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引文?
宣於璟看著那單薄的身影不禁一愣!
眼前的女居士比他記憶中的引文要瘦削不少!
到了這時候,就算那女居士再是推辭,宣於璟仍然一把扶起了她。
儘管早就知道答案,可當他的眼神落在她凹陷的面頰上時,還是怔住了。
大半年的時間,她就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沒有神采,骨瘦如柴。但更令宣於璟心酸的是,即便是如此孱弱的她,依舊在他最危險的時候不顧一切,用自己的身體撞向那個試圖傷害他的人。
人心肉長,到了今時今日,宣於璟對於引文的感情變得無比複雜。
到頭來,他也只能尷尬地道一句:“引文,原來你沒有死……這,實在是太好了。”
在公良長顧的掩護下,宣於璟終於將引文安排到了羽洛身邊,兩個女人席地坐著。引文王妃謝了羽洛的救命之恩後,便一遍又一遍地念著經(jīng)文,再沒有多餘的話。
那一夜,在親眼看見煙雀與芩嵐殞命後,引文體力不支從望梅閣上墜下,卻僥倖沒有死。
趁著宮中大亂,她一個人跌跌撞撞,後來又在幾名好心宮人的幫助下出了王宮。
在離開晟宮的那一刻,她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與青燈爲伴了。
可偏偏就在土地廟中,爲將要剃度而惆悵的時候,遇上了綁架羽洛而來的幾人。
她下意識地躲入了供桌下,卻不想又陰差陽錯地遇上了王爺,還救了王爺……
只不過一眼,心如止水的狀態(tài)一去不返。引文反覆呢喃著經(jīng)文,可面對王爺,她心裡頭漣漪不斷。引文啊引文,難道到了現(xiàn)在,你還放不開麼?她無聲地自問著。
廟堂中的殺戮還在繼續(xù)著,但很快,兩位王爺與將軍一方就佔了上風。蔣通沒有低估公良長顧的能力,卻實在沒有料到,兩位王爺也會被牽扯進來。
他自以爲周全的安排,到了還是沒能得逞!
這時候,敵兵已經(jīng)被殺得差不多了。
可宣於崇的發(fā)泄好似還未盡興一般,他幾個箭步穿越佛堂,就在土地爺?shù)南袂耙话亚茏×诉€想逃跑的蔣通!
“你以爲你還能跑得掉麼?”宣於崇一腳踢掉了他手中的長劍,卻不急於結(jié)果他的性命。
只見他揮刀上下,先後在蔣通手腳上劃了十幾刀,令他痛不欲生卻又死不掉!
此時的宣於崇周身上下都是敵人的鮮血,有些血斑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黑色。
蔣通癱軟在地上,雖然看不見他那如閻王一般的面容,可光呼吸著周圍壓抑的空氣,他之前還視死如歸,誓要拉人墊背的情緒就煙消雲(yún)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懼,是膽怯。
宣於崇提著刀,瞇著眼,冷厲的看著他,看著他用鮮血淋漓的手腳慢慢蠕動、掙扎著。寒勝冰霜的面容讓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一陣俯視之後,忽然間,宣於崇又彎腰下去,一把將蔣通半提起來。
這一回,他沒有用刀,而是對著蔣通那張醜陋無比的臉,“啪啪啪”的,左右連扇了十幾巴掌!
這一串打,是他替羽洛還的!
掌拍面頰的聲音是如此之響,如此之脆。
廟堂中的敵人非死即傷,剩下的,有想逃跑被常洵抓回來的,有見大勢已去束手就擒、跪地求饒的。
在一切停息,周圍少了兵刃相接的響動時,宣於崇的刮掌聲就顯得格外明顯。
他不斷踢打著蔣通,既是懲罰他膽敢傷害羽洛,更是宣於崇的發(fā)泄!從今往後,就算他再想替羽洛做些什麼,恐怕也難有機會了吧……
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宣於崇是一拳接一腳,直到耳邊聞得羽洛好似擔憂的,“冰木頭,冰木頭”的叫聲,他才逐漸鬆開了奄奄一息的蔣通。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小宇子從蔣通身上搜出了鐵腳鏈的鑰匙,羽洛終於不再受縛。
就如劫後餘生一般,所有人都互相問候著,確認著。唯有宣於崇,在看見羽洛雙掌上有摔倒時的擦傷後,給了一瓶傷藥,便一個人默默地靠向牆邊。落寞的神情都被掩蓋在他的疤痕之下。
衆(zhòng)人來得時候,心急如焚,都是快馬加鞭,如今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因爲多了傷者,騎馬顯然是行不通的。
於是公良長顧安排了常洵,先去調(diào)些軟轎過來。
趁著等候的時間,引文與聞舉的傷也得到了初步包紮。
但當宣於璟提到要引文與他們一起回王府的時候,引文卻拒絕了,她看看羽洛,擡起雙手將自己散落的長髮重新盤成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再用藍灰色的居士帽包好。不論宣於璟說什麼,她都以“施主”相稱,其中的疏離再明白不過。
“王妃娘娘……”羽洛本還想再說些什麼。
可驟然間,才安寧下來的土地廟中又響起了一聲喊叫。
那是出於小宇子的喊叫。
“喬姑娘!當心……有暗箭!”小宇子大聲喊著。
原來是蔣通!
他在宣於崇的踢打下看似沒了鼻息,可實則並未死透!
在衆(zhòng)人都放鬆了警惕的時候,他用那一隻殘手,顫顫巍巍、不動聲色地從懷裡逃出了一管吹箭。
廟堂中的聲音很雜,但他還是聽見了公良長顧與勤王等人的說話聲,憑藉著最後的力量,蔣通將吹箭送到脣邊,奮力一吹!
長不過一指的暗箭,帶著箭頭上奇異的光澤,最終射往了正站在公良長顧與宣於璟中間的羽洛!
當小宇子發(fā)現(xiàn)的時候,暗箭已經(jīng)飛到了半路。
所有人都愣了一瞬,包括羽洛自己!
在大家連暗箭的軌道都沒能看清時,只見宣於崇縱深一躍,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羽洛跟前。
“冰木頭——!”羽洛大叫一聲,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跟前倒下!
小小的吹箭,若是不沾毒,又怎能成爲蔣通的最後手段呢?
暗箭是插在宣於崇手腕上一寸的。在他中箭到倒地的時間內(nèi),手腕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青紫的顏色。
羽洛迎著他,立刻就附身下去。
“冰木頭……冰木頭……”她焦急得喚著。
眼看宣於崇單手僵硬,疼得直冒冷汗,羽洛趕忙撕下了霞帔的襯裡,往他的手臂上端纏繞,越緊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