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名爲替安王慶生,實則也就是爲安王選妃,這是衆人心照不宣的事兒。然而,也沒有人會想到
傅縈淳就當真敢這麼大膽的提出讓盛澤帝指婚的事兒。因爲這般做,對於傅縈淳而言必然是一場豪賭,
若是她贏了,那麼她從此便是安親王妃,若是她輸了,也便是毀了自己的姻緣,因爲沒有一個王孫貴族
願意娶一個心中藏著皇子龍孫的女人。
“賢玥是心繫於安王?”盛澤帝緩緩的擱了手上精緻的酒盞,不明不白的看似隨意一問。
傅縈淳擡頭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帝王,試圖從他的神色上看出點情緒,然而她卻失望了。於是咬了咬
脣,極其堅定的點頭:“是。”復有近乎卑微的深深叩拜下去:“還請陛下成全。”
殿內靜了下來,只餘夜風吹動窗扉的沙沙聲,盛澤帝沒有說話。傅縈淳秀氣的眉宇之間籠上了一層
如同寒霜般的憂慮。
只有傅縈淳自己知道,她這一場豪賭,賭的不是傅國公府在盛澤帝心目之中的地位,幼時她的爺爺
便告訴過她,身爲世族門閥的貴女,強大的家世只能是她的墊腳石,切不可將得天獨厚的背景當做依仗
。
因爲天家之子,會娶一個家世背景雄厚的女人,會需要一個家世背景雄厚的女人,甚至會依靠與忌
憚一個家世背景雄厚的女人,然而卻永遠不會毫不保留的深愛一個家世背景雄厚的女人。以權侍君,無
異於以色侍君,色衰則愛弛;同樣權盡則情無,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九濱之臣,莫非王臣。沒有誰的
權利被允許凌駕於皇權之上。
所以她不會天真的以帝王賜予的權利與財富去威逼帝王的兒子娶自己。曾經風頭一時的於兮然便是
一個例子。而她依然這樣做了,但她賭的是鳳清淇一顆惻隱之心。
她所認識的安親王,永遠是一個君子如玉的翩翩公子,他是那樣的善良與寬容,也足夠的睿智。定
然知道如果她在這樣的場合之下,當衆被拒,等待她的日子將會是什麼。沒有一個侯門子弟願意娶一個
妄想做帝王妻的女子,也沒有一個世族子弟願意娶一個心裡藏著別的男人的女子。她如若不能嫁他,那
麼……
如果是在兩年前,她相信安王一定會答應她,哪怕是憐惜與不忍,他都不會拒絕她。可是現在……
當那一雙清湛的鳳眸已經有了其他女人的影子後,當那一刻寬容而又溫熱的心中已經印下另一個女子的
名之後,她知道她的勝算很小,很小,小到幾乎沒有,然而她還是賭了。
也許是爲了那一絲不可能有的最後期望,也許是爲了讓自己徹底的死心……
她想知道,在她傾盡一切的愛戀和一份他遙不可及的執念,他最終的選擇……
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殿中,那個幾乎卑微乞憐一般匍匐於地的女子,神色各一,看戲有之,鄙視有
之,怨恨有之,擔憂有之。大殿出奇的靜,每一個人都在等盛澤帝的回答,在場的貴女們個個將心提到
嗓子眼上。傅家的地位,傅縈淳的才名擱在哪兒,容不得盛澤帝斷然拒絕。
盛澤帝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掃了一圈後,忽而淡淡一笑:“賢玥先起來吧,今兒原是爲了給老七指
一門親事,想要做朕的媳婦之人大有人在。朕也不厚此薄彼。既然是給老七選親,便有著老七自己做主
。”盛澤帝將所有的問題都拋給鳳清淇,鳳目落在鳳清淇的身上,“老七也二十有三了,往些年朕放著
你四處遊蕩,如今也改收收心,男兒立業成家纔是正事,今兒滿朝千金都在,老七你倒是說說自己的心
思,朕給你賜婚?!?
指婚之事,盛澤帝早朝後便對他隱晦的提及過。本打算裝聾作啞的矇混過去,然而此時盛澤帝已經
將事情擺明了,就由不得他不去面對。
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坐在鳳清瀾身邊的楚淡墨,複雜的眼神之中,有隱忍,眷念,深情已經幾欲噴薄
而出的悲慟。然而情難自禁也只是一瞬間,心裡明白這樣會給楚淡墨帶來麻煩,於是匆匆的看了楚淡墨
一眼,便將目光移開。
鳳清淇離座,緩緩的走向到殿中,傅縈淳聽著悠遠至近的腳步聲,那麼輕,卻好似每一步都踩在她
的心口之上,讓她的心隨著他的走近,而懸了起來。直到低首的她,眼角餘光瞥到一雙錦面長靴,心開
始了狂跳不止,有期待更多是恐懼。
站在跪在地上的傅縈淳身邊,鳳清淇對著盛澤帝抱拳躬身:“回稟父皇,兒臣只怕是要辜負郡主一
番青睞?!?
他拒絕了。
沒有絲毫的解釋,沒有絲毫的猶豫,他不願意娶她。也不願意爲了忠於心中之人而憐惜她。這一場
賭博,她輸了,輸得體無完膚,輸得一無所有。
傅縈淳眼中的熱淚幾乎快要抑制不住的滾落,心中的刺痛讓她疼的難以自持。從來沒有想到,情之
所傷,盡然是這樣的撕心裂肺。
“哦?”鳳清淇的回答似乎在盛澤帝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而後又問道,“就連賢
玥這般的人兒都打動不了老七的心?既然如此,朕當真好奇,老七心中屬於的女子是何等模樣。今兒滿
朝大臣的到了年齡的內眷都在,老七不妨說說,你到底要何人?”
“回父皇,兒臣尚無意中人,父皇好意兒臣惶恐?!兵P清淇微微低首。
“呵呵……陛下,您這不是在難爲安王爺麼?”鳳清淇的話音才一落地,坐在盛澤帝身邊的君涵韻
便嬌笑起來。
“愛妃這是何意?”盛澤帝不由得低頭看向君涵韻。
“陛下要安王爺說出心屬何人,難道不是難爲王爺麼?”君涵韻豔麗的脣瓣綻開,目光似有若無的
掃過楚淡墨,“臣妾記得一年前,也是這殿內,安王爺可是直言過傾心於誰。”說著,眼露惋嘆之色,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不想安王爺和睿王爺一樣,是個長情之人?!?
君涵韻的話面上絲毫沒有提到鳳清淇心中藏著的人是楚淡墨,也沒有絲毫指出楚淡墨使得鳳清瀾與
鳳清淇兄弟不和,然而那不言更勝有言,其中深意,是個人都能讀懂。
果然,盛澤帝目光瞥了楚淡墨一眼,語氣微沉:“老七,心中當真無人?”
鳳清淇濃密的劍眉一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僵硬與生澀“父皇,兒臣……兒臣對王嫂絕
無非分之想?!币痪湓?,似乎耗盡了鳳清淇所有的力氣,他的餘音都有些顫抖。而後,略略整理了一下
情緒,從錦袍袖中,抽出了一卷羊皮紙卷,高舉過頭頂,遞給盛澤帝:“父皇,男兒立業成家是正事兒
,可兒臣數年來毫無建樹,未曾立業,何以爲家,還請父皇明鑑。自我大靖建國以來,平內攘外,天下
看似以趨以太平,實則近至北原草原,遠至西域蒼漠,個個狼子野心,如今更是戰火連天,兒臣想請旨
父皇,讓兒臣領旨遠征西域,開闊大靖疆土,建功立業,爲我大靖築下萬世之基,揚我大靖之威,也讓
兒臣爲父皇的累世盛名盡一份綿薄之力!”
