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雪白的梨花開滿枝頭,淡淡的花香,多一分則太過甜膩,少一分又則太過清淡,恰到好處的味道,美好而溫和。
和煦的陽光如沐風一般輕柔,不驕不躁。
“師父,你與阿良已經成親了,要好好善待她哦。”阿善調皮的說,她望著遠處的碧波綠海,祝福著亦在感傷著,“我在山中已經呆了三天了,是時候回去了。”
“阿善,我知道你不可能放下仇恨,但千萬別叫仇恨腐蝕了自己的心。”阿良不希望阿善為了仇恨而終日悶悶不樂,“我想說,你不要再去刻意回避石然了。”
“石頭……阿良,我注定是一個不能愛的人,也許,我早就該把這樣的話刻在心中,是我自己一時太過貪心而傷害了好多人。”阿善看著經歷了種種之后,終成眷侶的他們,又不禁玩笑起來,“記得明年我再見到你們時候,要多張小口哦。”
“師父,你又要走了?”水來看著阿善,“我想和你一起走。”
“走?你能去哪里?”阿善不想要水來踏入王府那個火坑之中,“還是老老實實的留在這里吧。”
“阿善,我實在想不通那日阿良吃過藥后,為何沒有死呢?”水京良想了三日,始終都想不透阿良為何還能活下來。
阿善跨上馬,沒有正面回答,“師父,你還是去好好檢查下你那些所謂的毒藥與解藥吧。”說著,揮動馬韁,向著王府的方向奔馳而去。
阿善喂給阿良的藥其實是桂花露,這是水來當初因為記恨水京良要他做這個做那個而搞出來的小名堂,他把很多藥都偷梁換柱了,目的就是氣死水京良。在戰場時,水來偷偷的把這秘密告訴了她,并說出被換過的藥的名字和都被換成了什么。
“師父、阿良,祝你們白頭偕老。”阿善以平常的聲音說著,這樣的祝福話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姐,你等著我,我現在就回去,回去看看卜天有沒有對你下毒。”
……
洛水居。
阿善抱著梅子酒叩了叩門,聽見準許聲后,便走了進去。
“你來這里做什么?卜先生說你已經走了。”洛雪極力壓抑著激動。裳兒,你不該再回來的,你該帶著阿良離開的。
阿善把酒放到桌子上,“我來這里兩個目的,一個是給王妃送酒,另一個則是為王妃治病。”
“治病?我不需要你來治病!”洛雪偷偷看了眼酒壇,端起茶盞優雅的喝著。“那日,我話說得還不明確嗎?”
“王妃說的話是很明確,可在這個王府,應該還是王爺最大,阿善是受王爺之命來為王妃治病的,若是你不希望阿善為你治病,大可叫王爺來親自告訴阿善。既然王爺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阿善就還是要全心全意的為你醫治的。”說著,抓起洛雪的手腕,“王妃,你可要耐著性子,阿善要為你把脈了。”
洛雪手臂上的傷已經痊愈,卻還是用力掙脫了阿善,因太過用力,另一只手中端著的茶盞溢出了黃色的茶水。“我說過,我不要你來為我治病。”
“你就這么討厭我嗎?”阿善掏出手帕,為洛雪擦拭掉手上和衣服上的水痕。
洛雪從廣袖中掏出一把刀子,擱在了桌子上,“你還不肯放過我嗎?好了,既然你想要我死,就直接點,拿著這把刀來殺我!”
追日刀?阿善不敢肯定的多看了兩眼,沒錯,上面有不落族的標志,代表太陽的不熄不滅。難道,姐姐已經認出了我?
“你看什么?來,拿著這把刀,過來殺了我!”說著,洛雪站起身子,把追日刀硬性塞進了阿善懷中,“殺啊,拿著它,殺了我!”
刀身是冰涼的,抵在阿善白嫩的皮膚上,她木然的接過追日刀。追日刀,生食親人血,死蝕親人骨。姐,你這樣兇我,就是要我離開這里嗎?你已經認出了我對不對?“既然你恨我,我就直接在你面前做個了斷吧。”說著,阿善從刀鞘里抽出刀子,抵在自己喉嚨間,“王妃,阿善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情,現在,已經真心的想要悔過了。如果你覺得阿善罪惡滔天,就用力的把刀子推入阿善喉嚨間吧。”
洛雪見阿善一副認真模樣,趕忙把刀子奪了過來,收到刀鞘中,“要死也別死在我面前,王爺怪罪下來,我能說得清楚嗎!?你把刀子收好,去找個沒人的地方,樂意怎么死就去怎么死!”
