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滂,字公熙,陳郡袁氏族人。
起初乍一聽此人姓袁的時候,張煌不自覺地就有些反感,畢竟他曾經在雒陽時與袁術結怨,后者處心積慮想捉他下獄。
然而在經過董卓的介紹張煌這才驚訝地發現,袁滂與袁紹、袁術雖一樣姓袁,但他們卻并非親戚關系。
可能陳郡袁氏與汝南袁氏在數百上千年前同屬一支,但是繁衍生息到當今,兩支袁氏家族之間已無多大的瓜葛。
莫以為陳郡袁氏不如汝南袁氏,畢竟后者是東漢時期被譽為“四門三公”的大家族,自袁安一支擔任司徒起,他的兒子袁敞擔任司徒、孫子袁湯擔任太尉、曾孫袁逢擔任司空、袁隗為太傅,祖曾孫四代之間竟出了五位“三公”,名頭一時無兩,世間唯有華陰楊氏可以與其相提并論。(華陰楊氏就是楊賜、楊彪、楊修那一支,自西漢丞相楊敞起、其子楊秉、孫楊賜、重孫楊彪皆官職太尉,因此與汝南袁氏同樣冠名“四門三公”的美譽??上У綏钚蘧捅徊懿俳o砍了。)
平心而論,汝南袁家在東漢末年的確是名聲遠播,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但比起陳郡袁氏,到袁紹、袁術這一代就已步入滅亡的汝南袁氏就不夠看了。
陳郡袁氏的興旺,早在西漢初年便已開始,而陳郡袁氏的傳奇,則正是由張煌面前那位如今擔任執金吾的袁滂開啟。
與素有野心的汝南袁氏不同。陳郡袁氏素來以“純素寡欲,終不言人之短。當權寵之盛,或以同異致禍。滂獨中立于朝,故愛憎不及焉”聞名,袁滂以及他的子孫崇尚清虛,在政治利害上與其他大族鮮有沖突,在經濟上也不聚斂財富。因此,自袁滂任司徒開始,直到唐代。子孫連續十三代都有人擔任重要職務,活躍在政壇將近六百年。
整整六百年??!
漢朝才傳承多少年?!
與如此底蘊深厚的陳郡袁氏相比。汝南袁氏不過是暴發戶而已,五代人的間隔不過百余年就隨之消亡了,看看人家陳郡袁氏,六百年!
不得不說。陳郡袁氏之所以能興旺繁衍六百年之久,與他們始終保持清心寡欲的家訓與對繼承人的嚴格要求是分不開的。
而如今,張煌就面對著這樣一位傳奇式的大人物,可惜他并不清楚袁滂的底細,要不然恐怕多半會被驚地目瞪口呆。
雖然是傳奇式的大人物,但是如今的袁滂也不過四旬而已,別說開創維持整整六百年不衰的家業,他自己尚還未達到仕途的巔峰。
“有勞上官與諸君遠迎,滂愧不敢當?!?
記得當張溫領著董卓、孫堅等人在轅門迎接袁滂的時候。風塵仆仆趕來的袁滂遠遠瞧見這一幕,并未駕馬來到轅門,而是在百步外就已下馬。隨后牽著馬緩緩走到張溫等人面前,拱手遜謝告罪。
不可否認,才升遷至執金吾不久的袁滂,目前在朝中的名望與地位不如張溫,且官職也不如張溫的司隸校尉高。但關鍵在于,這回袁滂前來身負著朝廷的寄托。朝廷希望他作為一名隱形的“監軍”,協助并督促張溫向韓遂用兵。盡快打贏這一場叛亂。
張溫在朝中摸爬滾打了那么多年,豈會不清楚這一點?因此,盡管袁滂在官職的等級上不如他,但他還是領著董卓、孫堅等人親自來轅門等候迎接。畢竟在這個時代,監軍從某種意義上說,能量絕對不會比主帥小。
不過讓張溫有些意外的是,素來不怎么合群的袁滂表現得十分謙遜守禮,這讓他心情大好。
“哪里哪里?!朔瑒跓┰笕诉@樣的清黨出馬,張某心中有愧吶?!?