鳳清淇的一番激昂之詞,顯然是觸動了盛澤帝,因爲帝王的眼中迸發了希冀之光,楚淡墨知道那是
盛澤帝最深得願望,那就是在有生之年,一統天下四海。盛澤帝接過鳳清淇接過來的東西,徐徐的展開
,目之所及,鳳目閃動,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震撼。
可是鳳清淇的話,卻讓楚淡墨的心爲之一緊,她深刻的知道。鳳清淇這一去,少則三年五載,而盛
澤帝的光景,他們都心知肚明,極有可能是熬不到他回來。既然知道,仍然這樣的選擇了,這背後意味
著什麼,所有人都清楚,那就是鳳清淇自動的放棄了皇位的角逐,甘願永爲賢王。
楚淡墨不知道鳳清淇爲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是她知道,他有把她的話聽下去,他終究還是選擇
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她終究還是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選擇護著她。
他遞給盛澤帝的是什麼,楚淡墨的就算不看,也知道那必然是對攻打西域的詳細計劃與排兵部署。
這些絕不是一兩日能夠擬出來的,也許鳳清淇從未有被矇蔽過,也或許他一直是一個活的明白的人……
“可……你已經二十三了?!笔傻劭粗P清淇,目光之中有欣慰,期待與讚賞。
然而,文武大臣卻知道,安王顯然不是盛澤帝心中的繼承人之選,否則是斷不會猶豫的否定鳳清淇
請求。
“父皇,兒臣身爲父皇的兒子,保家衛國,開疆闢土責無旁貸!”鳳清淇一字一頓,無比的堅定,
字字擲地有聲,昭示著他的決心。
盛澤帝起身,離了皇位,一步步的走到鳳清淇的身邊,鳳目幽深的凝望鳳清淇好一會,才大喊一聲
好,手臂重重的搭上鳳清淇的肩膀,將他扶起,高聲讚道:“不愧是朕的兒子,朕便允你所求,朕將西
營虎符交給你,讓你帶著我大靖鐵騎,踏平西域蒼漠,讓四海之內的每一寸疆土都插上我大靖旌旗!”
“兒臣定不會辜負父皇所望!”鳳清淇猛然單膝跪下,朗聲道。
盛澤帝龍心大悅。西域蒼漠與北原草原一直是他的心病,他一早便想出兵攻打,然而卻一直沒有適
合的人選,因爲這意味著出征的那人會擁有大靖四層的兵力,一個用人不當,必然會傷到大靖的國本。
其實鳳清淇一直是他心中的最好的人選,因爲他這個兒子是唯一不結黨,不戀權位,一心只想閒雲
野鶴的兒子,也是絕對有能力辦到的兒子。只是他不忍,也不願勉強於他,若他無心,這場持久之戰,
未必能贏。如今鳳清淇自己提出,正是說中了他的心事,他不能也不願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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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臣女懇請聖上恩準臣女隨王爺一同遠征。”傅縈淳忍著被鳳清淇婉拒的心傷,再度向盛澤
帝請求。
一再的請求,盛澤帝自然不能一再的拒絕,況且傅縈淳只是請求隨同出征,並沒有要名分,而盛澤
帝因爲私心對鳳清淇有所愧疚,自己的兒子的婚姻大事。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不能全然不顧,再加上對
賢妃之死本就心中有愧,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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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至此,盛澤帝肅容看向傅縈淳:“賢玥,你可知安王此去是行軍打仗,不是遊山玩水。你一個
嬌弱女子,如何受得了那些苦?”
“回稟陛下,臣女聽得明白,正因一路勞苦,臣女才更要請陛下允許臣女隨同?!备悼M淳微微的擡
起頭,仰視著盛澤帝,目光如同堅韌的絲綢,“殿下行軍作戰,若無一個知冷熱的人隨身照顧,又豈能
無後顧之憂?臣女雖然一介女流,想必大軍之中,衝鋒陷陣不知凡幾,這等事自然輪不到臣女,臣女只
請陛下允許臣女隨侍安王左右?!?
傅縈淳的話,字字句句說道盛澤帝的心口之中,他欣慰的笑了:“好,朕允你與安王同去,若你能
活著回來,朕便許你安親王妃之名!”
傅縈淳不可置信的擡頭看向盛澤帝,一種突如其來的意外盈滿她的心口,就好似她苦苦收了十年的
種子終於發芽了一般。在鳳清淇請旨出征之時,她的心就好似被撕碎了,她已經不敢再要求其他,卑微
得只需要能夠時時看著他,能夠站在他身側,哪怕什麼也不是。所以她才請旨隨侍,卻沒有想到盛澤帝
竟然給了她一個這樣的承諾,這不啻於是隱晦的給她和安親王指了婚。
看到盛澤帝眼中的鼓勵,傅縈淳才頓悟這是盛澤帝給她的機會。因爲她願意不懼風霜與艱苦的陪同
安親王,所以盛澤帝願意給她一個機會,讓她用這些時間去獲得他的一顆心。
想明白了這些,傅縈淳壓下心中的激動與欣喜,深深的叩拜:“臣女扣謝陛下恩典?!?
“父皇……”
“就這般定了,老七今兒是你的壽辰,你卻給了父皇一份大禮,父皇很是高興?!兵P清淇正欲反駁
,卻被盛澤帝打斷。
盛澤帝很明顯是不會給鳳清淇拒絕的機會。
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宮宴會出了這樣的局勢轉變,原本極有可能一爭帝位的安王自動棄權,而原本
已經垂暮的盛澤帝卻一夕之間便得硬朗。這一番變化,自然也讓朝著各方勢力有了一番波動。
夜幽幽的沉寂著,冷風陣陣的吹拂,吹動著素潔的帷幔,撩起一番別樣的安靜。一縷縷芬芳隨著風
飄進雅緻的房內,盈滿一室的芬芳。
楚淡墨坐在小窗邊,手肘抵在梳妝檯上,纖細的玉指輕輕支頤,如霧的水眸看著窗外,淡淡的似在
遐思。皎潔的月光,也不忍打擾到她,靜悄悄的飄進來,細細碎碎的灑在她的身上,爲她堵上一層清涼
的銀輝。
綠撫挑開內室的珠簾,看到就是這樣在沉思的楚淡墨。伸手,從一旁的屏風上去了件雪白的披風走
到楚淡墨的身後,動作輕柔的爲楚淡墨的披上:“小姐,夜裡涼,如今您又是雙身子,要好生將惜。”
楚淡墨這纔回了神,握住綠撫的手,著急的問道:“清瀾回來了沒有?”
綠撫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但看楚淡墨神色緊張,立刻又安慰道:“小姐不用擔心,陛下留下
王爺,必然是有事交代。您不若早些歇下吧,若是王爺回來,見著你不顧身子等著他,定然又會心疼了
?!?
“我睡不著?!背焓謱⒕G撫披在她身上的披風攏緊了幾分,“我不是擔心清瀾他會出事,我
是擔心君涵韻的事兒。”
“小姐原來是擔心那女人將王爺吃了?”緋惜打了珠簾走進來,留下一串清脆的響動,笑嘻嘻的看
著楚淡墨,“小姐放心,那女人還沒有那個能耐?!?
楚淡墨淡淡的掃了緋惜一眼。
緋惜立刻吐了吐舌頭,而後道:“小姐,大師兄在外面,您是見還是不見?”
楚淡墨作勢要起身,綠撫和緋惜立刻緊張的去攙扶,扶著楚淡墨走出內室。
“這麼晚了,還來叨擾師妹,師妹勿怪?!弊谡潆吙粗叱鰜恚行┣敢庖灿行┬奶鄣恼f
道。
楚淡墨微微一笑,緩緩的搖頭:“師兄這個時候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兒相告?!?
