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名因言獲罪的文士,而且還是因為酒后失態的文士,竟然被那一班巡邏衛兵打到半死,套上鐵索活生生給拖到了酒肆之外。
“朝廷有命,非議朝政者,皆被亂臣賊子,就地格殺!”
那名衛兵隊長沉喝一聲,當即便有兩名衛兵將那兩名已被打到半死的衛兵架起來,隨即,又有兩名衛兵從腰間劍鞘抽出了明晃晃的利劍,朝著那兩名文士的脖子砍了下去。
[這……只是酒醉后說錯一句話,竟然就要被殺?]
張煌等人面面相覷,驚駭地無以復加。
與他們抱持相似想法的大有人在,酒肆內響起一聲冷哼,繼而,兩道黑影襲過,只聽叮叮兩聲,執行斬首的兩名衛兵,他們手中的利劍竟被打碎。
張煌定睛一瞧,這才驚愕地發現,打斷了那兩柄利劍的,竟然是一雙筷子。
[好厲害!]
張煌心底暗暗驚呼。
而這時,那名衛兵隊長也注意到了這一幕,轉頭過來盯著酒肆內的酒客,冷冷質問道,“何人擾亂執法?”
話音剛落,酒肆內角落的兩酒桌旁,那一群人當中有一位黑面短須的壯漢站起身來,抱拳拱手說道,“百姓非議朝政,其罪不赦,可念在那兩人不過是酒后失言,不知閣下是否能網開一面?”
“咦?”李通瞅著那個黑面短須的壯漢輕咦一聲,嘀咕道,“這人好面熟啊……”
“萬億,你認得此人?”張煌低聲好奇問道。
李通思索了一陣。忽然恍然大悟地低聲說道,“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家鄰縣的人,義軍‘虎常軍’的常虎!……此人乃我家那邊可是名聲響亮的豪杰啊,當時鄉中的年輕人都十分崇拜此人。我說最近怎么沒聽說常虎的事跡了。原來是來雒陽了。”
而這時,那位黑面短須的壯漢以抱拳自表了身份,果然是李通的家鄉鄰縣豪杰,義軍‘虎常’的首領,常虎!
只可惜,在李通家鄉赫赫有名的常虎。在雒陽似乎并不出名,至少那名衛兵隊長絲毫也不理睬他,目視常虎冷冷說道,“朝廷有命,亂臣賊子就地格殺!……你橫加干涉。便是從犯,來人,一并處死!”說著,衛兵隊長抽出腰間利劍,當頭朝著那常虎腦門斬去。
“叮——”
一聲脆響,衛兵隊長手中的利劍斬在常虎腦門上立即崩斷,只余半截在手中。
[好‘剛體’!]
張煌等人眼睛一亮。要知道王都雒陽的城墻亦是不周石所砌成,像張煌這些小輩來到城中。體內的氣早已被壓制地不像樣子,可是面前的那位豪俠常虎,卻仿佛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硬是用剛體崩斷了對方的利劍。
“豈有此理!”常虎臉上泛起幾分怒容,一把抓起尚且在發愣的衛兵隊長,狠狠將其丟出了酒肆,摔在外面的雪地上。
“賊子敢襲我金吾衛?”那名隊長顯然本事遠不及常虎,被狠狠摔在雪地上,痛嚎著竟站不起身來。邊罵邊對手下的衛兵喊道,“賊人襲我金吾衛。叫人!”
