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直隸銀裝素裹,一片皚皚白雪瞧不出其他顏色來。
記得去年這時候,玉溪在家玩雪正玩兒的歡快,有時去書院聽課,旋兒哥和九齡大楠他們都拿雪球砸她,下手那叫一個狠。
今年她受了重傷,沒法兒出門就只能裹緊了披風坐在窗下看看雪景了。
其他人也是忙的不得了,九齡和大楠這幾日也沒得空閑來看望她。堂主和大林聽說是給二爺幫忙去了,只有楊九時不時來陪陪她。
其實她心里清楚得很,盛京就要變天兒了,只盼望著這場風雪過后,人人都能平安。
旋兒哥本就一直偷懶不愿意走的,這兩日也不得不忙了起來,總有幾個時辰不見人,但總是趕回來陪她吃飯陪她入睡。
或許只是看她入睡之后自個兒又頂著風雪出門去了,因為她在睡夢里沒能感覺到他的懷抱的溫暖。
他在,懷里就一定是她。
已經過午了,八成又是晚上才能見到他。想想還有些無趣,自個兒住在這么大王府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先前是說重傷在床,不宜出行勞頓,如今都能下床了也不放她回家去。
咱們小爺說啊,這去玉府還得敲門,行禮拜會,還是來王府好些,一進門就能擁抱她。
其實,他只是怕,怕自己一轉身就有人幫著她躲起來了。
腰際一緊,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玉溪一笑,也不覺得吃驚,就勢往那人懷里一靠,微涼的鼻尖兒在他頸窩處蹭了蹭。
“一個人不要吹風太久。”旋兒哥說。
玉溪說:“等你回來。”
在床榻處落下。
他脫下披風隨手丟到了一邊兒,從一旁的小籠子里抱了一只白底橘黃的小狗來。
看著樣子很可愛,不叫不鬧,就乖乖窩在他臂彎里,滴溜著眼珠子轉頭打量著周圍布景。
“這是哪來的。”
她笑了,伸出手怯生生地揉了揉小狗的脖頸。
秦霄賢騰出只手來,覆在她的手上,使勁在小狗頭上掃了掃,道:“它乖著呢!”
“真可愛。”她弓著背,握起狗狗的前腳兒晃了晃,甜著聲:“小寶貝兒,你叫什么名字呀~”
“球球。”他抱起小狗上身兒,握著狗狗的兩小只前腳兒拍了拍,做出哄孩童的聲兒來,道:“球球乖,給你娘請安咯~”
“傻子!”玉溪白了他一眼,笑容卻甜如蜜糖,抱過狗狗到自個兒膝上逗弄著。
秦霄賢看著她,嘴角上揚。
只要你永遠笑顏如花,人間煙火皆是塵埃,統統不值一提。
“忙著就忙去,不用擔心我。”她逗著狗狗,掃了他一眼卻對上他目不轉睛的深情款款,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不許看!”
他一笑,有些痞氣。起身坐上床榻,從身后擁住她,在她耳邊兒柔聲細語:“這是我養在家里的,這兩天有些忙,讓它替我陪著你。”
他總是忙得很,從前在書院,要不就是整個七堂一塊出去設教壇,回家的日子就沒幾天。今兒還特地回去把狗狗抱過來了,但凡能騰出時間他也不會不來看她。
玉溪皺起了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兒,正色道:“你和我說句實話,盛京怎么了?”
這樣席不暇暖,焦頭爛額地去應對。
玉溪背對著,看不清他的神色,卻從他的氣息里感受到他的沉重,似乎能想出他皺著眉頭猶豫著要不要說的神情。
“護君。”其實原本想和她說,別擔心。但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和她說:“太師心有反意,我們雖然早有籌謀但沒想到他留有后手,先前的一些事兒都是障眼法。”
與其看你自己胡思亂想,不如我說。
太師是兩邊元老,陛下心有忌憚,他又一向不知收斂與陛下分庭抗禮,這一天早晚是要來的。
太師手下門生不少,朝廷里有一半兒都是他門下走出來的人。陛下一直在等,等一個合適的契機出現。
“那…”這心都猛地一頓,她攥緊了旋兒哥的衣袖,連氣息都有些慌亂。
她不懂朝堂的事,也不懂局勢的嚴重,但她知道,這是造反的事啊,改朝換代的風波啊。
“孟哥秘密出城了。”他淺笑著,握緊住她微涼的手揉了揉,安慰道:“會沒事兒的,不怕。”
她蹙眉一想,這才記起孟哥之前來看她時說過,過兩個月要去趟天津,如今這所有的計劃看來都提前了。
難怪,他們一個個都忙得腳不沾地。
心下慌得不行,玉溪側過身來緊緊地抱住他,唇角兒又咬出了印子。
自從她受傷,就沒再主動親近過任何人了,總是一副垂眸低眼的樣子。
原本是個溫暖的擁抱,秦霄賢心里頭卻生了許多感慨來;早知道讓你擔心,就能享受這樣的擁抱,那早和你說就是了。
你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抱過我了。
好久好久沒有提著裙角兒向我跑來了。
“平安。”她手臂又緊了緊,貼在他耳側,眼里還生了層水霧來:“一定要平安回來!聽到沒有!”
這天下顛覆也與我無關,我要的只是能你平安歸來。
“好。”他擁著她,歪著腦袋在她的發上蹭了蹭。
松開了擁抱,他捧著玉溪的臉,兩人額頭相抵,氣息交錯。
“我平安歸來,咱們就成親好不好。”
你可是早早兒就答應了,做我的新娘子。
“你做的喜袍,正合身。”
我一直等著,看你身穿嫁衣的樣子。
“好不好。”
玉溪沉默了許久,眼眶紅了又紅了,眼淚汪汪的樣子他是最心疼的;可這回,他無比堅定地與她四目相對,就是要等她的一句答復出來。
“好。”
我們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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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家等我,我一定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