宗政落雲點頭道:“今日聖上的變化,想必師妹心中必然有疑?!?
楚淡墨聞言立刻問道:“師兄知道爲何聖上會枯木回春?”
宗政落雲沉默了片刻後頷首:“如果我沒有猜錯,應當是雙修之法。”
“雙修?”緋惜忍不住驚呼出聲來。
“這雙修之法不是早已失傳了麼?”綠撫驚異的問道。
“早年我曾在神醫谷看到了一本殘本,上面有雙修之法的大部分心決?!弊谡潆吔又f道,“你
也知道你大師姐一生癡武,幾乎熟背了整個神醫谷所有的武功秘籍,所以……”
“所以當日賀蘭幽救走了君涵韻後,便教了她雙修之法?!背酉伦谡潆叺脑?,“可據我所
知,陛下是不會不知道雙修之法其中危害有多大,更何況是不全的殘本,以我看來,陛下是不會同意與
君涵韻雙修。他是一個驕傲的帝王,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被一個女人威脅。”
“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弊谡潆咃@然知道楚淡墨會有有此一問,所以神色凝重的看著
楚淡墨,“當日你種了同心生死蠱,睿王隨你殉情,幸得師尊出手相救,師尊找了另一隻雄蠱與你體內
的雌蠱相配,其實之前師尊也沒有把握,所以多養了兩對做實驗,見有效才用上。一月前,我接到師尊
的消息,他告知我賀蘭幽從他那兒偷走了一對蠱??赡苁且迷谖疑砩?,讓我提防些,一有她的
消息,便告知?!?
“師尊爲何沒有來將賀蘭幽帶走?”楚淡墨蹙眉問道。
“我也有些奇怪,按道理師尊接到我的消息應該會立即趕來?!弊谡潆吇氐溃骸耙簿褪欠嚼u我才
接到師尊的回信,原來他會師門處理師門的事兒?!?
“師門出了什麼事兒?”楚淡墨緊張的問道。心知能拖住師尊這麼久的事兒,必然非同小可。
“有神秘高手潛入神針門,盜走了兩隻冰魄神針。”
楚淡墨頓時明白了,冰魄神針幾乎可以號令神醫谷與神針門所有的人,這東西一旦落入歹人之手,
必然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這人極其狡猾,而且對神醫谷瞭如指掌,師尊追查了一月,也只是追回了神針,卻沒有查出是何
人所爲。”宗政落雲接著到,而後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之色,“師尊在心中提到,這人用了冰魄讓遠在北
鏡塞漠之人去暗殺諸葛旭?!?
楚淡墨聽了心頭一跳,目光驚慌的看著宗政落雲。
宗政落雲有些不忍的說道:“正如你所想,諸葛旭不在軍營之事,因爲這一場刺殺而被掀出來,塞
漠王庭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刻發動了大規模的入侵,主帥不在,士氣大減,我軍節節敗退,短短五日便
失守七城,這個消息可能在明日便會傳入朝堂之中,所以……”
宗政落雲說道這裡不知道如何說下去,面上全是爲難之色,但是他不是,楚淡墨也能夠猜到,於是
她冷冷一笑:“諸葛旭於私是我前任夫君,這事兒天下人不知道,神醫谷卻心裡面白;於公他是驍王舉
薦的人,一旦他凱旋,對清瀾百害而無一利。故而於公於私,他都是清瀾的眼中釘,肉中刺。而要進入
神醫谷盜得神針,這樣艱難之事實屬沒有幾個人能夠辦到,但是有一個身爲神醫谷嫡傳弟子作爲妻子,
又位高權重的睿親王便例外是麼?所以師門懷疑這事是清瀾,不,應該是我與清瀾所爲?”
“師妹,師尊不會這般冤枉你?!弊谡潆呉姵袂楸洌瑥埧谙胍q解,卻不知道如何說,
因爲師尊的心中卻有這樣的意思。
如果不是他與鳳清瀾半年多的相處,瞭解了鳳清瀾的爲人,恐怕連她都要懷疑鳳清瀾利用了師妹,
主謀了這件事??墒钦绯f,除了鳳清瀾沒有人可以做到,也沒有人要這樣做。
“我信他?!背曇粢蝗缂韧钠降嘈潘?,無需強調?!叭绻麕熥鸹蚴菐熼T要追究此事
,最好給我足夠的證據,我不要憑空的猜測,否則我絕不妥協,縱然被逐出師門,我不會善罷甘休?!?
楚淡墨的話說的很絕,是要通過宗政落雲之口,轉達到師門。神醫谷雖然是江湖武林極爲崇敬的一
派,但自幼在哪兒成長的她更清楚,它不是什麼君子之派,神醫谷的權威不容挑戰,明著來他們自然動
不了鳳清瀾一絲一毫,但是暗著來卻不一定,神醫谷沒有千軍萬馬,但是他們匿藏在民間的人數不勝數
。也說不定這府內一個看似不起眼的丫鬟便是神醫谷之人,所以楚淡墨必須把話說明白。
這麼多年她自己的勢力也不小,縱然不可能與有幾百年根基的神醫谷想必,但是要把她逼急了,她
毀不了神醫谷,也能動它的筋骨。
宗政落雲看著楚淡墨,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還是沒有出聲,沉默了須臾後才起身道:
“師妹,這事兒交給師兄吧,你無須操心,師兄回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至於宮中之事,我想王爺回府
後必然也會了然於心,你也就放心的把事情都交給他,安生養胎既可。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我先走
了?!?
“我知道?!背犃俗谡潆呹P懷的話,神色軟了下去,對宗政落雲點頭。
宗政落雲嘆了一口氣後,轉身而去。
鳳清瀾回來已經是月移西樓之時,楚淡墨早已幽幽睡去。也正如宗政落雲所料,鳳清瀾已經知道了
所有的事情。爲了不讓楚淡墨擔心,鳳清瀾也只是言簡意賅的將事情的大概對楚淡墨說了一遍。楚淡墨
卻沒有告訴鳳清瀾關於神醫谷的事情,然而聰明如鳳清瀾,在第二日收到前線戰報後,也猜出了大概。
幽幽湖畔,楚淡墨迎風而立,清風徐徐,掀起她如雪白衣飄飄,青絲縷縷隨風而散,間或有調皮的
幾縷擦過她白嫩的雙頰,遮住那一雙如霧的水眸,之餘目光淡淡。
鳳清瀾踏過青石小徑,遠遠的看著落花紛飛下站著的愛妻,漆黑如墨的鳳眸神色微動,步伐輕盈的
疾步上前,從後方輕柔的將她攬入懷中。
“怎麼獨自一人在此?”鳳清瀾沒有看到有人隨侍左右,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水,卻帶著絲絲的
寵溺的責難。自背後伸出的大掌繞道楚淡墨高聳的小腹前,握住她撫摸小腹的柔荑,頓感一陣冰涼,不
由得劍眉一蹙,擔憂的問道,“爲何手這般涼?”
楚淡墨將反握住鳳清瀾的手,順勢往後一靠,幾乎是把整個人的力道都依附在了鳳清瀾的身上,握
著她難得比自己溫熱的大掌,心裡劃過一陣暖流:“我只是想一個靜靜,這是在府中,不會有事兒?!?
鳳清瀾一聽便知道楚淡墨是有心事,於是問道:“在想什麼?”