一名衛兵,不。應該是金吾衛聞言點頭,幾步來到那只離地五尺凌空飛旋的圓球邊,伸出右手按在圓球的表面。驟然間,那只古怪圓球上泛起一道道幽藍色的奇怪符號,仿佛圓球的內部發出了光亮。
不知為何,瞧見這一幕,街上的行人竟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那數以百計的行人第一時間躲入了臨街的酒肆、茶樓以及其余店鋪,只敢站在里面觀瞧。
沒過多久,街道兩頭立即奔來了一隊又一隊的衛兵。
“拿下此賊!”在手下衛兵攙扶下已經爬起身來的衛兵隊長,抬手一指常虎。而與此同時,常虎的手底下的義軍弟兄,那十余名身材魁梧的壯漢亦意識到事情鬧大,拍案而起,手持兵器殺了出去。
不得不說,義軍‘虎常’的隊員實力,其強勁遠遠超乎了張煌的想象,其義軍成員個個都掌握了精純的剛體,并且,似乎還掌握了斬鐵、槍貫等不凡的武技。以至于那些前來支援的金吾衛,根本不是這一群僅僅只有十幾人的隊伍的對手。
“鏘——”
連人帶劍,一名虎常軍義士一劍將一名金吾衛從中斬開。
“噗——”
又有一名虎常軍義士用張煌等人熟悉的槍貫螺旋,瞬間將三名金吾衛串死在槍上。
幾乎是短短幾個眨眼的工夫,趕來支援的金吾衛,竟被那一群壯漢殺死了小半,這讓看不慣金吾衛囂張跋扈作風的黑羽鴉們心中不禁在心中鼓掌叫好。
而就在這個時候,張煌身后卻傳來了一聲嘆息。
“那十幾位豪俠……此番是死定了。”
“……”張煌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這才發現發出惋惜之嘆的人,竟然正是方才伸手將陳到拉回到座位上那位大漢。這位大漢,此刻正一臉惋惜悲痛地搖著頭。
“不見得吧?”張煌壓低聲音說道,“那些金吾衛根本就不是‘虎常軍’的對手。”
那大漢搖頭嘆了口氣,低聲說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瞅了一眼那大漢肯定的表情,張煌心下不禁有些納悶,畢竟就眼下的戰況來看,那支義軍‘虎常’很明顯擁有著超乎那些金吾衛的實力,雖然人數僅僅只有十幾個人,但是片刻之間就殺死了近四十名金吾衛。要知道那些金吾衛可也絕非庸俗之輩啊
。張煌根本不需比較就能猜到,那支義軍虎常軍,實力遠遠超乎他黑羽鴉,尤其是首領常虎,其實力甚至比起程普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就在張煌心中不以為然之時,忽聽遠方傳來了砰砰砰的壓路聲。
“來了!”大漢低聲提醒道。
張煌聞言一愣,下意識朝著酒肆外傳來巨響的方向望去,驟然間。他的面色頓變,眼中充斥著難以置信之色。
他瞧見了什么?他瞧見街上遠方竟有一只龐然巨物正向這邊靠近,仔細一瞧這才發現,那只巨物竟然就是他們入城前所瞧見的,半蹲在城門外的。先秦之遺‘巨兵戰俑’。
“不……不是吧?”李通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哪怕是臧霸與太史慈,亦不停地揉著眼睛,似乎誤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然而這時,那尊比附近樓房甚至還要高的巨兵戰俑,已邁著它那無比沉重的腳步,來到了這條街上。舉起重逾千鈞的拳頭,朝著一名虎常軍的義士砸去。
“轟——”
方才足以無視金吾衛刀劍的精純剛體絲毫不起效果,那名虎常軍的義士,竟然被巨兵戰俑一拳砸地深陷地下,待巨兵戰俑再次抬起沉重的拳頭時。坑內竟然只剩下一灘肉泥。
[……]
徐福與陳到以及附近一些百姓,不忍地撇過了視線。
“趙大腦袋?!”
虎常軍的義士們發出一聲痛苦的悲喊,有一名義士更是不要命地朝著巨兵戰俑沖了過去,卻被后者一腳踏死,化作又一灘肉泥深陷地下。
“該死的!”
兩位弟兄的犧牲,讓常虎這位豪杰出奇地憤怒了,只見他一聲咆哮,周身竟迸散一股無比強勁的氣浪。氣浪中,有一襲沉墨色的氣霧翻滾,逐漸匯聚成一頭仰天長嘯的老虎的模樣。
[武魂?!那常虎竟然已是掌握了武魂的武豪?!]
大吃一驚的張煌腦海中不由想到了孫堅。畢竟孫堅是他所知的第一位展露過武魂的強者,而如今,那常虎竟也施展出了類似的武人絕技?
“吼——!”
