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人之於阿善的是愛嗎?算是吧。他沒有機(jī)會對阿善表達(dá)出愛慕之情,卻仍在心甘情願的不求回報的幫助阿善。這樣的愛,無疑是令人感動的。
“小子,別發(fā)呆了,陪我說說話吧,你離開後,我覺得挺無聊的。那時的我,每天對著鏡子,易容成你的模樣,真恨不得跑到雲(yún)南去找你。”水京良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鬍子,邪魅一笑,“面具下的那張臉跟你的是不是很像?”
石然面部抽動起來,“你易容成我,居然還問我像不像。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爲(wèi)你裝扮成我的樣子,纔會叫我遇見墨蓮的,墨蓮是個正經(jīng)的好女子,你不該欺騙她的感情的。”
水京良把頭磕到了石桌上,擡起時,滿臉無奈,“我沒有欺騙她的感情啊。那日,我在山上採藥,看見昏迷不醒的她,好心救了她。她醒來就說願意給我當(dāng)牛做馬,我聽她說,她父母被山賊殺死了,見她可憐就叫她先跟著我了,後來,我好不容易纔擺脫了她,熟知又被你遇見了,孽緣啊。”
“既然墨蓮對你有意,你爲(wèi)何不願和她共度一生?”石然知道水京良習(xí)慣一個人漂泊在外,但身邊多了一個洗衣做飯的女子,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情呢?
阿善和阿良一人抱著一罈酒走了過來,見他們說得興起,便沒有開口。
水京良不經(jīng)意的偷偷看了阿良一眼,“我這個人,纏綿花巷,醉生夢死,看慣了逢場作戲的女人,多年來,也只有這種女人才可叫我樂得逍遙。但她們絕不是我想要的女人,可我不過是一個登徒浪子,試問有哪家正經(jīng)人家的女子會嫁給我?你都說墨蓮是個好姑娘了,我不可能辜負(fù)墨蓮一生的。做人,要清楚什麼是自己該要的,什麼又是自己不能要的。愛,要給值得愛的人。這世上,不是說你愛了,就可以有幸福。你可懂?”說完,打開酒罈封印,灌了一口。
“師父,你們先喝,我和阿良去藥鋪幫忙了。”說完,阿善拽了拽阿良的衣袖,向著藥鋪走去。
阿良木訥的跟在阿善的身後離開了,背影有幾分落寞。
石然也端起酒罈往嘴裡灌了一口酒,“說的這麼深,好像你是看破紅塵的出家人。好久沒有喝酒了,我們不醉不歸啊。”
一場酒醉,一場歡笑,還有誰能配得起這份酣暢淋漓呢?
……
水京良的到來,不僅驅(qū)散了阿善體內(nèi)的餘毒,也叫石然體會到了久違的醉酒的感覺。原本和高浩鄴住的房間,因爲(wèi)多了一個人又變得狹小了許多。雖是如此,但石然仍願意水京良住下,至少高浩鄴不會每天都纏著阿善了。
藥鋪裡所有人都很忙,就連高浩鄰也在羅剎女人的說教下來到藥鋪打下手了,看來羅剎女人是真的改了。這倒是顯出了石然的清閒。他想幫著高浩鄴抓抓藥吧,但是高家兩個兄弟齊心勞動,完全不需要別人幫忙了。阿善那邊更是不用說,有水京良在,還需要別人嗎?石然想去後院跟嫣兒玩,都變成一種奢望了。羅剎女人真如她說的那般,對嫣兒如親身女兒一樣,呵護(hù)備至。
無奈之下,石然只得擔(dān)當(dāng)起負(fù)責(zé)大家食飯的“重任”了。不過,要他像羅剎女人一樣拎著竹籃,那定是不可能的。
街衢上,小販的叫賣聲連同著人們交談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混合成了市井中最獨特的樂音。
石然一邊走,一邊思考今天該吃什麼。卻感覺腰間好像有些不對勁,下意識的微低下頭,正巧看見一隻精瘦的手向著自己的錢袋靠近……一手急速而出,抓了個人贓俱獲。“小子,你偷我錢袋?”那個小偷,不過才十三四歲,衣著破舊,但雙目炯炯有神,透著未被生活磨滅的桀驁。
小偷知道自己被抓了個正著,不打算爲(wèi)自己辯解,極爲(wèi)灑脫的說:“我偷了這麼久,還從未失過手,今天栽在你手裡,怪我學(xué)藝不精,我認(rèn)了。”
這個小孩好像多年以前的自己啊。石然暗自感慨,時光匆匆流逝中,帶走了曾經(jīng)年少曾經(jīng)不馴服的自己,卻沒有帶走自己對以前的回憶,眼前的這個男孩,會不會因爲(wèi)遇見自己而改變命運呢,就如同自己遇見師父一樣?“小子,不是你學(xué)藝不精,而是小爺我偷東西的時候,你還沒有斷奶呢。”
“你?我已經(jīng)載到你手中了,拜託你說個好一點的理由吧。”小偷嗤之一笑,不屑的掃了石然一眼,顯然他是不信石然也曾做過小偷。“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但是,我不需要別人的可憐。”
越發(fā)覺得這個孩子親切了,石然和善的看著這個小偷,“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不如你跟著我走吧,如果你能從我身上偷到錢袋,我就幫你做一件事情,你看如何?”
小偷負(fù)手圍著石然饒了兩圈,“剛剛是我的失誤,我就不相信偷不到你的錢袋!”
“那這麼說你是同意了?”