“在想到底是什麼人要去刺殺諸葛旭,目的又是什麼?當真是要置諸葛旭於死地,還是想要掀開諸
葛旭擅離職守的秘密?!背淹嬷P清瀾骨節分明的手指,沒有絲毫隱瞞的對鳳清瀾說道,“若是
前者,諸葛旭與何人結怨?若是後者……”楚淡墨垂下眼簾,長翹的睫毛撲閃了一下,繼續道,“清瀾
,諸葛旭之事,聖上固然雷霆大怒,卻不能在這個時候論罪,因爲塞漠需要他,然而聖上卻在此時以諸
葛旭不懂軍規,不堪爲帥的理由降了他的職,甚至不怕因此影響前方士氣,也要陣前更換主帥,讓爹爹
前往塞漠頂替諸葛旭的位置。對於這事兒你怎麼看?你可否覺得聖上的這一舉動委實過於反常?”
“墨兒,什麼都不要想了可好?”鳳清瀾有些無奈的聲音從楚淡墨頭頂飄來,握著她的手不由的緊
了緊,“一切有我?!?
楚淡墨緩緩的轉身,擡首對上鳳清瀾漆黑溫柔的眸子,脣角一綻,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清瀾,也
許我天生便是這勞苦的命吧,庸人自擾大抵是如此,我知道一切有你,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剋制不住
不去想?!?
鳳清瀾聞言,定定的看了楚淡墨好一會兒,才又是深深的一嘆:“既然你想不明,那爲夫便爲你解
惑,清楚明白了便不許再操心?!兵P清瀾捏了捏楚淡墨的臉頰,又是警告又是心疼的看著她,“你想得
沒錯,這一切都是二哥的手筆。”
長臂伸出,攔過楚淡墨的嬌小的香肩,攜著她一邊慢悠悠的散著步,一邊說著:“二哥需要諸葛旭
有一個藉口回來,自然是要把這件事掀了出來。事情不能做的太明顯,否則父皇必然起疑,要瞞過父皇
,自然要讓父皇懷疑其他人。雖然我尚不得知他是如何能知道神醫谷的位置,與裡面的佈局,但是他什
麼的那個異人,這人你也曾見過。”
“你是說那個羅先生?”楚淡墨立刻想到在昔日樑都見到的那看似文弱實則狠辣的書生,上次在盛
京茶肆間,也確實看到他站在鳳清漠的身後。
“這人叫羅智,墨兒你可有影響?”鳳清瀾笑道。
“羅智?”楚淡墨立刻驚訝道,“難道是江湖上有名的五邪書生羅智?”
“正是,我曾查他曾被收入神醫谷,後來練功走火入魔而亡。”鳳清瀾頷首。
“你的意思是他在神醫谷是假死,便是爲了藉機擺脫神醫谷?”楚淡墨眼神立刻冷了下去,“他如
今投靠了驍王,就算師尊追來,他抵死不認,師尊也拿他無法。清瀾你可要小心,我雖然沒有見過他,
但是在神醫谷多少聽說過他一些事蹟,他尤爲喜愛練一些邪功,當年便是練功至筋脈大亂。才以終身不
再踏出神醫谷懇求師尊收留他。後來他死性不改,竟然打起了神醫谷藏寶閣的注意,被師尊再三警告卻
仍然一意孤行,纔會走火入魔,最後死於師尊掌下。當今天下,能夠在師尊手下得以生還之人,他還是
第一人!”
“這算不算是禍害遺千年?”鳳清瀾看楚淡墨一臉凝重之色,不由的伸手颳了刮她的小鼻,調笑打
趣道。
“看來是我多慮了。”楚淡墨見鳳清瀾一派悠閒之態,心知他必然是早就知道這些了,於是撇了撇
嘴,不滿的瞪了鳳清瀾一眼,而後有正色道,“可即便是如此,就算是聖上正如他們所想懷疑你,也不
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纔是。”
鳳清瀾也收起了脣邊閒逸的笑容:“你不要忘記父皇現在身邊有一個君涵韻。她與父皇也有了同心
生死蠱之約,雖然我不知是何原因讓父皇沒有對她癡迷。但是我相信如若不及早制止,早晚有一天父皇
會被她控制?!?
“君涵韻倒是心胸寬廣?!背S刺道,“鳳清漠要置她於死地,她竟然還願意與之合作?!闭f
道此處,楚淡墨不解的看向鳳清瀾,“據我所知,鳳清漠與君涵韻一直是同一陣線上的人,爲何他會對
君涵韻痛下殺手?莫不是他有什麼不可告知的秘密掌握在君涵韻手中?令他寧可失去一個有力的盟友也
在所不惜?”
鳳清瀾沒有立刻回答楚淡墨的話,微微揚起頭,將視線投向遠處那淡淡的湖泊之中,滿池搖曳的金
蓮倒影到他漆黑如墨的雙瞳之中,生生的有了一層冷意。目光凜冽的讓楚淡墨看了都有些詫異。
鳳清瀾向來是一個內斂之人,他極少表露情緒,尤其是怒意更是極難一見。一時間楚淡墨也弄不懂
到底出了什麼事,讓鳳清瀾對鳳清漠諱莫至此。
“清瀾……”楚淡墨伸手晃了晃鳳清瀾,聲音帶著幾分擔憂幾分小心。
鳳清瀾收回目光,復有握緊楚淡墨的手,脣邊再度掛上溫煦如春風的淺笑。卻是沒有回答楚淡墨的
話,而是沉默著拉著楚淡墨的離去。
鳳清瀾自然是不會告訴楚淡墨,鳳清漠對君涵韻下手不過是因爲君涵韻私自對她對了手的緣故,當
他查出前因後果之時,心頭有一股難言的情緒。鳳清漠與他算是彼此最瞭解的人,素來爲達目的不擇手
段。君涵韻於鳳清漠而言無疑是一枚極有用的棋子,若是擅用,要徹底挖走君家易如反掌。然而鳳清漠
卻放棄了,只因她動了他心中不該的動得人??墒撬P清漠似乎忘記了,這個人是他鳳清瀾的人,也不
是他可以肖想的人。
一個月後,鳳清淇也親率三軍,一行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帝都,朝著西域而去。
上靈山上,楚淡墨坐在小亭之中,看著下方一身戎裝,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英姿颯爽的鳳清淇,看
著他在鰲頭等了近一個時辰,看著監軍再三的通知他時辰一過,卻仍然沒有啓程。
“小姐,您都已經來了,爲什麼不去見見安王爺?”緋惜半趴在石桌上,雙手託著她的俏臉,不解
的問道,“我敢打賭,安王爺一定是在等您?!?