但見常虎一聲大吼,他周身隱隱所籠罩的巨虎亦是一聲咆哮,一股氣浪的沖擊朝著四周猛烈沖散,其威力非但震地張煌等人頭暈眼花。甚至連街道兩旁的酒肆、茶樓,其支撐房屋的木柱竟也發出咔咔的聲響。再細細一看。那些木柱竟然已出現裂紋。
[那常虎,不比孫堅弱上多少啊……]
張煌驚駭地發現。那常虎哪怕不及孫堅,恐怕也不比孫堅弱上多少,怪不得如此輕易地就殺死了十幾名氣息頗強的金吾衛
。
“砰——!”
一聲巨響,常虎手中的劍刺在那巨兵戰俑砸下的拳頭上,令張煌難以置信地,那重達千鈞的巨兵戰俑,其拳頭竟被彈了回去。不過常虎亦不好受,手中利劍寸寸碎裂不說,嘴里亦迸出一口鮮血,顯然是受了創傷。
然而,常虎不愧是被李通曾經崇拜過的豪俠,其實力果然是不同凡響,在擊退了巨兵戰俑的拳頭后,他深吸一口氣,手中的斷劍揮出一道斬擊,竟將那巨兵戰俑攔腰斬斷。
這份實力,非但震撼了黑羽鴉的眾人,就連在旁圍觀的人群亦驚呆了。
“呼!”長吐一口氣,常虎忍著創處的疼痛對自己虎常軍的弟兄喊道,“弟兄們,此地不可久留,速退!”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其一名兄弟指著他背后,驚聲喊道,“老大,小心身后!”
常虎下意識地轉頭,這才發現那尊方才明明已被那攔腰斬斷的巨兵戰俑,不知何時早已恢復如初,正舉拳朝著他的背后兇猛地砸來。
驚駭莫名的常虎來不及躲閃,只能舉起雙臂,硬生生用剛體抵擋。
“砰——”
一拳重擊,明明有剛體護身的常虎,竟然雙臂骨頭齊碎,嘴里吐血,倒在地上。
而這時,那尊巨兵戰俑卻不依不饒,半蹲下身,一拳將常虎砸入地面。
良久,待巨兵戰俑抬起拳頭時,張煌等人這才發現,那常虎全身骨頭似乎已被壓碎,全靠剛體支撐著最后一口氣。
只可惜此時,巨兵戰俑又是一拳砸下。
“砰——”
“砰砰——”
當著黑羽鴉眾人已經所有圍觀人群的面,常虎這位義軍虎常的首領,竟然被巨兵戰俑那龐然巨物活活砸死。一位實力足以與孫堅一戰的豪杰,竟然這樣就死去了。
“怎么會這樣?”李通失神地望著曾經崇拜的豪俠變成了一具破損不堪的尸骸。在他身旁。臧霸與太史慈一人拉著李通,一人捂著他的嘴,生怕他做出什么讓黑羽鴉也受到牽連的事來。畢竟,就連實力強如常虎的豪杰亦屈辱地死在這里,又何況是他們黑羽鴉。若真有萬一。恐怕不需要那恐怖的巨兵戰俑出手,單單是那群金吾衛,就足以叫他們不能活著離開雒陽。
[想來雒陽出人頭地的豪俠不計其數,可是能活著離開的,卻是寥寥……此乃龍虎匯聚之地!]
東城門門長淳于獻的警告,仿佛再一次響起在年輕的黑羽鴉們耳邊。叫他們真正領悟到,那絕非一句夸大其詞的警告。
終于,綜合實力遠比黑羽鴉強大的義軍‘虎常軍’,就這樣覆滅了,首領常虎
。還有他那十幾名義軍兄弟。這群滿腔抱負的義士,僅僅只是想替那兩名因言獲罪的文士說個請,就被當成叛逆處死了,而且死地極其凄慘。
“砰砰砰……”
巨兵戰俑,那尊龐然巨物在解決掉了所有的‘叛逆’后,便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去了。對于這種殺不死的殺戮怪物,張煌等人由衷地感到恐懼。要知道他們方才瞧得清清楚楚,明明常虎已將其攔腰斬斷。可是轉眼間,巨兵戰俑那兩截殘軀上伸出一根根如金如銅的細線,眨眼工夫便恢復如初。
[先秦之遺。巨兵戰俑……就是這種恐怖的殺戮兵俑么?]
