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不期而遇

親生的家庭，家破人亡，沒有比養(yǎng)的家庭好多少。回不回去親生的家庭，和在養(yǎng)父母家裡呆下去，沒有任何區(qū)別。

現(xiàn)在，一如二奶奶二爺爺預(yù)料的。杜宇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白眼狼，養(yǎng)的都是白眼狼，一點都沒有錯。

而且，這頭白眼狼，可遠比蔓蔓可惡多了。知道自己親生的家庭不好，直接當(dāng)叛徒了，踩著養(yǎng)父母的頭上位。

杜宇氣沖沖地走出君爺?shù)膯挝粫r，回頭，看見兒子好像傻子似的居然沒有氣，那火氣一瞬間繼續(xù)爆了：“你說你，幹什麼？！”

“爸？”杜儒霖吃驚，自己爸怎麼突然間對自己發(fā)火了。

他惹了杜宇什麼嗎？沒有吧。他什麼事都沒有做來著。

“你說說你這個混蛋，你說，你怎麼可以幫著她說話不幫你爸說話！你是個傻子嗎？你難道不知道你爸是在幫你嗎？”杜宇氣急敗壞，手指戳到兒子的額頭上，“你看看你，傻不傻！要是她真嫁到了陸家去，你以後怎麼去面對陸家？！”

杜儒霖這會兒想起來了，這話好像陸大小姐纔對著他說過不久。

“只能，只能避開不見——”杜儒霖囁嚅道。

“避開不見？”杜宇只當(dāng)兒子是個窩囊廢，說的全是笑話，“你說想避開就能避開嗎？你以爲(wèi)其他人都不會知道你的醜事嗎？到時候，謠言滿天飛的時候，我看你以後怎麼找地洞鑽？”

“我需要找地洞鑽嗎？”杜儒霖委屈地道。

“你不找，你不想想，你爸媽不用面子嗎？是，你和她，都只顧著你們自己。反正，兒子女兒有什麼錯，外面的人，都只會說是我和你媽的錯！”

杜儒霖感覺是和妹妹一樣，心臟要被杜宇的話給活生生掐窒息了。

被別人說沒關(guān)係，但是，被自己父母說，完全是兩碼事。那畢竟是自己的父母，是不是？

爲(wèi)什麼呢？何苦兒子女兒要爲(wèi)難父母？還是說，何苦父母要爲(wèi)難兒子女兒？

杜儒霖都分不清了，究竟是他和妹妹在爲(wèi)難自己爸媽，還是，自己爸媽在爲(wèi)難他們兩兄妹？

要讓杜宇和初夏看開，根本不可能。因爲(wèi)，杜宇和初夏還沒有到老糊塗能看開一切的年紀(jì)，要是這事兒早能看開的話，不會說這麼多年，這兩人始終對陸家保持距離了。連蔓蔓的兩個孩子都不願意見了。

雖然表面上，他們和蔓蔓的關(guān)係並沒有實質(zhì)性的改變。

聽說杜玉心都被人打到在君爺那兒上監(jiān)護了。要做婆婆的白露大吃一驚，馬上前往老公單位裡探視未來兒媳婦。同時，各種有關(guān)這個孩子怎麼被人打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四處像病毒似的散開來。君爺?shù)慕诹罡静黄鹱饔谩?

因爲(wèi)君爺管得著自己人的嘴巴，但是，管不到想自作的杜家人頭上。

初夏的性格從來都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在知道消息以後，第一時間打電話到蔓蔓家告狀了。

由於杜宇沒有回家說是自己打的孩子。只說杜玉心自己不願意回家，被君爺?shù)膬鹤庸樟耍凰f了幾句重話以後，直接耍賴，在君爺那兒裝病了。

初夏信以爲(wèi)真，打了電話過去以後，第一句話對蔓蔓說：“你哥真的太不像樣了。”

蔓蔓沒有馬上回答。

初夏聽她沒有像以往那樣說自己哥的脾氣壞，心裡不舒服，問：“怎麼，你都知道了什麼了？”

“聽說師哥把玉心給打到病了。”

“誰說的？”

蔓蔓再次保持沉默。

“你哥是不是？你難道不知道這叫做惡人先告狀！明明，就是你哥那邊的人，給玉心出的鬼主意，反正他們是醫(yī)生，想怎麼瞎扯出來都可以。”

