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白茫茫的霧氣為整個京城穿上了一層紗衣,淡淡的稀稀薄薄的。不知是不是天氣的緣故,洛雪一醒來就覺得憋悶的很。想隨便走走透透氣,可看到這片白霧就沒有興致。
她慶幸昨日沒有答應如煙一同賞菊的邀請,要不今天就要耗盡所有精力和這個鬼魅云影般的女子周旋一番了。如煙絕不會是簡簡單單的女子,妖嬈美麗,一開口字里行間都彌漫著她的獨特味道,字字珠璣,無時不刻都在設法讓目標上鉤。洛雪不想成為她的獵物,所以總是提防著小心的應對她。
“小姐,他們說馥香樓的馥蜜酒是千金難求,你看天氣寒涼,不如……”小喜可憐兮兮的看著洛雪。
洛雪放下手中繡活,“小饞貓,想喝酒了?”想起如煙送酒來的神情,自信且妖柔。她對洛雪說,這壇酒能品出故人的味道。
小喜裝模作樣的舔舔嘴巴,“小姐,都道是馥蜜三年成就百壇,多少人想喝都喝不到呢,你放著好好一壇酒在屋子里,不喝多可惜啊?”
“開了吧,沒有人不叫你喝。”
“好呀!那我就依小姐的意思開壇了?”小喜一邊說一邊得意的抱起酒壇,儼然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她蹦蹦噠噠的走回桌邊,把酒往桌子上一擺,本欲伸手撕掉封印,卻被洛雪攔下,“小姐……”
“鬼丫頭,你不拿碗,怎么喝?”
小喜幡然醒悟,拍拍自己的頭,“對哦,小姐你等等哦。”說完,小跑著離開洛雪房間。
看著桌子上的酒壇,洛雪笑道:“襲衣,你看小喜饞得就亂了方寸了。冬云呢?”
“冬云多半去看王妃了。夫人,要不要我去叫她?”
“不用叫了,一會我們也去看看姐姐。”洛雪似自言自語,“這個丫頭又去討苦吃了。也不知姐姐最近怎么了,脾氣秉性都變了,也難為冬云了。”
“小姐,我來了,有沒有偷喝酒?”小喜的聲音比她的人快了一些。
“沒有,酒還好好的沒有開封,就等著你呢。”洛雪敲敲酒壇,“你看不是好好的么?這壇酒就等著你來開啟呢。”
“嘿嘿,其實小喜也想馬上開啟它。”小喜露出貪婪的笑容,伸手揭去了封印。
屋中頓時香氣漫天,酒香清醇,勾的人垂涎三尺。
“小姐,我先嘗嘗好不好喝。”說罷,小喜就為自己倒了滿滿一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少頃,一碗酒就已下肚。她陶醉的擦擦嘴角的殘留的液體。“小姐,好好喝啊。我為小姐倒一碗。”
接過小喜遞來的碗,洛雪輕輕的抿了一口,一股淡淡幽香就縈繞在唇齒之間了,其中還夾雜著一種特殊的味道,“這……”輕輕喃了一句,她忽然明白了如煙所說的那句“這壇酒能品出故人的味道”的真諦了。
“襲衣,你也嘗嘗,真的好好喝。”小喜又遞給襲衣一碗,“這酒說來古怪,好像有其他的味道,就是叫不上名字,酸酸甜甜的。”
“是梅子的香氣。”洛雪忽然笑了,想想京城中的官宦竟會用千兩去換一壇梅子酒。
“小姐,你懂的可真多。”小喜不忘借機拍一拍馬屁。吟詩作賦她學不會,投機逢迎倒學的有模有樣。
往事悠悠,洛雪好像又回到了逐日峰上的不落族。每年梅子成熟時,姑姑總會往酒里放幾粒,然后封藏起來。梅子泡的酒,味道獨特。洛雪總是期待酒壇開啟的那一刻,每每此時,她都會纏著姑姑討一碗酒喝。
“姑姑,你就給雪兒盛一碗嘛!”洛雪搖著姑姑的手,央求著。
“不行,要是族長知道了你偷喝酒會罰你的。這酒是祭神用的。”
“姑姑騙人,祭神用的酒早就被爹爹保管好了,哪里用得上梅子酒啊?”
“姐姐,你在找姑姑要什么?”洛桑一臉茫然,她不知道什么東西能叫自己的姐姐癡迷到極點。
“嘿嘿,是一種特別特別好喝的東西。要不要喝呢?”
洛桑用力的點點頭,“嗯!”
“那就和我一起求姑姑,叫她給咱們喝。”洛雪在心里盤算,拉上妹妹一起,總能打動姑姑吧?