徐福面如土色,他萬萬沒有想到先秦遺留下來的,竟然是這種恐怖的存在。
沒過多久,那一班巡邏的金吾衛收斂了自己同伴的尸首后,便離去了。臨走時,他們也沒忘了處死那兩名因言獲罪的文士。而這一回,再沒有人敢為其求情。
“這便是評擊朝廷的亂臣賊子的下場!爾等好自為之!……那酒肆的店伙計!”
那名衛兵隊長在警告了周圍的人后。將酒肆的店伙計招了過去,指著雪地上的鮮血對他說了幾句。
“軍爺放心。軍爺放心,小的知道規矩的。”店伙計連連點頭,待那名衛兵隊長滿意地點頭離開后,他立即叫過幾名店里的伙計,大家伙一同將門前有血跡的積雪清掃干凈。而與此同時,附近幾家的伙計亦出來幫忙收拾。
只是一盞茶的工夫,街道上再次恢復如初,仿佛之前的一幕幕都沒有發生過。而這時,那只咕嚕嚕轉動的古怪圓球,這才幽幽地又飛上半空。
“唉!”張煌身邊不遠處有一位看起來頗有些學問老者拄著拐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周厲之民,尚不及此啊!”(指相傳留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這句名言的周朝厲王時期。)
然而這名老者話剛說完,就被攙扶著他的他家兒子,面色大變地拉走了。
望著那對父子仿佛倉皇逃離般的遠去背影,張煌再次望向街上的行人。與初時他進城時一樣,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臉上依然還是洋溢著笑容。起初時張煌不覺得有何異樣,但是這會兒在他看來,那些笑容卻是無比的違和,那不過是粉飾太平的虛偽、心酸笑容。
抬頭再看天空,張煌的眼神猛地一顫,因為他發現,天空中竟然隱約有無數那種圓球,仿佛籠罩著整個雒陽。
“這就是雒陽!”大漢不知何時站在了張煌身邊,意味深長地說道,“我等站在這里,前進一步是天,后退一步,就是陰曹……真想不通你們這群小鬼,年紀輕輕何以要踏足這里。”
“……”張煌張了張嘴,半響說不出話來,他這才回想起,何以當初程普談到雒陽時,表情是那樣的詭異
。恐怕就連程普那樣的豪杰,亦不想踏足這里吧。
忽然,張煌好似想到了什么,朝著大漢拱手抱拳,說道,“方才多謝這位大哥阻止我兄弟的莽撞。”
可不是嘛,若非方才這位大漢一把將陳到拉回了座位,恐怕眼下死于非命的,還要加上他黑羽鴉的兄弟六人。畢竟黑羽鴉在這龍虎匯聚,充斥著形形色色各種人、各種豪杰的王都,實在算不上什么。
“我也是舉手之勞罷了。”大漢臉上泛起幾分勉強的笑容,繼而問張煌等人道,“你等是初來雒陽?”
“是的。”張煌點點頭。
“可有落腳的地方?”
“準備找一家客棧暫時落腳。”張煌如實說道。
“客棧啊……”大漢似笑非笑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那不是什么好去處,若是你等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為你等準備一個住所,雖然談不上舒適,但至少有點保障。”說話時,大漢不動聲色地指了指天空。
張煌意會地點了點頭,感激道,“那就多謝這位大哥了!……對了,在下張煌,這幾人是我的兄弟,陳到、李通、臧霸、徐福、太史慈,不知這位大哥怎么稱呼?”
聽聞此言,那名大漢朗笑著抱了抱拳,說道,“我叫馬渾,馬元義!”
此人,竟是當初在泰山與唐周有過一番對話的,太平道大賢良師張角座下三十六大方、七十二小方中的首席大弟子,原黃巾軍荊、揚兩地渠帥,而又改任神上使,來雒陽準備謀舉大事的太平道黃巾軍首位關鍵人物之一,馬渾、馬元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