“你說玉心裝病？”

“當(dāng)然了。”

“不可能。”

“爲(wèi)什麼不可能？”

“她本來就心臟不好。她那個病，是終生的。”

蔓蔓說的是大實話。初夏頓時卡住了喉嚨。

“好吧，就算是我老公打的，你師哥打的！”初夏總不能這樣興師問罪沒有問到罪前，自己先輸了，大聲說，“你師哥什麼爲(wèi)人你知道，要不是你哥做事太過分，他會捨得打玉心嗎？”

“我哥究竟做了什麼事？師哥可以打我哥，怎麼不打我哥打玉心？”

“那你自己問你哥了。”初夏算是機靈，躲過了對方的這一反問。

蔓蔓嘆氣：“初夏，這回，恐怕真是師哥的錯。玉心和徵徵在一起，我們這邊的人都知道的。”

初夏是立馬生氣了起來：“你說你知道？你知道，但是合著你哥瞞著我和你師哥是不是？你這安的什麼心，蔓蔓！”

蔓蔓對此無法推卸，說：“是，我是瞞著你們。主要是想等兩個年輕人自己找機會給你們說。”

“結(jié)果，他們兩個主動和我們說了嗎？沒有是不是？你這樣就知道你哥安的什麼心了？”

蔓蔓忽然也有些惱火了，說：“要是知道，你和師哥是這樣的反應(yīng)，我認(rèn)爲(wèi)，他們不說是對的。”

“什麼？你說我和你師哥怎麼了？”

“你們需要冷靜一下。”蔓蔓到底是說話委婉了點。

初夏砰掛了電話，不，在掛電話之前說了一句：“好吧，蔓蔓，我終於知道，爲(wèi)什麼我婆婆說你是白眼狼了。”

蔓蔓心情是不好。

倒不是被初夏這句話給堵的，純粹是因爲(wèi)，她知道，這個事，是自己惹出來的。

想當(dāng)年，要不是她先建議給兩孩子弄娃娃親的話。當(dāng)然，那個時候，兩家人都因爲(wèi)幾乎同時懷上孩子而興奮，所以做出來的一件衝動的事。

本來，大家挺理智的，都說好了，如果兩孩子彼此之間不來電，那肯定不勉強。畢竟現(xiàn)在都是什麼社會了，能講什麼娃娃親約束年輕人結(jié)婚嗎？

問題在於，兩個孩子沒有長大之前，這事兒已經(jīng)一口被她哥否決了。

後來，她女兒多少男人追，相反杜儒霖始終是很平凡的一個男孩子，益發(fā)襯到此事變成了一個笑話，進而牽連到杜家人的面子了。

杜家人的面子都丟光了，你說人家能繼續(xù)理智說話嗎？

蔓蔓站起來，打算去陽臺整理下晾曬的被子。

她女兒，休假在家的女兒，從外面回來了，一進門看到她在，嘴角勾了勾。

蔓蔓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女兒這個勾嘴角別有深意，於是，轉(zhuǎn)過身，直接避開。

陸丫頭就此撇了下嘴角：好傢伙，視而不見！

剛好蔣大少聽到消息以後，趕緊從外面奔跑回家，現(xiàn)在家裡，連西西都不在了，只生怕這母女倆一不小心直接引爆了超級炸彈。

“你媽呢？”蔣衍回到家，見是女兒給自己開的門鎖，問。

知道自己老爸疼老婆，疼過她這個女兒，陸丫頭挑挑眉：“在陽臺曬被子。”

蔣衍看著女兒這個挑眉頭的姿態(tài)，明顯挑釁的意味十足：怎麼，怕我是欺負你老婆了？

伸手，在小棉襖頭頂上抓一把，蔣衍這個做爸的說：“我是不想你欺負你媽。”

“我能欺負到她嗎？她別提多聰明的一個人了。我回到傢什麼話都沒有說，她直接奔去養(yǎng)改對我視而不見。”陸南撅起了嘴角說話。

“她不避開你，那麼，你想她做什麼？”蔣衍問女兒。

“我覺得做人做事，就該像大舅一樣光明磊落。做錯的事兒，直接認(rèn)了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的，連對自己女兒都遮遮掩掩的，可見自己的良心早就過不去了。”陸南道。