張溫一個勁地說著袁滂的好話。
但說起來,袁滂雖清心寡欲、為官清廉,仿佛是“清流”黨人的典范,然而實際上,袁滂卻從來未有對此表過態。
袁滂雖是文官,卻不親近文官圈子,更別說隨這個時代大流、一門心思地鉆到“清黨”里面去,只是為了混一個“清流”的美名。除此之外,他也不與宦官、外戚以及軍方發生瓜葛,除了上朝以及處理公務外,幾乎只是閉門謝客在家讀書。他跟張溫這種處心積慮想要左右逢源的家伙那絕對不是一類人。
也正因為這樣,張溫這才希望能夠與袁滂拉攏幾分關系,因為若不是這一回,他根本沒有與袁滂拉關系的機會。
當然,也正是由于袁滂毫無野心,安分守己、克己奉公,面對京師任何一個利益團體都不發生沖突,因此,天子劉宏才會信任他。而目前在朝廷中執文官圈子權柄的老太尉楊賜才會因欣賞他而提拔重用。
寥以寒暄了幾句后,張溫便將袁滂請入了帥帳。他早已命人備好豐盛的菜肴。
這頓接風宴參照前幾日張溫為董卓接風的時候,只是在旁陪坐的少了兩人而已,那便是皇甫嵩與周慎。
皇甫嵩目前尚在王冢陵園明哲保身,看樣子是打算再出面了;至于周慎,雖然他借口傷勢復發,但誰都猜得到,他是因為尷尬羞慚才躲著不出來。畢竟,袁滂此番前來,那可是取代了他副帥的職務。
這意味著正如皇甫嵩與董卓所料的,蕩寇將軍周慎勢必要為最近幾日的戰況失利負全部責任。誰叫他不聽皇甫嵩的建議,貿然出擊的?
蕩寇將軍周慎被革除副帥的職務,這一點絲毫不出人意料。而令人意外的是,天子以及朝廷竟然沒有對他做出后續的處罰。要知道,周慎的貪功冒進,可是直接導致三萬余漢兵的戰死。若沒有什么意外,這絕對是殺頭問斬的重罪。
對此張溫也感覺有些疑惑,忍不住旁敲側擊地詢問袁滂。畢竟他可不認為周慎有左右朝廷的能力。
“大將軍向陛下求情,陛下念周將軍這些年來勞苦功高,著其將功贖罪!”袁滂渾不在意地解釋道。
帳內眾人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大將軍何進親自向天子劉宏求情,怪不得周慎只是被革除了副帥的職務,其他屁事沒有。
對于這種特權,董卓與孫堅聞言后皆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一顧,畢竟在他們看來周慎就算是死也難逃其咎。
吃過飯后。袁滂便懇請與張溫單獨在帥帳商議,雖然不知他們說了些什么,但是等他倆再次召集將領的時候,張溫便當眾宣布否決之前蕩寇將軍周慎所提出的“主動出擊”的大戰略。
因為是召集營內重要將領。因此周慎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帶“傷”前來。張煌注意到,當周慎聽張溫否決了之前的大戰略后,這位蕩寇將軍的面皮漲得通紅。
此后,袁滂向張溫建議邀請身在王冢陵園的皇甫嵩,畢竟皇甫嵩的本事袁滂也是清楚的,要擊敗韓遂趕走羌兵,少不了需要這位朝中名將的支持。
皇甫嵩十分給袁滂這位雖不在“清黨”卻勝似“清黨”的朝臣面子,一紙召喚,便領著侄兒皇甫儷火速趕來。
想來在解決了周慎這個麻煩后?;矢︶砸彩株P切目前的戰況,畢竟皇甫家世代效忠炎劉漢室,他對劉宏的忠誠絕對是可以保障的。
皇甫嵩是晌午到的。他到了之后,張溫便立馬召開了軍事會議。
這場會議與其說是商討會,倒不如說是皇甫嵩向眾人解釋他先前所擬定的戰術。
首先是“防守反擊”的大戰略方針。有了周慎之前的敗仗作為前車之鑒,哪怕張溫心中迫切希望盡快結束叛亂,此時此刻也已經意識到目前官軍的兵勢的確不足以抗拒韓遂的大軍。
更有甚者,先前盲目認為官軍必勝的張溫。反過來開始覺得官軍的兵勢不如韓遂,縱使是防守反擊??峙乱搽y以奏效。
不過對此皇甫嵩倒沒有過多的擔心,輕描淡寫地述說著他的主見:“眼下敵人強盛,我軍未能必取,應當實施‘驕戰’!”