楚淡墨沒有說話,而是伸手輕輕撫弄著擱在石桌上的沁雪琴,如玉般圓潤的之間,拂過琴絃,卻沒
有發出絲毫的聲音。
“你既然知道安王殿下等的是小姐,又豈能讓小姐再去見王爺?”綠撫伸出纖纖食指,重重的點在
緋惜的額頭上。
“哎呦,綠撫姐痛啊!”緋惜嘟起粉嫩的小嘴,不滿的瞅著綠撫,而後看向低頭不語的楚淡墨,低
聲嘟囔:“我只是……覺得安王爺挺可憐的……”
緋惜的話雖然輕,但是卻一字不落的飄進楚淡墨的耳中,她撫摸琴絃的手不禁一頓。
“緋惜姐姐錯了?!碧已┎煊X楚淡墨的變化,於是立刻到了,“這世間個人有個人的緣分,個人有
個人的命,安王殿下如今不過是還沒有遇到他的緣分,如同殿下那般的人,或許是執著了些,卻不會永
遠想不明白。”
“但願七爺他能想明白。”緋惜嘀咕著。
楚淡墨一直沉默著,擡首看下去,正看到傅縈淳走到鳳清淇的身邊說了勸說,一開始鳳清淇並未理
會,最後似乎是經不起傅縈淳的連番苦勸,終於深深的凝望了鰲頭的另一邊,一揮手帶動著所有大軍緩
緩的離開了。
楚淡墨目光微斂,白玉般的手指輕輕一撥,一串清靈的琴音立刻擴散開去。幽幽潺潺的琴聲,恰似
一汪清潤見底的小溪,裡面的一切一眼可見。正如楚淡墨要借琴表達的感情,那是一種亦如清水般沒有
絲毫雜質的感情,那是一種超越男女之情的純淨的友情。
那琴聲漂浮在山野之間,透過細碎的陽光,穿過翠綠的枝葉,流過壁峰細縫,傳進鳳清淇的耳裡,
讓他騎在馬背上的身子一陣。
他是精通音律之人,自然能夠聽出其中深意。頓時,他停了下來,細細的聆聽,時間好似就在這一
刻與他而言靜止了,他目光不知是喜還是悲的四處尋找,卻沒有一個著落點,因爲那琴聲好似從深山之
中傳來,又好似自蒼穹之上傾瀉。
找不到,他只好放棄搜尋,凝神細聽。
楚淡墨在上面將鳳清淇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玉手徒然一轉,原本柔和似水的琴聲變得高低冥迷,
時起時伏,恰如金戈鐵馬之中,千萬大軍鐵踏山河而來。有一種整個山巒都在震動的雷霆氣勢。讓人聞
之,不由的一股豪情壯志盈滿胸腔。不止鳳清淇,就連隨行的大軍也都個個爲之精神抖擻,好似他們眼
前已經出現了他們如何揮軍西域,浴血奮戰最後凱旋得勝的畫面。全部沉醉與琴聲之中,就連琴聲何時
停了也不知。
“安王爺,我家王妃讓我將這個呈給您?!辈恢螘r,桃雪已經走到了下去,甚至是在大軍毫無察
覺之下,走到了鳳清淇的面前。將一小卷白花花的紙卷遞給鳳清淇。
鳳清淇接過,展開,上面唯有四個字:知音,勝歌。
也許其他人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但是鳳清淇知道。他知道楚淡墨的意思是,方纔所彈的兩首曲子
,前者是叫做《知音》,藉此來表達他之於她是何種地位。後者是叫做《勝歌》,告訴他她的期望,已
經祝願他大獲全勝。
“這一生能爲知音也好?!兵P清淇目光再次投遠,似有所感的落在了綠樹濃蔭背後的小亭之中,清
爽的聲音不高,楚淡墨聽不到,卻能從他的脣形讀出。
凝望了片刻,鳳清淇依然轉身,大手一揮,縱馬緩步而行。與之前一般無二,然而楚淡墨卻是看到
了不同,這一次他的身上有了一股釋然與灑脫之氣。
楚淡墨欣慰的笑了,目送著鳳清淇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可及之處,才轉身而去。
然而,楚淡墨沒有看到是,鳳清淇走出上靈山之後,遙遙回首,望著這方兀自出了一會兒神,手中
緊握她的四個字,久久的才低聲自語道:“《勝歌》,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你是希望我平安歸來?阿
墨……”
朝廷之中在盛澤帝突然日益健朗的表面之下暫停了風雲涌動,安安靜靜的渡過了一個月的平靜日子
。但是,一切卻在那一日早朝之上,盛澤帝剛剛要命王成宣讀冊立鳳清瀾爲太子的聖諭,卻莫名噴出一
口鮮血而再次暗潮涌動。
一個月來,君涵韻卻是沒有在宮中興風作浪,然而楚淡墨卻沒有因此對她鬆了防備。楚淡墨知道君
涵韻被她傷得不淺,自然需要時間去復原,如今的君涵韻就好似一條進入冬眠的毒蛇,一旦熬過了寒冬
,她必然會反擊。
隨著日子的過去,楚淡墨的身子越發的重,已經開始行動不便。故而盛澤帝派王成來宣召她進宮問
診之時,楚淡墨讓宗政落雲代替她前去。
然而,楚淡墨卻萬萬沒有想到,宗政落雲才進宮一個時辰,宮裡便傳來消息說鳳清瀾串謀宗政落雲
造反,意圖謀害聖上。
楚淡墨聽到這個消息後大驚失色,唯有拖著近九個月的日子趕至宮中。雖然綠撫極力攔阻卻還是攔
不下楚淡墨。但是楚淡墨卻在途中遭到了刺殺。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皇城腳下,睿親王妃的官較被黑衣蒙面之人圍殺,這是多麼震驚人心的消息,
幾乎是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
劍光四射,楚淡墨坐在轎子之中,手緊緊的貼在高聳的小腹之上。極力的保持著自己身子的平衡,
外面刀劍之聲不絕於耳,時不時的有鮮血飛濺而來,很快染紅了轎子的錦面,她努力的平復著自己心裡
的忐忑。
“小姐,快隨紅袖走!”一身已經染血的紅袖掀開錦簾,一把抓住楚淡墨的手,還來不及運力將楚
淡墨拉走,一道寒光破空而來。好在紅袖眼疾手快,一掌打在轎柄上,轎子一轉,那飛來的鋼刀深深的
刺入轎子邊緣。
紅袖眼中寒芒一閃,身子一旋,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接下鋼刀,奮力一甩,鋼刀飛射而去,生
生的穿過兩個黑衣人的胸口,直直的插在第三個黑衣人身上。以此得出一絲空隙,拉走楚淡墨的手一轉
,力道使得極爲巧妙,穩穩的將楚淡墨背在了背上,卻又不至於傷到楚淡墨。足尖一點,縱身而去。
刺殺的人見紅袖揹著睿王妃殺出重圍逃離,立刻集體追殺而去。
緋惜正要飛身阻攔黑衣人,卻被綠撫橫臂擋下,綠撫沒有給緋惜任何解釋,而是極其嚴肅與冷漠的
命令:“不用追了。”
“可是王妃……”
“跟我走?!辈淮圜葘鷳n的話說完,綠撫便率步先行。
而此時的宮中卻是劍拔弩張,兩方勢力都對持在盛康宮。一方自然是君涵韻,而另一方便是鳳清瀾
。偌大的宮殿被兩方的人馬擠滿,一衆侍衛個個手持明晃晃的鋼刀,嚴陣以待,個個臉上視死如歸。
“睿親王你何苦如此心急,陛下已經下旨立你爲太子,你爲何還要謀害陛下?”君涵韻站在重重禁
軍守衛的之後,頤指氣昂的高聲質問。
鳳清瀾一襲銀白色的蟒袍,優雅的坐在鎏金檀木椅之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白玉杯,輕輕的掀了
茶蓋,絲毫沒有理會君涵韻的話。
那一份悠然的處變不驚,讓君涵韻心中怒火中燒,因爲他一直是這樣的忽略著她,一直是這樣的無
視著她!精美的宮裝下,那一雙塗著丹寇的手,緊緊的握著拳,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看著鳳清瀾。
君涵韻正要發作,她身後,有人拉了拉的衣袖。君涵韻回頭,恰好對上了賀蘭幽不贊同的眸光,於
是立刻壓下心中的躁動,她不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然而卻只要對著這個從不把她放在眼裡的男人,就
會理智全無。
就在此時,文武大臣一個個在君倉的帶領之下急忙的趕到。
君涵韻看到君倉,眼中倏地劃過一絲喜悅,然而君倉卻沒有看她一眼,胯近大殿,便帶著文武百官
對著鳳清瀾叩拜行禮:“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
君涵韻見此,心中隱隱感覺不妙。她明明已經和祖父談妥,爲何君倉臨陣倒戈?可是這一點不安,
在聽到了門外的廝殺刀槍相鳴之聲而消弭,至少她不是孤軍作戰,有了那人的相助,鹿死誰手還是未知
數。
“太傅,來得似乎晚了些?”鳳清瀾慢悠悠的說道。
這樣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讓君倉身子一陣,立刻俯首道:“微臣該死,殿下恕罪?!?