“姑姑……”屋子里就只剩下兩個小女孩左一句姑姑右一句姑姑的叫聲了。
在姐妹倆的逼迫下,姑姑終于妥協,“好好好,給你們盛,不過就一碗,只有一碗啊。”
“嗯,是一人一碗,對吧,我的好姑姑?”洛雪諂媚的笑了笑。
姑姑只得為他們姐妹倆分別盛了一碗梅子酒。洛雪遞給洛裳一碗,“很好喝的,來嘗嘗。”然后端起自己的那一碗,喝了起來。
洛裳沒有喝過酒,不知道眼前的就是酒,想都沒想照著洛雪的模樣一飲而盡。喝過,忽覺頭微微發沉,“姐姐,這是什么啊?我頭暈……”說罷,就倒在了地上。
洛雪放下碗,嘻嘻的笑著,“姑姑,你看桑兒喝醉了。”
姑姑倒是擔憂起來,“你這個丫頭,還不快把妹妹扶起來。要是叫族長知道,你們又要被罰了。”
……
洛雪和洛桑偷喝酒的事情,沒有瞞住,不免受到族長的一頓責罰,姐妹倆足足打掃了一個月的祠堂。盡管如此,但每當這段記憶被洛雪想起時,仍會惹得她笑出聲來。
……
“小姐,你笑什么?”小喜搖搖洛雪。
“啊,沒有。”
“咚”的一聲,房門開了,恰如時宜的幫洛雪解了圍。只見冬云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跑至門口,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夫人……快……快……王妃,快……生了……”
洛雪大驚,站起身子,向門外走,“什么?可有請產婆?”
“有,只是產婆現在還沒有來,主子疼的死去活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冬云順了順氣,眼眶紅了起來。
“別急,別急,襲衣,去請太醫。冬云,你去通知王爺。”
冬云聲音漸小,“通知過了,只是……”
“只是什么?”洛雪不耐煩的問起,又揣測出些許端倪,對著小喜說:“小喜,去通知你的洵陽哥哥,說王妃要生了,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要放下。”
小喜稍作遲疑,道:“好的,我這就去找。”才跑了兩步,又轉身,“可是,洵陽哥哥在哪里?”
“在正廳。”冬云回答。
……
汀凝的住處,已亂作一團,幾個老嫗忙前忙后的在院子和屋子里穿來穿去。丫鬟也跑上跑下的不得安寧。屋中的情景想必不會好很多。汀凝痛苦的呻吟聲,不間斷的從房間里傳出,叫得人心煩意亂。
洛雪準備走進屋中,卻被攔下,抬頭,原來是洵陽,“你……”
洵陽放下手,沉著的說:“你進去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給人添亂。”
想想這話不無道理,洛雪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一小會兒。”洵陽側耳聽著屋內的動靜,“剛剛聽下人說,汀凝要生了,就過來了。”
“夫人,太醫來了。”襲衣把太醫請了過來。
“快叫太醫進去”開口的是洵陽,話語中帶出幾分焦急。
太醫應聲,加快腳步,走進房中。
“小姐,洵陽哥哥不在正廳啊!這個冬云又在耍我!我跟她沒完!”小喜沒好氣的跑了過來,看見洵陽楞了一下,“洵陽哥哥,你怎么在這里?”
洵陽僵硬的神情,稍稍緩和,“我剛到不久。”
“你們為什么不進去?”小喜喘著大氣,從大廳跑到這里可不近呢。
“等。”洛雪和洵陽異口同聲的說,話音落下,兩人相視而笑。
“小喜,你也累了,回去吧,襲衣,你也一樣。”洛雪說道,“我在這里等就好了。”
小喜和襲衣應聲離開了。
汀凝的叫聲越來越大,產婆大喊:“熱水呢?熱水呢?”
“這里,這里。”
“還不快端來?王妃,你在忍忍,小家伙不肯出來。”
聽聞此話,洛雪心急,卻使不出力道幫汀凝,“這個產婆是不是沒有用啊?”
“你也不是產婆,你急什么?”洵陽打趣道,臉上的表情卻不輕松。
“你就不著急?”洛雪反問。
“急也急不來。”
……
不知過了多久,汀凝低落的呻吟再次變大,痛苦不堪的叫喊著,“啊!啊!我不生了!”
“王妃,我看見小家伙了,用力,用力。”
“深呼吸,你行的,用力。”
“不要說喪氣話,用力”
“不要放棄,小家伙快出來了!”
……
產婆的每一句話,都引的洛雪的心七上八下的,屋內沒有了叫喊聲,“怎么了?姐姐會不會……”
正在洛雪擔心之際,只聽見汀凝“啊”的喊出聲來,慘烈的聲音后伴隨著“哇哇”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王妃,你看是個白白胖胖的男孩。”
“生了,是個男孩,你聽見沒?”洛雪興奮的抓起洵陽的胳膊搖了起來。
洵陽也舒了一口氣,“嗯,聽見了。”
洛雪放下他的胳膊,“咱們進去看看姐姐吧。”卻被洵陽拒絕。
他道:“我還有事情要做,你自己進去吧。”
“姐姐現在需要你。”
“剛剛生的時候才是最需要我的時候,現在進去又有何用?我不能給她任何希望。”洵陽轉身準備離開。
“那你不想看看孩子么?”
洵陽頓了頓,搖了搖頭,“總會看見的。”說完,就真的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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