫宅的,他回來后,聽說凌畫與趙公公已等了一個多時辰,他想看看,大半夜的,她到底能等多久,索性沐了個浴,收拾了一番,耗費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后,沒人來催,溫行之心想,她倒是能等。
溫行之聰明,自然猜出了凌畫大半夜來溫宅見他的目的,自然是阻止他出京去劫二殿下蕭枕。
如今,她的目的自然達到了。
誠如她所料,她不管用什么法子,跑去了陛下面前說了什么,讓陛下派了趙公公與她一起深夜來溫宅,他都不能等閑視之不回京,他再有本事,也不能與陛下硬抗。
溫行之看了一眼更漏,披上雨披,出了他的院子。
管家見到溫行之,幾乎熱淚盈眶,“公子,您回來啦?因來的是宴少夫人,老奴不敢隨意應付,只能傳信給公子,是老奴無能。”
溫行之擺手,“你給我傳信是對的。”
他不回來,沒人能應付過去凌畫,替身總歸是替身,道行不深,今日凌畫帶了趙公公來溫宅,既然如此有耐心等著見他,自然不是為了拿住他裝病不在溫宅的證據,目的自然只是為了讓他折返回京,不去劫蕭枕。
她通過陛下,通過趙公公,威脅他回京,他沒有辦法,只能回來。
管家松了一口氣,“是不是老奴沒用,影響了公子大計?”
溫行之笑了一聲,“棋逢對手罷了。”
上次,他贏了凌畫兩局,一局是給不安分的嶺山人傳信,讓嶺山的人劫了蕭枕,一局是提前動手劫了吳易,擋了凌畫拿捏東宮太子的證據。
如今,凌畫擋了他去劫蕭枕的路,算是平了一局。
管家夸溫夕柔,“沒想到二小姐與宴少夫人說起話來,絲毫不怯場,無論是珠釵首飾,還是琴棋書畫,二小姐都能接的了話,今兒真是多虧了二小姐,否則老奴可挺不了這么久。”
溫行之點頭,“我的二妹妹,自然是不一般。”
管家琢磨著公子這句話,想著公子一直以來知道二小姐不一般,到底是哪個不一般?只是單純的言談話語還是別的。
溫行之來到會客廳,人未到,聲先聞,扶著門框咳嗽了一陣,才進門,一臉蒼白的對凌畫和趙公公拱手,“宴少夫人,趙公公,久等了。”
趙公公“哎呦”了一聲,“溫公子,您怎么出來了?您跑完藥浴,讓人知會一聲就是了。”
溫行之過意不去,一臉歉意,“在下本就讓兩位久等多時,實在做不到再勞動兩位,在下泡完藥浴已好多了,出來走走,也不防事。”
趙公公問,“溫公子身體到底出了什么狀況?”
“在下小時候掉下過冰湖,落了寒疾,每逢入冬,都會犯病一次,每年這時候,都要泡半個月的藥浴,是老毛病了。”
趙公公唏噓,“未曾聽溫大人說起過,怪不得了,大冬天掉冰湖,可了不得。”
溫行之點頭,“小時候不懂事,淘氣,落了毛病,也是無可奈何。父親怕影響我娶妻,是以瞞著”
趙公公頓時表示理解。
溫行之看著趙公公問,“公公今夜前來是……”
趙公公立即說,“是宴少夫人在宮里與陛下說起,有要事兒要來溫宅面見溫公子,陛下想到溫公子身體不適,十分擔心,特命老奴跟來瞧瞧您。如今看您無大礙,老奴回宮稟告陛下,陛下便放心了。”
溫行之點頭,“多謝陛下惦記,請公公回宮后告知陛下,在下無大礙,請陛下放心。”
趙公公頷首。
溫行之轉向凌畫,“宴少夫人有何要事兒找在下,請說。”
凌畫一本正經地問,“我想問問溫公子,聽說黑十三躲進了幽州,可有此事?”