鳳清瀾淡淡的看了匍匐在地的重臣一眼,沒有再開口說話,反而是坐在鳳清瀾身邊的十四皇子鳳清
潾不冷不熱的道:“太傅還有什麼不敢的?你的好孫女這會兒都敢逼宮了,指不定我大靖過了今日就移
姓了,太傅今日稱臣,明日可能就輪到爺和哥哥們給你下跪了?!?
“微臣惶恐?!本齻}面露慌張之色。而後側首對著君涵韻喝止道,“逆女,還不棄械投降,求殿下
寬??!”
“祖父,你……”
“貴母妃是不是在驚訝爲何太傅沒有站在你的身側?”鳳清潾似笑非笑的看著君涵韻。對上君涵韻
不安的目光,笑得格外的燦爛,“貴母妃是個健忘的人,如果沒有六哥,你們早就在樑朝滅亡之際便一
家淪爲階下囚,好在太傅不是一個恩將仇報的人,否則……”
“祖父,你幫著他們設計我?”聽了鳳清潾的話,君涵韻頓悟,不可置信的看著君倉,她不能相信
他的祖父再度捨棄了她,甚至聯合外人來置她於死地!
“是你自己不知深淺,不自量力,又癡心妄想。難道要整個君家跟著你陪葬?”君倉冷冷的看向君
涵韻,“你若有太子妃一半……”
“夠了!”君倉的話還未說完,君涵韻便暴躁的大喝打斷,歇斯底里的大吼道,“楚淡墨,楚淡墨
,她有什麼好?我什麼地方比不上她?你們個個都護著她,個個都拿她當寶是吧?那我告訴你們,這一
次她死定了!”
“你說什麼?”鳳清潾豁然站起身,那惡狠狠的模樣就好似想要衝上前去將君涵韻撕碎。
君涵韻笑了,笑得陰冷:“我不禁要楚淡墨死物置之死地,我還要所有關心她的人都不得好死!你
們一個個等著吧,用不了多久,你們全部都要跪倒在我的腳下,對我搖尾乞憐?!?
“娘娘,一切已經在我們掌握之中?!本崌虖埖脑挿铰?,一個陰沉的男音響起,一個看似文弱
的書生打扮的男子走到君涵韻身後。將一個精緻的錦袋遞給君涵韻。
來人,正是羅智!
君涵韻看到羅智,眼中狠厲的光更勝,語調也越發的猖狂:“睿王爺,不,太子殿下,你猜猜你心
愛的太子妃如今身在何處?”君涵韻說著,便將羅智遞給她的東西癱在掌心,讓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
只要熟悉楚淡墨的人,都知道這個錦袋是屬於楚淡墨的。
鳳清潾大驚失色,轉頭看向鳳清瀾。然而鳳清瀾眉頭深深的蹙起,應該說鳳清瀾自從看到羅智出現
在這兒時,臉色便沉了下去。漆黑如墨的眸子裡醞釀起一層層風暴。
“所有人,除了她以爲?!兵P清瀾的清潤的聲音似是夾雜了雪花一般清冷透骨,細長的食指冷冷的
指向君涵韻,“統統拿下,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冷漠的眸光再燒向君倉:“君家還能不能保住榮華,便看太傅的表現!”
冷冷的甩下一句話後,鳳清瀾卻拂袖轉身,所有人都只看得一道銀色流光閃過,眨眼之間,鳳清瀾
人已經不在殿內。
然而鳳清瀾才掠出盛康宮,便被兩道身影截下,赫然便是賀蘭幽與羅智。賀蘭幽一身武藝盡得神醫
谷真傳,乃是神醫谷百年來除卻宗政落雲外,武藝修爲最高的人。與鳳清瀾本就相差不了多少,如今再
多了一個羅智。左右夾擊,鳳清瀾委實難以應付。
然而看著二人,鳳清瀾依然面不改色,只是一如方纔一般冷,比之十二月的寒冬更加的凜冽,更是
一身的煞氣,那煞氣好似來自於地獄深處般濃烈,饒是如同賀蘭幽與羅智這等經歷過大風大浪,雙手沾
滿血腥的人,也忍不住畏懼。那種畏懼不是手上的功夫而決定,而是一種來自靈魂的顫抖。
“現在讓開,本王留你們一個全屍!”
鳳清瀾的話不可謂不狂傲,然而,卻讓同樣身爲絕世高手的賀蘭幽與羅智笑不出來,他們心底矛盾
著,知道鳳清瀾不會善了,今日已經得罪了他,要有生路,除非鳳清瀾死,然而看著這樣一身戾氣的鳳
清瀾,聯手可謂天下無敵的二人竟然沒有了把握。
然而,有疑只是一瞬間,因爲鳳清瀾沒有時間給在他們身上浪費。
但見鳳清瀾旋身而起,剛猛的盄鳳席捲而起,一道道銀光如同流星一般在鳳清瀾的四周流竄,每一
道都如同萬劍合一般凜冽,摻雜著勢不可擋的強大力量。彷彿一靠近,就會被千刀萬剮一般駭人。
那一瞬間,好似整個星辰扭轉。
那一瞬間,盛康宮數百年堅固的城牆一寸寸的出現了裂痕。
那一瞬間,盛康宮三十里內的蟬蟲嘶鳴,飛鳥逃竄。
那一瞬間,盛康宮放出萬丈銀光,堪比皓月墜落。
那一瞬間,無數被銀光吸引目光的宮娥內侍,從此再看不到天日。
直到幾百年後,一對同樣風姿卓越的男女,以全新的身份踏入這盛康宮,看到著一方慘敗了幾百年
,十幾代帝王傾盡一切想要修復,卻無能爲力的斷壁殘垣。又不得不遙想,所謂的迦葉神功巔峰之極的
威力是何等模樣。
賀蘭幽與羅智在一聲驚天巨響之中被震飛而出,兩人一個摔在了御花園的荷花塘中,一個撞碎了御
花園的假山,狠狠的摔在地上。然而,兩人同樣的已經沒有氣息,死狀之悽慘,讓隔日收斂屍骨的人都
慘不忍睹。只因他二人早已面目全非,渾身鮮血淋淋,卻又白骨森森,這人想到了一種刑罰——凌遲。
所謂的凌遲,便是在活人的身上割下一百零八塊肉,手法之巧妙,保證受刑之人,直到最後一快肉
被割下,纔會嚥氣。就如同這般,成了一具掛著血肉的白骨。
鳳清瀾一招幾乎耗盡了所有的真氣,落在地上幾乎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然而,他卻必須站起來,
因爲他心愛的妻子還等待著他。
這一次是他大意了!
君涵韻從來不值得他動手,他費心利用盛澤帝部下一個局。表面上是要替盛澤帝控制住君涵韻。實
則是要引鳳清漠入局。他一直知道鳳清漠心中權欲極重,一旦盛澤帝冊立他做儲君,那麼鳳清漠必然會
有行動,恰好如今盛澤帝也命在旦夕,而表面上宮中局勢早已在君涵韻的掌控之下,那麼鳳清漠就沒有
理由不動手。
至於楚淡墨,他自然是最在意她的,被紅袖救走的自然不是真正的楚淡墨,當初把桃雪放在楚淡墨
的身邊,爲的就是這一天。
然而鳳清漠是動手了,他卻沒有親自來。這樣的時刻他都可以不來,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有比得
到皇位更吸引他的,什麼比皇位更吸引他?如果是在以前,鳳清瀾的回答必然是沒有,然而當他得知鳳
清漠背後做的一系列事情後,他明白了。如今依然沒有什麼比的上皇位來得更重要,但是卻有一個人與
皇位在鳳清漠心中有了同等的地位。
鳳清漠要皇位,也要得到楚淡墨。
只要楚淡墨在手,由不得鳳清瀾不退讓,只要他們的骨肉在鳳清漠的手上,又不由楚淡墨不屈服!
