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要一天到晚只有一個表情嘛,也不怕血液不流通么?”喬羽洛不怕死地繼續(xù)說著。
無論是身后秋戈的輕咳也好,一旁修予的擠眉弄眼也好,都被她刻意地錯過了。
她也是為了他們的主子好啊!她就不信作為當(dāng)事人的尹大公子,整天板著張冰塊臉,一點都不累?
就算工作生活再怎么煩擾,人總是需要片刻放松的時候嘛!
羽洛還不等尹十一有任何反應(yīng),就一把拉過了他的手,“不如我教你怎么玩竹蜻蜓吧?偶爾放松一下,對皮膚也好,你看要這樣……”
就在那一瞬間,手上微涼且柔軟的觸感讓尹十一的表情終于起了變化——陰沉版本一秒上線,雖然那與基本款也差不了多少。
他一把甩開了羽洛,任由竹蜻蜓隨意地掉落在地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質(zhì)問而低沉的語氣,顯然已經(jīng)是他盡力控制自己情緒以后的結(jié)果了。
“我,不過就是……”羽洛一片好心,當(dāng)然是不服,本想申辯幾句。
可轉(zhuǎn)念一想,是她錯了!
必須是她錯了!
這可是在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
她竟然主動去拉一個男子的手,好像……的確……不合適哈!
“那個……你忙吧……我還是不打擾你了。”羽洛匆匆撿起地上的竹蜻蜓,三兩步退出了老遠。
雖說冰木頭很少有換表情的時候,可像這種風(fēng)雨欲來的表情,她還是退避三舍的好。
羽洛拉著秋戈,跑出了幾步,見尹十一沒有要追究的樣子,又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一個回頭,朝著尹十一做了一個動作:兩根手指頂起了嘴角,那是一張笑臉。
做人還是得多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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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從各地送來的賬目還是一如既往的繁瑣。尹十一用手捏了捏眉間提神。突然想起了羽洛用兩根手指撐起的笑臉。
他踱步往里屋走去,找了一面銅鏡出來。
笑臉!
他已然記不得上次笑的時候了。
尹十一學(xué)著羽洛的模樣,對著鏡子笑了一下。
驟然間,又把鏡子扣下了。
“幼稚!”
從尹十一口中蹦出的兩個字,也不知道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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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上上下下的人都拾掇開了。在集市鎮(zhèn)停留了兩日,該去的地方,該見的人,該采辦的物品都圓滿了,一行人自然還是要出發(fā)往封城去。
馬蹄聲悠悠,告別了繁鬧的集市鎮(zhèn),羽洛還真是有些舍不得。
可她也聽說過,封城是整個西疆最繁華的都市,再加上臨近的祭典,還不知道會熱鬧成什么樣子呢!
“秋戈,你說封城里的人也是住在帳篷里的么?”羽洛與秋戈并馬而騎,這樣才方便說話。
“當(dāng)然不是啦。”秋戈說:“封城可比集市鎮(zhèn)大上百倍,高樓闊府?dāng)?shù)不勝數(shù),雖然我不知道沛都是什么樣子,可往來的人都說,封城就好比是西疆的‘小沛都’呢。”
“是嗎?哎,那你再和我說說祭典的事吧。”羽洛來了興致,繼續(xù)問道。
“嗯。這牧前祭啊……”秋戈說著,望了望前方,她兩人說話的工夫,已經(jīng)拉下了好大一段距離,“雪兒姑娘,我們還是快些騎吧。”
“好吧,那咱們以后再說。”羽洛也朝前頭看了看,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自打昨天她惹得尹十一不高興之后,尹十一看她就好像看著空氣一樣,連個招呼都沒有。
她可是很識相的——人不理我,我不理人。
所以在這節(jié)骨眼上,她也不愿意掉隊,省得勞煩別人還要催促。
在馬上顛簸了一日的滋味兒還真是不好受。剛開始的時候羽洛還挺有架勢的,可漸漸的就感覺整條路,整片山都好似搖搖晃晃的。
每每休息的時光都是短暫的,羽洛相當(dāng)懷念有現(xiàn)在交通工具的日子了,也不知道古人們究竟是怎么適應(yīng)下來的。
“雪兒姑娘,要不我去和主子說說,咱們再找個地方歇歇吧。你中午就沒吃多少東西。”秋戈在一旁,也看出了羽洛的煎熬。
“不用了,我不餓。”羽洛倒也不是不餓,只不過這一路上下顛簸,不吃也就罷了,吃上幾口更是覺得胃里翻騰得厲害。
“姑娘,我看還是歇一會兒再走吧。”秋戈實在是放心不下羽洛那歪歪斜斜的模樣,萬一要從馬上摔了下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都說了不用了,不是才剛歇過么。”羽洛可不想別人把她當(dāng)作嬌嬌女了,以前拍戲風(fēng)吹雨淋的多了,再艱苦她也熬過去了,現(xiàn)在身在古代,她可不能給現(xiàn)代人丟臉。
“姑娘……”秋戈還想再勸兩句。
可前面的隊伍突然停下來了。
“出什么事了么?”秋戈催馬靠近修予,小聲問道。
“沒事,主子說前面有段山路,不易過馬,讓所有人停下,檢查一下馬掌的狀況,免得打滑。”
“哦。”秋戈回到了羽洛身邊,一邊轉(zhuǎn)告著,一邊覺得奇怪。
馬掌的狀況早上出發(fā)的時候不都檢查過了么?再說了,以往和主子出行,都是走的這條路,一個小山丘而已,不刮風(fēng)不下雨的,好端端的,怎么會打滑呢?
