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八月,這天兒就漸涼了起來。這秋風一卷,楊九原本就無精打采的身子越是愛犯困了,有時這一睡連飯都不吃。
二爺早早兒出門去上朝,因著媳婦兒在家就把外頭那些事能推則推了,一心惦記著,出了宮門就恨不得飛回來。
六個月了。
小肚子漸大了起來,二爺閑來無事總看著楊九肚子發呆,時不時還摸兩下子,沖著這白肚皮兒自顧自地念叨著。
楊九煩的不行了,有時還拍開他的手給趕到一邊兒去,可一看到自家爺傻樂得像個娃兒,這心里頭也跟著暖了起來。
天津事務雜多,云家爹娘也走不開身來,兩位老人家一直惦記著孩子,楊九有了身孕至今都還沒來盛京見過,書信是送了一封又一封。
只是這月份大了,行走不便;天兒又轉涼了,楊九畏寒更該多多上心,再往后幾個月可就忙著待產也不能亂走動。
前后這么想樂好些天,二爺這才定下了九月初帶著楊九回天津去。
趁著天還未寒,雪還未落;楊柳正青。
算算日子,孩兒年前必定降生,一家人能在一塊兒過年;父母一定高興極了。
送信的一早出了門。
二爺等下了朝趕回家來才去玫瑰園見了姐姐姐夫,行了禮,便說起了回天津的事兒。
這兩年一直不太平,關外動亂,盛京內憂;他一直盡心盡力為陛下鞠躬盡瘁,如今安定下來,也該顧顧家了。
先生不總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陛下準許云磊歇著,一直到楊九產子前,只要沒有大事兒可以不必操勞軍營的事,旁的那些都能放一放。
就像他那座富麗堂皇的平西王府一樣。
“你也不知道早和我說!”夫人一聽就皺起眉心,神色里的指責滿是看小孩兒胡鬧的意味:“我這什么都沒準備!”
“姐姐。”云磊扶額,對這莫名來的責怪有些云里霧里的:“您又不回去,準備什么呀?”
他們都長大了,又不是小孩兒還需要備衣物吃食。
“你懂個什么!你生過娃兒嗎你?”夫人白了他一眼,伸出手就開始數落起來:“小九懷孕了,這一路上的大夫婆子不都得安排?孕婦吃的東西還得精細,誰備著?”
他尋不到插嘴的空兒,乖巧聽著。
“再說了,馬車顛簸,這得鋪什么絨什么毯,得鋪多少層?這些都不管啊?”
“啊?就跟著你一路快馬加鞭啊?”
這好好說著說著怎么又急眼了呢?眼看自家姐姐都要動手打人了,二爺退了一步,不懂聲色地別開了手,生怕姐姐一個不高興就掐上一塊兒肉來。
趕忙解釋:“這大夫婆子就平日照顧九馕的那幾個就成了,您放心吧!”
“吃食什么的,備一點點墊肚子就行。”
對著咱們夫人,再如何金戈鐵馬練出來的氣吞萬里如虎也是不頂用,二爺還得慫。
說起話來的底氣不足全然不能和軍營里的平西王相比。
“天津也不遠啊,一天就能到…”
“你怎么插上翅膀飛呢!”夫人一惱,上前沖著小子的耳朵就是一擰。
“誒誒誒!姐夫!”二爺側著腦袋直叫喚,抓緊了搬救兵來。
“得了,孩子都大了。”大先生悠哉悠哉地喝著茶,嘴角笑意戲謔。
老郭家家傳得聽媳婦兒的。
其實說到底也就是舍不得;難得家里有個值得歡喜的事兒,楊九又是這么多年家里長大的,夫人日盼夜盼就等著孩子出生了,這娃娃的小衣服都做了好幾身兒。
這一趟回天津,必定是在天津待產,又得坐月子緊接著又過年;等他們回京,也該是年后的事兒了。
云磊揉著耳朵,有些孩子氣得委屈:“我出門都沒見有人舍不得我呢!”
“看你就鬧心!”夫人專心落座不去看他,嫌棄得不行了:“趕緊走!”
說歸說鬧歸鬧,到底自家姐姐還是師娘,七八歲兒就跟著人一路到如今,哪兒有不親的。
一應事宜都安排好了,這道別的話也說了;回家過個年罷了,沒什么可舍不得的。年后回來再帶個大胖小子找姐姐姐夫要個紅包,還有郭齊麟陶陽他們呢。
書院那么多人,按著理兒啊都是孩兒的長輩,見面禮是一準兒少不了了。
哎呀,又能賺上一筆了。
二爺樂著,小步子踩得正歡喜;這要是個姑娘,他就多添一些給姑娘買衣裳買好吃好玩的,要是個小子,那可就怪不得他當爹的心狠吶。
德云書院,師傳嚴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