董卓與孫堅俱是擅于領兵的驍勇將領,哪里會不明白其中道理;而張煌出于見識的關系也能理解皇甫嵩的用意。三人聞言暗暗頷首。
然而張溫臉上卻有疑惑,問道:“莫非是兵書有云,驕兵之計?”
“然也!”皇甫嵩點點頭,接著說道:“此期羌兵強盛而我軍弱勢,強攻強守皆不可取。理當示敵以疲軟,以驕其志,候其有釁隙可乘,一舉可破。”
“鄙人聽說過那韓遂、邊章,可不像是會中計的人?!痹柙谝粋日f道。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是態度卻非常篤定地,很顯然,這位新任的副帥大人在赴任之前想必是做足了功課,將韓遂、邊章二人的底細查了個徹底。
皇甫嵩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幾眼袁滂,忽而展顏淡淡笑道:“彼雖心明,可奈何手下羌兵?”
這話一出,哪怕是之前對皇甫嵩這句話也同樣感到疑惑的董卓、孫堅、張煌等人頓時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
就算韓遂能看穿驕兵之計又如何?只要能讓他手底下那些粗鄙沖動的羌、胡兩族士兵中計,韓遂又能如何?
“言之有理!”袁滂信服地點了點頭,旋即皺眉說道:“不過如此一來,韓遂、邊章二人必然能看穿我軍尚有后策,行事更加縝密,如之奈何?”
“那就不妨將計就計?!被矢︶月勓孕Φ溃骸敖?,敵兵勢多過我軍,若單純示弱以驕羌胡,或反而會叫羌胡視我美陽如無物。因此,我軍不妨多設旌旗,倍增火灶,假稱朝廷又有十萬援兵至?!耸氯魝鏖_,韓遂、邊章二人定然謹慎而不敢動。”
“增灶之計?”袁滂略微一愣,在細細思忖后眼中閃過幾分震驚。
董卓與孫堅亦是用一種敬佩復雜的目光望向皇甫嵩,而張煌,更是一臉的目瞪口呆。
好……好厲害的皇甫嵩??!
皇甫嵩的想象力。而張煌為止震撼。
假稱朝廷又有援兵至,不可否認對面那些羌、胡士卒在聽說這件事后必定會加以防范,可關鍵點在于。倘若美陽縣繼續死守不出呢?
顯然,那些羌、胡士卒們就會覺得,你們漢人就算增加了十萬人竟也是如此膽小、避戰不出,到時候他們心中的驕傲與不屑一顧可想而知。
而對于韓遂、邊章二人來說,他們倆本來就是心思縝密的謹慎人物,因此,他們在得到這條假消息后必定會更加謹慎。不敢輕易進攻美陽。
如此,韓遂、邊章二人與他們手底下的羌胡士卒對待美陽漢軍的態度就會變得涇渭分明。前者愈發心疑而不敢輕舉妄動,而后者則更加視美陽如無物。
這樣一來,就杜絕了韓遂、邊章二人在察覺出驕兵之計后,順水推舟借助士氣大增的羌兵攻克美陽的可能性。
“好計!果然是好計!”袁滂感慨地點點說道:“僅這條妙計。便能叫韓遂裹足半月!”說著,他轉頭望向皇甫嵩,若有所思地猜測道:“皇甫將軍的意思是,半月的時間可令戰況出現轉機?”
“在下的估計是一個月。”皇甫嵩微笑著更正了一句,然后這才徐徐解釋道:“兵思戰,然將帥不允,長此以往士卒必生倦怠。心生倦怠則士氣不存,士氣不存則心不安,心不安則思鄉。思鄉則欲歸……介時我軍出擊,豈不大獲全勝?!?
聽著皇甫嵩條理分明的剖析,董卓與孫堅暗暗嘆了口氣。想來他們多半是覺得很難在知兵、用兵方面超過皇甫嵩。
虎將之后不愧是虎將之后!
而張煌,望向皇甫嵩的目光中亦有種無可奈何,他再一次意識到,黃巾軍敗在這個男人手上,實在是不冤枉。
眾人商議定了,決定按照皇甫嵩的計劃行事:自即日起。縣城、皇陵二地緊閉,令士卒死守。拒不出戰。
美陽漢軍這種的“消極”應對,一開始并沒有引起韓遂的重視,因為在他看來這很正常,誰叫之前蕩寇將軍周慎大敗一場,令美陽漢軍士氣全無呢?