他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以至於如今愛妻可能置身危險之中。
他害怕了。
他不是怕鳳清漠會傷害楚淡墨,相反,鳳清漠是絕對不會傷害楚淡墨。他也不是怕鳳清漠會用楚淡
墨要挾他,因爲楚淡墨是不會讓自己成爲要挾鳳清瀾的弱點。成婚以來,楚淡墨事事操勞,便是要讓鳳
清瀾知道,她不是他的累贅。
如此剛烈的楚淡墨,如此愛他至深的楚淡墨。有如此聰慧的楚淡墨,一旦她見到鳳清漠便能夠想明
白其中深意。而她會做的……
依稀間,鳳清瀾好似聽到了楚淡墨遙遠的聲音:清瀾,沒有人會比你在我心中重要,即便是我自己
,也包括我們的骨肉!
曾經的吳儂軟語,此刻皆數化作了一把把的利刀,一刀刀割著他的心。
就在鳳清瀾飛一般的朝著墨瀾清幽山莊時,楚淡墨已經看到了鳳清漠。
“很意外,我會來此,小師妹?”鳳清漠看著楚淡墨只是初時見到自己有一絲訝異後,很快就恢復
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心中仍不的讚歎。
這纔是他要的女人,也只有這樣的女人,纔有資格與他平肩而立。
“的確很意外。”楚淡墨冷淡的說著。
“我也很意外。”鳳清漠莫名的說著,“我自幼便與六弟一起,一起從師,一起並肩作戰,也一起
互相防備。六弟心思難測,我琢磨了十多年,都沒有一次琢磨清楚,然而這一次我總算是贏了不是?”
楚淡墨警戒的看著鳳清漠,手放在小腹上,卻已經握緊。
鳳清漠將楚淡墨眼中的警惕看在眼裡,清冷的鳳目爲之一黯,隨後又便的熾熱如火:“人生便是一
場賭局,十賭九輸,然而只要贏一次,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不是麼?”
“你想拿我威脅清瀾?”楚淡墨看著一步步踱向自己的鳳清漠,眼神越發的冷。
“不。”鳳清漠削薄的脣緩緩的綻開,此生他都不曾有過如此溫柔的笑容。
然而,他這一抹千年難見的笑容,卻讓楚淡墨心頭一跳,立刻讀懂了他眼中的炙熱來源於何處。
“驍王殿下,難道想要強佔弟妹麼?”楚淡墨眼神如冰。
“我自有辦法讓天下人接受你是我的女人!”鳳清漠說的緩慢,低沉與堅定。
聞言,楚淡墨的脣瓣微揚,眼中溢滿嘲諷:“縱然天下人都能接受,但是我絕對不會接受,你休想
得到我!”
“由不得你不從。”鳳清漠絲毫不在乎楚淡墨的態度,依然笑如春花,“墨兒,你太重情。你可知
你放不下你的丫頭們?其實我們是一類人,因爲從小溫暖,所以放不下一絲一毫能讓我們溫暖的人?!?
“你把綠撫她們怎麼了?”楚淡墨猛然擡頭,目光如刀射向鳳清漠清俊的臉。
“放心,我不會輕易傷了他們?!兵P清漠依然銜著愉悅的笑容,“小師妹與生俱來便有攝魂之能,
這是君家得天獨厚的能力。一定有人被施術,除非施術之人死去,否則那人終身會爲施術之人所用?!?
鳳清漠負在身後的伸出,寬大的袖袍滑落,一直碧綠青翠的短笛橫在他的掌心,“你可知,這種異能,
除了君家外,還有人可以做到?”
“果然是你,你纔是印魂真正的主人!”楚淡墨瞪大盈盈水眸,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變得尖銳,
“你對綠撫做了什麼?”
“她爲我立了大功,我且能待薄她,至於其他人……那便要看小師妹如何取捨了?!兵P清漠看著一
臉痛苦之色的楚淡墨,心裡也隱隱泛著痛意,然而卻深深的壓制,要得到她,就必須夠狠!
楚淡墨從來沒有一刻心這般疼,她的綠撫竟然會被這樣的利用,如果綠撫自己知道了,怕是會引咎
自殺,她該怎麼辦?
一念之此,心中頓然升起一股狠意。
目光怨毒的看向鳳清漠。
鳳清漠似乎明白楚淡墨的心思,緩緩將笛子橫於脣邊:“小師妹,不妨留心你的手心?!?
言罷,悠揚婉轉的笛音徐徐飄出,那聲音清脆之中帶著絲絲的蠱惑。起先,楚淡墨還沒有什麼異樣
,直到笛音突轉,她掌心一痛,低頭一看,一個似盤踞的蛇形印記驀然出現在她的掌心,隨著笛聲的高
低起伏而時隱時現。
“如影隨形!”楚淡墨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的印記。
在地宮得到關於印魂的詳細記載後,楚淡墨便了解了所謂的印魂三式。而印魂三式第三式便是如影
隨形,它是通過一種媒介,形成一種秘術,從而通過音律來控制那一個人。如影隨形,正如它的名字一
樣,一旦被印上,這一生無論你在天涯海角,都會被找到,甚至印魂的主人可以通過印魂,監視你的一
舉一動。
再則是,若是一個人沒有了影子,會如何?那不就是死人?如今的楚淡墨就好比是鳳清漠的影子,
他在她在,他忘她亦亡!這算不算是與同心生死蠱異曲同工?
楚淡墨心顫了顫,不住的搓著手心,好似那是什麼骯髒的東西,恨不得立刻丟掉。
嬌嫩的手心怎堪如此對待,不肖片刻變紅腫一片,明明掌心已經火辣辣的疼著,然而她卻絲毫感覺
不到痛,眼看掌心就要被蹭掉一層細皮。鳳清漠身形一動,兩指一伸,點了楚淡墨的穴道。
“傻丫頭,明知道那是無用的不是麼?”鳳清漠伸出手指,憐愛的撫摸上楚淡墨的臉。
楚淡墨心裡厭惡,無奈身子卻動不了:“不要碰我?!?
“我們走吧?!兵P清漠混然不介意楚淡墨眼中的嫌惡,伸出雙手,欲抱起楚淡墨,然而他的手還沒
有碰到楚淡墨的臂彎,身後一道強勁的劍氣橫掃而來。
劍氣剛烈,帶著濃濃的殺氣,來得又太突然,讓鳳清漠不得不立即旋身閃過。然而,鳳清漠這一閃
,自然就放過了擄走了楚淡墨的大好時機,看著擦過楚淡墨衣角的手空空如也,鳳清漠眼中一寒,轉頭
看向來人。
卻發現那人已經掠至楚淡墨的身邊,來的竟然是鳳清溟。
鳳清漠自然也沒有料到鳳清瀾是有心要置他於死地,早已經派鳳清溟帶兵去了驍王府,不管鳳清漠
有沒有中計入宮,他都要給他安上一個陰謀造反的罪名。
鳳清溟一到驍王府,沒有看到鳳清漠,又接到宮中鳳清潾的暗號,知道鳳清漠也沒有進宮,立刻明
白大事不好,快馬加鞭的趕來。好在他及時趕到,否則如果楚淡墨被鳳清漠抓獲,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九弟的速度倒是快?!兵P清漠清冷的眸光變得陰寒。
“怎麼比的上二哥你?!兵P清溟不陰不陽的回道。
“那就看看你我誰更快?!?
