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趙希知道了杜鴻這幾句在心裡對自己的評價,定是要暴跳如雷地跟他拳腳理論一番,不過他也感受到了杜鴻投射過來的目光,那凜冽寒冷的勁頭,用腳丫子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單單佩服他育兒有道的。
趙希還偏偏忙裡偷閒,衝著杜鴻挑眉一笑,無比得瑟地抱著小包子,朝後頭悠然踱了幾步,讓自己的座騎擋住了大半視線。
同時,就算杜鴻跟姜纓談崩了想搶回小包子,難度也增加不少。
杜鴻暗地裡咬了咬牙。
但眼下還是要把話跟姜纓說清楚了纔是。
畢竟,他原先打的算盤是,把小包子帶走,姜纓自然會追著自己走,自己再徐徐圖之,把誤會解開,這樣許是可是兩全其美,買一贈一什麼的……
可惜小包子也是個難纏的,哭鬧起來那陣勢……再加上小包子跟趙希的親密勁兒,杜鴻如今已經打消了從小包子這裡下手的念頭。
“小纓,我有話要跟你說。”
杜鴻倒是也想硬氣地掉頭而去,可惜他騙不過自己的心。
姜纓回頭看了一眼,但見衆人如星拱月,把趙希跟小包子圍在中央,小包子懶洋洋地躺在小希懷裡,已是喝得有些飽了,不單不哭,反是跟趙希逗起了樂子。
每次勺子送來時,小包子便用沒牙的小嘴咬住了小勺子不撒嘴,一雙小鳳眼閃啊閃的,透著聰明調皮勁兒,旁邊王大姐瞧得稀罕得不行,咧開嘴憨笑著。
這吃飽了就知道玩和睡的小豬豬!
若非杜鴻在側,身爲親孃的姜纓一定是會趕緊湊過去,跟小包子逗著玩的,不過。現下還是先解決了小包子的親爹再說。
姜纓左右望了望,眉頭微微一皺,杜鴻心知其意,道,“到車中說話罷。”
姜纓也是想著有前世的話頭,倒是不好在衆人面前提起,便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二人上了車內,趙希的目光飛過去,正好看到那放下的車簾。
趙希垂下眼皮。抱著小包子的手緊了緊,小包子還當是跟他玩,伸出一隻小腳來踢趙希的胳膊。那腳丫子蹬得咚咚響,還蠻有勁兒的,讓趙希那有些七上八下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眼瞧這二人在車內說話,但一衆圍觀的都離得遠。就是那耳力最好的,也頂多能聽到幾個不小心說得高了的字,斷斷續續的,連不成句子,更不用說猜出意思了。
幸好此時是仲春天氣,又無風。小包子被輕軟的小棉被裹著,不冷不熱,小肚子飽飽的。適才還被趙希把了一泡童子尿,身心俱是舒暢,閒來玩著趙希衣襟上的繡花,眼睛一眨一眨,略有些睏意。一直亂動的小手小腳漸漸安生下來。
而在車中的小包子他娘,卻沒有這般的閒適了。
“割肉救親?”
姜纓本是靜靜地聽杜鴻說起那些不爲自己所知的事。雖然對定國侯府的亂七八糟有所耳聞,也曉得定是狗血連天,但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忍不住地出了聲。
原來在姜纓初次離開白雲堂之前,杜鴻有一個多月突然忙碌起來,很少到桃源仙境跟姜纓見面,當時杜鴻說是京裡公事繁忙,其實除了公事之外,實在是杜府裡頭也有事。
原來杜溫氏卻是不知爲何,突然害起病來,時不時叫著腹疼難忍,可待大夫來看時,卻也斷不出這是什麼癥候來,久而久之,時不下嚥,加上又驚又怕,居然躺倒在牀,成了大病。
杜鴻雖然有時也嫌這個親孃,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的娘,不能不管,所以也常常過去探望,著急張羅著四處請名醫來診治。
前後足足請了有十幾位大夫,連宮中最好的太醫都請了來,卻都治不了杜溫氏這奇怪的病,眼看著杜溫氏就要性命垂危。
而一直在杜溫氏病榻前,日夜伺候,無微不至,不眠不休的表小姐溫婉娘,卻是突然做了個驚人的舉動——割肉救姑!