刀子又被洛雪塞到了自己手中,看著刀子冒出的幽藍色的詭異光芒,阿善終于知道了洛雪應該在很久以前就認出了自己。姐,你是不是因為我把你傷害得太深了而不愿意與我相認?想到這里,忽然覺得小小的追日刀異常沉重。“阿善謝王妃賜刀。”說罷,把刀小心的收好。
“別謝我,你最好死到王府外面去,別天天在我面前晃個不停。”洛雪啟開酒壇的封印,淡淡的梅子香迫不及待的冒了出來,“酒真香,玉姨釀制的酒還在酒窖中放著。當初,她釀制的時候說,待到荷塘荷花開,乘著夜色,品著美酒,定是人間最為愜意之事。”
說到玉姨,阿善也難過起來了,也許,玉姨是最先認出了她,可因為種種原因,她不能承認自己是洛裳。“姐……”她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
“你說什么?”洛雪微微有些吃驚,難道裳兒……
阿善慌張的改口,“我是說,借著這梅子酒,不如我們大醉一場吧。”
姐還是借?是我聽錯了嗎?洛雪疑惑著點了點頭,“酩酊大醉也總好過彼此介懷、相互指責吧。我們就姑且當一回酒友,醉過之后,你就從面前消失吧,一輩子別在出現了。”
“消失?不,我要治好你的病!”阿善依舊倔強的不肯退讓半步。
洛雪倒出酒,端給阿善一碗,“我說過,我不需要你來醫病。你若不想我現在就把你趕出去,就給我噤聲,乖乖的跟我喝酒!”
“好,我們就只喝酒,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喝酒。”說著,阿善端起酒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但愿這次我能夠支撐很長時間,老天,要我多陪陪我姐姐吧,她太孤單了。
不予識破彼此身份的姐妹倆,碰撞著酒碗,開懷暢飲。此刻,沒有多余的人出來干預,也沒有多余的煩惱來打擾她們的酒興,一碗接著一碗的喝著,喝到夜幕深邃。
阿善不知自己醉了多少次,只知道自己是醉了睡,醒了接著喝,接著醉。“王妃,以后就算不要阿善為你治病,你也不要再去喝卜天的藥了,他會害你的。”看來她是真的醉了,肆無忌憚的說出了平日都不敢說出的話。
洛雪端著酒碗遲遲不肯喝下去,阿善醉了,可她沒有。別再喝卜天的藥?若不是想要你遠離王府,我會這樣狠心嗎?這個王府就是一個巨大的火坑,我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你為何還要來這里犯險呢?想著,仰面,把酒水傾倒而盡。
“這梅子酒……”阿善趴在桌子上,把面前的酒碗看成了三個疊在一起的影,還沒有說出自己要說的話,便又醉了過去。
“這梅子酒真好喝,很像在不落族時候喝過的。”洛雪對著阿善露出了平日里不曾表露出來的笑意,眼波中流轉著對妹妹的關愛之情。裳兒,明天我就會叫王爺把你趕出王府的。
一碗一碗的不停的把酒送入肚中,洛雪終于有了些許醉意。她看著睡的正酣的阿善,把手伸了過去,想去摸一摸她的臉。可終究手停在半空,不敢逾越最后的距離。裳兒,有一件事情,恐怕你并不知道,你跟娘親一樣不勝酒力。
“洛雪,”洵陽和卜天一同來到了洛水居,看見洛雪醉意朦朧的模樣,把方才要說的話生生的咽進了肚中,“你喝酒了?”
洛雪放下酒碗,走到洵陽面前,抓住他的衣襟,“喝了,而且喝了很多。怎么?堂堂的豫王妃,連酒都不能喝嗎?”
“你喝了太多了!”洵陽一半微怒一半關切的說,“你還有病,不可以喝這么多的酒。”
“誰有病?你才有病!”洛雪加重了力道,洵陽的衣襟被她拽出了皺褶,“告訴你,別拿出王爺的架子對我說話,你要是不滿意就休了我,休了我啊,這個王府,我是呆夠了!”
阿善是在洛雪的醉話中醒來的,她只是趴在桌子上,靜靜的聽洛雪說著。
“別跟我說什么等待,我不想再等了。當初,我愛上的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賈,而不是你這個大名鼎鼎的王爺。”洛雪松開了洵陽的衣襟,走到卜天面前,“還有你,成天擺出一副圣人模樣,告訴我,他就是我的良人,說什么只要王爺真心待你,要你做王妃,你們便是天生一對。現在想來全是假話!”
“王妃,你喝醉了。”卜天從容的說著。
“我沒醉,就是沒醉。”洛雪只有三分醉,卻把醉意演出了七分。
趴在桌子上的阿善聽著洛雪喋喋不休的酒話,明白了洛雪平日里受的委屈,淚水溢出了眼角。姐,原來你過得比我想得要苦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