鳳清漠話音一落,身形一閃,朝著楚淡墨躍去。
鳳清溟手中長劍一劃,帶著一串灼目的劍花,應身而上。
鳳清漠依然是他慣有的一身藏青色錦袍,而鳳清溟則一如既往的是大紅錦衣。兩人的伸手乍一看之
下,竟然不相上下。一青一紅兩抹身影很快糾纏在一起。速度之快,楚淡墨看不清一招一式。
只是偶爾一道勁風拂過,牽著大理石的木桌瞬間變成了木屑,或是一道劍光劃過,楠木窗頓時粉碎
。
拳嘯,劍影。
一時間整個房間內溢滿濃濃的殺氣。但是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情勢下,楚淡墨三步之內,沒有絲毫順
壞。顯然,二人都不願傷及她一分一毫。
就在楚淡墨眼花繚亂之際,猛然看見幽碧的光一閃,心頭一動,立刻大喊:“阿九,閉上眼睛,封
閉聽知!”
幾乎是楚淡墨剛喊出聲,鳳清溟便下意識的照做,才險險的躲過鳳清漠使用印魂的陰招。
楚淡墨見此,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當下冷靜下來,好在鳳清溟解開了他的穴道,也好在她不管走到
哪兒都帶著沁雪琴。
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力氣,楚淡墨竟然可以挺著高聳的小腹,快步的繞過屏風,閃進內室。
當雙手觸碰到了沁雪琴後,楚淡墨的心總算落了下去。盈盈水眸透過屏風,看著外面激烈糾纏的二
人,楚淡墨眼中劃過一道殺光。
玉指一撥,帶著肅殺之氣的琴聲飛躍而出。
琴聲甫一傳出,鳳清漠的動作一滯,就在這一滯之間,鳳清溟抓住機會,反手一劍刺去,鳳清漠反
應夠快,及時閃身,然而鋒利的劍鋒還是擦過了他的手腕,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鳳清漠看著手上的血痕,看著手上因爲沁雪琴而異常興奮的印魂,強自運氣壓制住印魂。又看向楚
淡墨:“你是想與我同歸於盡麼?你捨得下我那六弟麼?”
鳳清漠的話,讓楚淡墨心尖一顫,素手一頓。
楚淡墨手上一頓,鳳清漠脣角立刻詭異的揚起。黑眸刮過一絲戾氣,將手中的印魂化作利劍扔向鳳
清溟,趁著鳳清溟與印魂糾纏之際,一個飛身落在楚淡墨的面前。
楚淡墨見此,想要再撥弄琴絃已經來不及,因爲鳳清漠已經抓住了她手腕,並且暗自運氣,試圖強
行將她帶走。
然而鳳清漠纔將楚淡墨帶離兩步,便被拼著被印魂打傷而追上來的鳳清溟攔住,鳳清溟抓住了楚淡
墨另一隻手,可是不敢傷了楚淡墨的鳳清溟差點,讓鳳清漠將楚淡墨拉走,於是狠下心,同樣運功,跟
鳳清漠較勁兒。
楚淡墨本就身子重,今日連番事情下來,身心疲憊。方纔又動了真力,強行催動沁雪,此時被兩股
真力一過,下腹立刻開始一陣絞痛。
“我……我的孩子……”楚淡墨痛苦的吟哦一聲。
兩個男人皆是一驚,鳳清溟當即鬆了手,然而鳳清漠卻掙扎了一番,可就他猶豫的那一剎那,楚淡
墨感覺小腹一陣錐痛,一股熱流從她的雙腿間留了下來。
鳳清漠見此也是慌了神,看著楚淡墨瞬間蒼白的小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愣著做什麼,還不去把山莊內的產婆找來。”倒是鳳清溟先回了神,顧不得其他,將楚淡墨一
把橫抱起來,朝著牀榻走,一邊衝著鳳清漠大吼道。
鳳清漠頓時醒神,神色極爲複雜,緊了緊手,壓下心中的冷殘,卻又不得不對鳳清溟道:“山莊衆
人皆數被印魂所封,不到十二個時辰是不可能醒?!?
“你——”鳳清溟剛把楚淡墨放下,聽了這話,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將鳳清漠撕裂,然而他必須的冷
靜。
縱然他一個大男人不知道動女人之事,但是他也知道楚淡墨是要生了!
“阿……阿九……孩子……孩子……”楚淡墨已經疼的語不成聲,額頭上汗如雨下,一張清麗的小
臉也被疼痛折磨的扭曲。
那雙一直淡薄無瀾的水眸,第一次出現這樣脆弱這樣的害怕的神色,讓鳳清溟都不忍心看下去。
“你若心中當真是顧及著六嫂,現在去下山找穩婆!”情急之中,鳳清溟當機立斷,將楚淡墨攬入
懷中,把一股股真氣輸入楚淡墨的體內,緩解她的疼痛,也護住她的心脈。
此時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因爲他們這些龍子鳳孫,什麼都會,就是不會接生,更何況他們還是男
子,而這要生產的女人是他們的弟妹和嫂子!此時他只有和鳳清漠共同出力纔有可能保證楚淡墨母子平
安。
他不敢去想,如果楚淡墨在此有個萬一,他的六哥會有多痛苦,會有多瘋狂!
鳳清漠眸光一閃,看了痛得生不如死的楚淡墨一眼,最終腳步一點,急速的閃身而去。他是真心愛
著她,縱然他再卑鄙,手段再殘忍,他卻是打心底第一次去愛一個人,去在乎一個人。
他希望有一個呵護他的幾乎,疼愛她的幾乎,然而如果她已經不在,如果她不在,這一刻,他不敢
往下去想。
他也知道,這裡一旦放手,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得到她。
可是,他不想她痛……
更捨不得她死……
鳳清溟看著鳳清漠轉身而去,心裡先是一鬆,後又是一緊。
他知道鳳清漠這算是妥協了。但是,他更加擔心日後鳳清漠會怎麼做,他沒有想到他這個冷心冷情
的二哥當真是對他的六嫂動了情,而不是對六哥再一次贏了他而不甘。
然而,此時不是擔憂這些的時候。遂靜下神,專注的爲楚淡墨護住心脈。
卻說,鳳清漠急急的下山,卻在半路上遇到了鳳清瀾。
那時的鳳清瀾,一襲銀白的錦袍已經被他自己的血染紅。
當鳳清漠觸及到鳳清瀾的脈門之時,甚至不可置信的發現,鳳清瀾的筋脈俱損,只是靠著一股強大
的意念趕來,那一刻,說不震撼,是騙人的。
鳳清瀾沒有與鳳清漠再動手,儘管鳳清漠知道這是殺死鳳清瀾唯一僅有的機會,但是他仍然放棄了
,因爲他知道鳳清瀾身上與楚淡墨有著同心生死蠱。就如同他與她一般,同生共死!
鳳清瀾上了山,鳳清漠依然去找人接生。
沒有人知道,鳳清瀾是怎樣靠著一縷意念,忍著來自同心生死蠱的生產折磨,爲楚淡墨接生,也沒
有人知道楚淡墨是如何在持續了足足六個時辰撕心裂肺的劇痛將三個孩子平安誕下來。
然而,只知道最後的最後,鳳清瀾因此一事,纏綿病榻近一年的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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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zZ,還沒有結局(⊙o⊙)哦,親們不要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