“恩,是的,我們一言爲(wèi)定,用不了很久,你就會後悔你剛剛說的話了。”小偷得意的笑了起來。
這個小子真可愛。石然大步邁開,在街上走著。完全沒有刻意注意自己的錢袋,任憑小偷緊緊跟在自己身後,也不覺得恐慌,胸有成竹的料定錢袋絕對不會被偷走。
說來也是奇怪,石然是悠閒的走著的,而跟在他身後的小偷卻是不斷的在找機(jī)會下手,每每認(rèn)爲(wèi)一定能得手時,不想總是被石然抓住,也總是不偏不倚的在自己的手剛剛碰到錢袋的時候被抓了個正著。一路上接二連三的出手,卻都以失敗告終。
“小子,告訴過你了,我偷東西的時候,你還沒有斷奶呢,你怎麼就不信呢?”石然的話語裡是對身邊小偷的告誡。“要是你偷不成我的東西,以後就別當(dāng)小偷了,當(dāng)小偷是永遠(yuǎn)不可能直視陽光的。”
“我會偷到你的錢袋的,我當(dāng)小偷當(dāng)?shù)煤煤玫模瑧{什麼不當(dāng)?”小偷憤憤的說。
不知不覺,藥鋪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石然的視線裡了,“小子,我都快到家了,你可願認(rèn)輸?”
隨著前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進(jìn)石然的耳朵。
“讓開,讓開。”一身騎馬裝束的穆晨瑤揮著馬鞭疾速奔馳在青石街道上,“讓開!”
她的身後跟著同樣是跑得飛快的馬匹,上面是一位女子,吃力的說:“夫人,你等等我。”
“不是說王爺後天纔回來嗎?都怪你沒有打聽清楚,要是王爺知道我偷偷出去非責(zé)罵我不可。你這個丫頭,看我回府怎麼收拾你!”穆晨瑤氣惱的說,“哪裡來的小孩?讓開!”
聞聲,石然向著穆晨瑤的前方看了看,頓時驚出一身汗,小小的嫣兒正一個人站在街中央,眼看馬蹄就要踏到她身邊了。
“嫣兒小心。”伴隨著聲音,一道鵝黃色的身影閃到嫣兒身邊,護(hù)住了受到驚嚇定在原地的嫣兒,是阿善。
石然的心被揪了起來,他快步向著阿善跑去。
疾馳的馬匹竟因此受到驚嚇,穆晨瑤趕忙拉起繮繩,才倖免沒有被摔下。她氣結(jié)的跳下馬背,對著阿善大聲喝道:“敢驚我的馬,不知死活!”說著,揚起手中鞭子,向著阿善揮去。一鞭子打在阿善臉上,頓時間留下一道深紅色的鞭痕。一鞭並不解氣,又要揚鞭,但未揮出去,“大膽,什麼人?”
石然緊緊抓著穆晨瑤的鞭尾,雙眼中是阿善右側(cè)臉頰上的傷痕。
“是你?”穆晨瑤認(rèn)出了石然,臉上怒氣減了大半,她記得以前是石然幫著自己挑選了一把獨特的琴的,自然對他印象頗好。
石然看了看穆晨瑤,這就是真實的穆晨瑤,權(quán)貴中的“大家閨秀”?心底怒火肆意增長,卻不知該如何發(fā)泄,握著鞭子的手,更像是握住了仇恨。
“你把鞭子放開。”穆晨瑤使勁的拽著鞭子,但鞭子卻沒有移出半寸。
在他們無聲的你爭我奪中,一輛藍(lán)色流蘇的馬車停在了他們身後,從車中探出一個人,溫雅的背後是一種不容被忽視的威嚴(yán),只是微微一挑眉,就叫人惶恐,此人正是豫王爺洵陽。他淺咳一聲,明知故問,“晨瑤,你在這裡做什麼?”
穆晨瑤見狀,稍有懼色,聲音微微顫抖,說:“王爺,你回來了?”
洵陽沒有解釋,放下車子上的幔簾。藍(lán)色的馬車又開始行了起來。
穆晨瑤知曉洵陽生氣了,也不顧眼前的爛攤子,跨上馬背,追著馬車而去了。
石然扔掉手中的馬鞭,朝著阿善走去,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一步,是那個小偷。
小偷跑到阿善身邊,嘴巴如同抹蜜一般,裡面也有關(guān)切,“姐姐,你的臉沒事吧?”
阿善搖了搖頭,雙手還護(hù)住嫣兒不放,“我沒事,倒是嫣兒,差點出事。”
“姐姐,你長得真漂亮,你的臉上還有傷,萬一落下疤痕多可惜啊?”小偷爲(wèi)阿善擔(dān)憂著。“這家藥鋪裡聽說有位醫(yī)術(shù)高明的女菩薩,不如姐姐找她醫(yī)治下吧,別叫自己的臉變得殘缺。”
“小子,你說的那個女菩薩就在你面前啊,阿善,你快去處理傷口吧。”石然接話道。
阿善不由得會心一笑,對著小偷問:“你叫什麼名字啊?”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小子,倒是跟她投緣,依稀間好像尋到了七年前的石然的影子。
“我叫水來,原來姐姐就是那個女菩薩啊,姐姐,我可以跟你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嗎?”水來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枴?
“小子,我們這裡不收什麼徒弟的。”石然不想這個水來煩阿善。
“你記不記得你答應(yīng)過我,說我偷到你的錢袋,就幫我做一件事?我想叫你幫我求我?guī)煾甘瘴覡?wèi)徒弟。”說著,水來揚起從石然腰間偷到的錢袋,趾高氣揚的看著一臉無措的石然。“我要學(xué)醫(yī),不要再當(dāng)小偷了。”
當(dāng)時的石然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方纔驚心動魄的一幕上了,怎麼會有心思防備身邊的小偷呢?
“呵呵,你都叫我?guī)煾噶耍疫€有什麼理由不收你呢?”阿善笑笑的欣然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