秋戈想了一會兒,也沒明白,既然是主子的主意,總有他的道理吧,她一個丫鬟,又何苦費神。
反正對于雪兒姑娘來說,爬坡之前能歇上一會兒,是再好不過的了。
羽洛找了一塊平坦的石頭坐下,抿了幾口水,才開始覺得有腳踏實地的感覺。
修予牽著幾匹馬去了一邊有草地的地方休息。
秋戈拿過來一包干糧:“雪兒姑娘,咱么下次休息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呢,你好歹吃一些吧。前面的山道不算太陡,騎著馬,總還是要耗費些體力的。”
羽洛往秋戈的干糧包里看了看,實在是提不起興趣,只得搖搖頭。
倒是尹十一,徑自走過來,拿過一個饅頭,大口咬了下去。
“不會騎馬的人不吃也好,免得晚些時候還要費力吐出來。”尹十一在羽洛三步開外處,也找了一塊石頭坐下,頭微微揚起,向著天空的方向。說話的語調(diào)不冷不熱,乍一看,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誰不會騎馬了?”聾子也能聽出尹十一話中帶刺,羽洛哪有不回嘴的道理?“我,我只是不慣騎馬。過一陣就好了。”
“哼”,尹十一哼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繼續(xù)吃著干糧。
什么意思嘛?
羽洛瞥了尹十一一眼,還搖頭?
他憑什么對人冷嘲熱諷的,多騎了幾年馬了不起啊?
再怎么說,她這一天騎下來,也沒有掉隊……至少,沒有嚴重掉隊。
對于一個習(xí)慣了以輪子代步的現(xiàn)代人來說,這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有本事你也去現(xiàn)代握握方向盤啊?
人不舒服的時候,本來脾氣就大。
羽洛也不知道突然從哪里生出來的力氣,大步跨到尹十一跟前,口不擇言:“喂,冰木頭,你是在笑話我么?”
“冰——木——頭?”尹十一一邊嚼著饅頭,一邊擠出這幾個字來。
陽光被羽洛的身影擋住了,他本來只想挪個座位,圖個清靜的。可那個女人剛才叫他什么來著?冰!木!頭?!
“是啊,冰木頭,我叫錯了嗎?”羽洛又重復(fù)了一遍。
一旁的秋戈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的,下意識地拉著雪兒姑娘的衣袖。
剛才還好好的,吃了幾口饅頭的工夫,雪兒姑娘怎么又和主子杠上了?
而遠一些的修予卻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主子要是心情不好,他當(dāng)然也得跟著倒霉。
可話說回來,“冰木頭”還真是挺形象的!
尹十一也不反駁,只是盯著羽洛,一口一口地,直到手中的饅頭全落了肚。
他深不見底的目光,看得羽洛的氣勢一點點消了下去。
而此時的羽洛正費盡心思,在腦中組織說辭,極力想把“冰木頭”一事遮過去。
冷靜下來想一想,她這個背景不佳,成分不好的“掛名小妾”,要真是惹怒了尹大公子,小命不保也是有可能的。
也怪她自己,平時在腦子里想想也就算了,怎么就給“漏”出來了呢?
此時此刻,如果要用一個數(shù)字形容自己,那么這個數(shù)字一定位于“1”和“3”中間。如果要用一種顏色描繪自己,那么這種顏色一定是“黑”的對立面。
一時間,羽洛的腦中飄過各路思緒,直到尹十一從幾近凝固的空氣中突然吐出了那么一句:“不會騎馬就別逞強,老老實實地窩在馬車里,也省得給人添麻煩。”
啊?他好像沒打算追究?羽洛暗自舒了一口氣,可一說起騎馬,嘴上還是不服輸?shù)摹?
“我都說了,我不是不會騎馬!我,我只是不習(xí)慣而已,等我再騎兩天,就怕你跟不上我!”
羽洛說著,從秋戈那里拿過一個饅頭,也頗有氣勢地吃了起來。
另一頭,尹十一好似絲毫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顧自己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重新跳上了馬背。
又該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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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了些東西的緣故,還是因為情緒起伏使得精神振奮了一些。羽洛再次上馬的時候,總覺得不那么難受了。
她望著前方尹十一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間,覺得方才的停歇,是那塊冰木頭有意讓她歇息進食的。
不過,這種想法一縱即逝,羽洛搖了搖頭。
那位冷冰冰的尹大公子怎么可能那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