于是乎,韓遂便下令全軍推進,令麾下羌、胡兩族士卒攻占右扶風,而令他有些意外卻又在情理當中的是,美陽漢軍始終死守不出。
平心而論,這對于韓遂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除非他見好就收,打消攻打雒陽的打算,留在右扶風鞏固勢力。不然的話,當他無視美陽縣的存在繼續東進攻打雒陽的時候,美陽縣就會變成一根扎在他心口的釘子。
而不太妙的是,這回韓遂可是打著“清君側”的大義旗號起兵的,若是這個時候見好就收,不顧雒陽那位仍舊被奸臣、惡宦教唆的皇帝陛下,那豈不是不打自招亂臣賊子的罵名?
“美陽必須要攻克!”韓遂暗自打定了主意。
可問題是,如今的美陽縣就像是一個烏龜殼,雖說韓遂兵馬充足,卻也著實不好攻城。
因此,韓遂心生一計,欲用詭計誘出城內的守軍:他叫了百來個羌族的蠻漢,叫他們喝得半醉,在美陽城外罵戰。
期間,韓遂教授了種種對于武人與士卒而言堪稱恥辱的羞辱方式,比如說脫衣謾罵、沖著城墻方向撒尿等等。
目的,就是為了激起城內士卒的怒氣,挑唆武將帶兵憤然出城應戰。為此,他已經在三五里外埋伏好了一支胡刀戎騎,只等城下混戰的時候趁機殺入城中。
然而令韓遂為止愕然的是,美陽城內從始至終都沒有武將憤然私自出戰,甚至于,城墻上雖然站滿了漢兵,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看上去好似他們一城的人害怕城外那區區百來個羌兵。
“漢人!鼠輩!”
在城外醉酒撒潑的那百來個羌兵沖著城墻方向撒了一泡尿,見城上還是沒有絲毫反應,索性就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可即便這樣,城上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懦弱之邦!”
跟在韓遂身邊遠遠觀瞧這一幕的那些湟中義從面帶自得,很是不屑地搖頭評論著。然而他們的主帥。那個名叫韓遂的男人卻是驚地后背一陣冷汗。
“不知此間何人主事?”韓遂驚疑不定地望著美陽城的方向,喃喃自語。
的確,他被嚇了一跳。倒不是因為那條驕兵之計,畢竟這條計策即便高明卻也瞞不過韓遂這等飽讀兵書的儒將。
他所驚懼的,是美陽城上那眾多的漢將漢兵們竟沒有一個人回應那百來名羌兵的羞辱。
韓遂可以想象,那些漢將漢兵們被城下那百來名羌兵的羞辱氣地面色漲紅,緊咬牙關、眼中噴火,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武器,甚至渾身顫抖。
但是。沒有一個人回應!
“失策!白送一記‘鼓舞’!”
韓遂懊惱地嘆了口氣,只感覺心中煩悶。
他的本意是想激怒城內的守軍出戰。然而,城中的主事人更加高明,一招禁口令非但助長了城外羌兵的囂張氣焰,同時也極大地激勵了城上漢軍的士氣。
若是這會兒兩軍真打起來。在兵力相仿的情況下,羌兵恐怕還不一定打得過城上的漢軍。說得夸張點,美陽城上那些憋了一肚子禍的士卒,差不多能活活將那些羌兵咬死。
想了想,韓遂決定暫時撤退,畢竟依靠目前美陽城上漢軍的士氣,若強行攻城他麾下的羌兵必定損失慘重,這是毋庸置疑的。
“棋差一招??!”
嘆了口氣,韓遂回自己駐扎地了。
如此等了五、六日。韓遂覺得美陽城上漢軍的士氣差不多應該恢復到之前的低迷水準了,于是就帶著大隊人馬前來攻城。
在大軍歇整的時候,他已著手命人打造攻城器械。并且。這次韓遂也不打算再用上次那招陰損的誘敵之計了。
他看出來了,美陽縣的守軍是死活不會出動出擊,不管罵他們什么;反過來說,倘若一個不好罵得太狠,還可能會激起美陽縣漢軍的怒意,這是不值得的。
而就在韓遂快要抵達美陽縣城下的時候。他忽然接到報訊,說有一支兵馬打著“漢”字旗號。浩浩蕩蕩從東南側方向趕來。
“援軍?”韓遂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立馬下令全軍原地待命:“再探!”