這割肉救姑的故事,是在這異世裡女四書裡頭有的,一般都是孝女孝媳爲了治好親人的病,恨不得減壽相替,以至於割下一塊肉來燉了做湯,以奉尊長,那故事裡吃了人肉湯的老人,病果然就好了,那割肉的女子也被傳誦了幾世孝賢的美名,不過這種可怕的故事,現實裡是絕少人敢模仿的。
莫說割自己身上的肉血淋淋得可怕,就是那被救的尊長,冷不丁的喝了碗肉質鮮美的湯,末了再知道原來那是活人身上的血肉,也是夠駭人的。
早先姜纓看到這故事的時候就嗤之以鼻,有病治病,該吃藥的吃藥,這人肉又不是仙丹,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沒想到在杜鴻家裡,就活生生地上演了這狗血淋漓的一幕啊!
那杜溫氏吃了溫婉娘出品的人肉大補湯之後,果然身子日漸好轉,也不難受了,怪痛也沒了,吃嘛嘛香,身體倍棒,於是見人就誇自己的侄女是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
嗯,那啥,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只好以兒子相許了。
那段時日,杜溫氏跟中了邪一般,死活纏磨著杜鴻要他娶溫婉娘過門,嚷嚷著就算不能給溫婉娘一個正室之位,至少也要是個身份不低的平妻啊。
杜鴻那時事情繁忙,也顧不上細想這事的蹊蹺之處,只是單純地根本看不上溫婉娘,不過對於她能救自己親孃還是有些感激的。
因此杜鴻對於溫婉娘在杜溫氏身邊出謀劃策,生風作浪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那時杜溫氏跟中了魔一般,身子未愈就開始搓和自己的兒子和親侄女,種種法子和算計齊上,也虧得杜鴻自小見多識廣,種種算計都落了空,不過也成功地讓杜鴻忙得暈頭轉向,幾乎沒工夫去會見自己的小情人,更何況杜鴻也不想把自己家這些糟心事跟姜纓說,本來小纓就不樂意嫁入杜府了,知道了這些,豈非更是要對杜家敬而遠之了?
然而杜鴻卻是低估了杜溫氏和溫婉娘這對姑侄組合在一起的威力。
杜溫氏滿懷慈*地喚了杜鴻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讓杜鴻試穿自己新做的外袍,試得合身了又高興地留杜鴻晚間一道用飯。
杜鴻雖然心裡對溫婉娘這樣的親孃感到不以爲然,但畢竟是生身之母,也沒有太過防備,結果就喝醉在了杜溫氏的小院。
杜鴻只記得醉倒在母親院子裡的小花廳上,手上還拿著個酒杯,那是杜溫氏勸他喝的最後一杯。
這世上最可怕是什麼?
對於杜鴻而言,就是一睜開眼,就看到自己最厭煩的女子,一絲不著地跟也是赤果果的自己正處於同一張牀,同一個被窩。
更令人崩潰的是,這位女子臉上幾乎是明晃晃寫著,昨夜好事已成,滿面嬌羞眉眼含春,一副只等著上門求娶的模樣。
而杜溫氏,卻正好在杜鴻剛醒未多久就帶著丫頭‘無意’中闖入,驚見了這一對的姦情。
杜鴻無論怎麼辯白也是無用,杜溫氏已經上升到尋死覓活地要兒子娶侄女的程度了。
那段時日,杜鴻是真心艱難內外交困啊。
京中不明勢力暗中蠢蠢欲動,而侯府內有個不省心的老孃,還有個削尖了頭要留在侯府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最可怕的是,自己居然失身給了這個令人討厭的女子!
後來再見到姜纓,杜鴻的心中都是一陣輾轉不安,生怕自己的心虛會暴露在姜纓的聰慧之下。
這也是爲什麼後來姜纓能見到杜鴻的次數越來越小,而杜鴻有時會只是說上一小會話就趕緊撤退的原因啊!
PS: 呵呵,多謝凝月兮同學一直以來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