溫行之搖頭,“在下來京已久,不曾聽家父書信提起此事。”
凌畫點頭,“黑十三進京殺我,如今躲起來了,陛下發了海捕文書,也不曾將他緝拿歸案,我聽說他躲在幽州,若是當真躲在幽州,還真有可能不被大理寺的人緝拿住,還請溫公子書信溫大人查查此事,幽州溫家若是包庇黑十三,可是大罪。”
溫行之知道凌畫今兒來的目的不在黑十三,索性痛快答應,“明日在下便書信給家父,宴少夫人放心,若是他當真躲在幽州,幽州溫家定不姑息包庇。”
凌畫點頭,站起身,笑著說,“打擾溫公子養病了,不必送了,告辭!”
趙公公也跟著站起身,“溫公子不必送,告辭!”
溫夕柔站起身,“大哥,我送宴少夫人與趙公公吧!”
溫行之擺手,“你是女孩子,回去吧,我來送。”
溫夕柔溫柔地笑,“宴少夫人也是女子,哥哥似乎忘了。”
“也是。”溫行之看了溫夕柔一眼,笑了笑,沒反對她送。
于是,雖然凌畫和趙公公都說不必送,但溫行之還是支撐著病體,與溫夕柔一起,冒雨將二人送到了大門口。
趙公公早已困的不行,但還是撐著等凌畫先上了馬車離開后,自己才上了馬車離開。
趙公公的馬車往京城方向,凌畫的馬車往端敬候府方向,是從溫宅出來兩條不同的路。趙公公馬車走的飛快,急著回宮休息,明兒一早,他還要伺候陛下上早朝。
凌畫的馬車走的也不慢,但剛走過拐角,便被后面騎馬的人追了上來,攔在了車前。
琉璃看著攔在車前馬上端坐的人,挑眉,“溫公子?怎么?您騎這么快的馬攔我家小姐的馬車,身體也未免好的太快了吧?”
溫行之淡淡一笑,“方才趙公公在,在下沒能與宴少夫人說兩句話。”
凌畫從車內挑開簾子,打著哈欠看著溫行之,“溫公子,請說。”
溫行之看著她,“宴少夫人這一身新婚的紅衣穿在身上,倒是好看的緊。若是在下沒猜錯的話,你與宴小侯爺,并未圓房吧?宴小侯爺不喜歡你,還是不懂男女閨房之樂?是不是委屈了你?”
凌畫一臉平靜,“溫公子很關心我們夫妻的閨房之事?是不是咸蘿卜吃多了?”
咸吃蘿卜淡操心。
溫行之臉色寡淡,“自然,畢竟,我惦記著你。”
凌畫想罵一句不要臉,但看著溫行之雖行的是登徒子的事兒,但面上神情卻寡淡至極,與登徒子一點兒也對不上號,她壓下罵人的話,“那你就惦記著吧!”
惦記一輩子,也沒你的份。
溫行之不以為然,“今日你說這樣的話,也許有朝一日,你就不會說了。”
他看著凌畫,“在下想知道,若是有朝一日,宴輕與蕭枕同時掉河里,你救誰?”
凌畫差點兒罵娘,這是什么奇葩,問她這個問題,她若是反過來問他你媽和你媳婦兒掉河里,你救誰?他怎么回答?
哦,溫行之沒媳婦兒。
凌畫看著他反問,“那我也想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你父母一起掉河里,你救誰?”
溫行之一笑,“為什么要救?”
凌畫看著他。
溫行之道,“我父母恩愛,人間黃泉,大概十分樂意做一對恩愛的夫妻。”
凌畫:“……”
所以,一個也不救?真是親兒子。
凌畫自認做不到溫行之這么冷絕,她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不太明白溫公子,既然你瞧不上蕭澤,卻又攔我的路,擋二殿下的道,為了什么?”
“你啊。”溫行之的聲音伴隨著風雨似乎涼到了骨子里,“這世間諸般無趣,誰讓我遇到唯一有趣的人呢。”
凌畫揮手落下了簾子,冷漠又平靜,“這世間,有樂趣的人和事情多了,溫公子見識太少,才會如此,不妨多看看,多見識見識。”
她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溫公子,當心玩火自焚。琉璃,走了。”
大雨的天,她在溫宅等了他兩個時辰,快累死了,才沒精力再與他在大街上大雨中掰扯。
“宴少夫人一直在玩火,也沒見你燒了自己,不是嗎?”溫行之倒是沒再攔著,讓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