斥候們領了命令前往測探,沒過多久就有人回來報告:一支數萬人的兵馬進駐了美陽縣。
韓遂心中咯噔一下,說實話,他并沒有太在意眼下的美陽縣,畢竟后者無論在兵力還是軍隊的士氣上都遠不如他麾下的羌、胡大軍,但倘若朝廷這個時候增派一支數萬人的援軍,那情況可就不同了。
首先兩軍的兵力會被拉平,其次,美陽漢軍低落的士氣也會隨著援軍的趕到而有所提升,這對于準備攻城的韓遂來說是相當不利的。
“……先行撤軍?!?
謹慎的韓遂最終還是選擇了撤軍。
后三日,他所顧慮的事陸續發生:連接三五日,都陸陸續續有軍隊從東南側趕來,進駐美陽縣。少則數千人,多則數萬人,騎兵、步卒、弓手不等。
“漢庭從哪調來的援軍?”
韓遂越想越納悶,因為他可聽說大漢朝廷在對付“黃禍”的時候損耗了無可估量的人力物力,甚至于有幾支知名的地方駐扎軍隊直接被很夸張地打到連編制都撤銷。因此,很難想象大漢朝廷還能抽調出如此多的援軍。
想來想去想不通,韓遂索性也就不再胡亂猜測。反正在他看來,大漢朝廷向美陽縣增派援軍,雖然會使他有所不利,但也不是絲毫有利都沒有。
直白點說,你美陽縣增加了如此眾多的援軍,總不好意思再縮在城內當烏龜吧?但你只要出城,我韓遂就有治你的辦法!
握著胡刀戎騎這一利器的韓遂,絕對不會畏懼跟漢軍打野外戰。只要美陽漢軍敢出城,不管是守軍還是援軍,韓遂有十足的把握像對付之前蕩寇將軍周慎一樣全殲對方。
然而令韓遂郁悶到險些吐血的是,他這邊等了足足五日,美陽縣卻絲毫沒有動靜,別說主動出擊跟他搶占關鍵的地形了,韓遂懷疑后者除了迎接援軍根本就沒有打開過城門。
“增添了數萬援軍還是當烏龜?”
韓遂錯愕地無以復加。他有心想去試探一下,但又唯恐是漢軍的詭計,畢竟美陽縣在新添了數萬援軍的情況下,兵力與士氣就幾乎可以與羌兵持平了,這個情況下強行攻城并不明智。
事態的發展正如皇甫嵩所預料的,韓遂一方以湟中義從為首的羌、胡兩族士卒在得知美陽縣在得到援軍相助后竟然也不敢出戰,愈發地氣焰囂張,他們逐漸不能理解主帥韓遂拒絕強行攻打美陽縣的做法。
一連二十幾日,起初自信心爆棚的羌將羌兵們幾乎每日都要堵著韓遂,促使他下令全軍攻打美陽,但是韓遂因為心疑而沒有同意。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連續幾次請纓被拒絕后,那些羌將羌兵們也就無所謂了。
倦怠,一股“不知該做些什么的”風吹徹了整個羌營。緊接著,這種每日無所事事的風氣便直接影響到了全軍的士氣。再往后,無數羌兵們閑著沒事就開始胡思亂想:“既然不攻美陽,不如就回家?!?
思鄉之風,在短短幾日內波及了整個羌營,絕大多數的羌兵在無所事事的情況下開始思念遠在武威、金城乃至外域的家人,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這份思念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到最后,就連湟中義從中竟然也有人向韓遂建議:反正這次出征大軍前后攻占了武威、金城、漢陽、隴西、右扶風等諸多的領地,也算夠本了,不如就此凱旋返回。
本來還沒有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韓遂在聽到這句話后驚地面色大變,他連忙叫人檢查全營。
他這才得知,羌營中的士卒們的思鄉之情,已變得難以遏制。
而這個時候,有幾名斥候也向韓遂報告了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消息:美陽城內的漢軍,從未增添過一兵一卒,他們之前只是半夜從城內溜出去,然后白天再返回城中而已。所謂的援軍,子虛烏有!
“干他娘的??!”
韓遂只感覺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