蔣衍聽女兒這話直接皺起了眉頭，把女兒胳膊拉著：“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呢？你媽是什麼樣的爲(wèi)人你能不知道嗎？”

“是，我知道，我知道她那個性格，典型的，像大舅說的那樣，好心做壞事。自以爲(wèi)做了好事，最後結(jié)果證明了，自己的無能與愚蠢。結(jié)果，到最終死活還不肯認(rèn)賬，一個死腦筋。不都是大舅給她收拾殘局嗎？”

陸丫頭在客廳裡嚷嚷的話，一句不漏全傳到陽臺裡去了。蔓蔓知道，女兒說這些話都是有意說給她聽的。

她自認(rèn)是自己有做事欠缺考慮的地方，欠缺周全的地方，導(dǎo)致如今這樣的結(jié)局，可是，幹嘛扯到她哥身上去了。怎麼，都是她哥給她擦屁股？

胡說八道。她蔓蔓什麼時候需要她哥給她擦屁股了？

蔓蔓這股氣就此也在胸口裡騰昇出來了。把翻過來曬的被子弄得噗啦噗啦響。

陸丫頭聽見這聲音，知道母親是在借用這個反擊她的話，於是，和父親一塊坐到沙發(fā)上的屁股一下子又跳了起來，說：“爸，你看看，她這個胳膊是不是往外拐的？你信不信，她現(xiàn)在滿腦子擔(dān)心的人，肯定是初夏阿姨和杜叔叔。絕對不會說擔(dān)心大舅和徵徵。實際上，徵徵看見玉心被打成那樣以後，都快垮了！她也不想想，徵徵以前都受過舅媽的事的刺激以後，心裡面早有創(chuàng)傷在了。”

陽臺上的聲音就此止住了。

蔣衍鮮少這樣生氣地瞪了女兒一眼：“你說什麼呢！你媽難道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非得把你媽氣病了你才高興是不是！”

陸南愣住了。

這大概是自己爸，第一次對自己發(fā)這樣大的脾氣。從來，她爸就從來沒有這樣對她生氣過，從來沒有過。

如今，她爸對她發(fā)脾氣，都是因爲(wèi)她媽，她那個做錯事的媽。

小棉襖受委屈了，前所未有的委屈。

憑什麼！做錯事的人又不是她。結(jié)果，到最後，瞧她爸擔(dān)心後回家，直接擔(dān)心她媽，根本都沒有擔(dān)心過她。絲毫沒有考慮到她纔是那個受害者。

那個，被所有人隱瞞在鼓裡，最終承受所有結(jié)果的那一個。

這個家，沒法呆了。她早知道的，否則，怎麼會這麼多年都不喜歡回家。

她的觀點，和這些人根本都不一樣。

在看到自己爸吼完自己直奔陽臺以後，陸丫頭什麼都沒拿直接摔門出去了。

嘭的一聲門響，蔣大少都沒有聽見，只怕自己老婆剛纔被女兒給氣到心臟病發(fā)。應(yīng)說，今天杜玉心心臟病發(fā)的事把他嚇到了。他老婆心臟也不是很好的。

說到杜儒霖，回家的路上遭了老爸無厘頭的一頓罵，他是怕死了回家繼續(xù)受到母親的追罵。因爲(wèi)知道初夏的嘮叨從來是比杜宇要厲害的多。於是杜儒霖開著車，假裝去跑業(yè)務(wù)，離開了家裡的飯館。

他幾乎是漫無目的地在路上開車，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上哪兒去。

父母的面子，家族的面子，他什麼都聽不懂。

面子的問題，有大過孩子自己的選擇和幸福嗎？

樣樣事情都怕人家說的話，能在這個社會上生活下去嗎？但是，確實，太厚臉皮的話，只能讓社會上所有人厭惡你。因爲(wèi)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所以爲(wèi)什麼大部分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一張薄臉皮，天天活在提心吊膽裡頭，生怕走出去被人指指點點，那樣的話，就活不下去了。

鬱悶，鬱悶得要死。倒也不是埋怨自己愛面子的父母。應(yīng)該說痛恨這個社會，爲(wèi)什麼讓人活得自在一點的空氣都沒有。

他需要透口氣，找個地方喘口氣。杜儒霖想著，想到自己或許該停下車買包煙。

杜宇抽菸，但是，明令不準(zhǔn)兒子抽菸。不是因爲(wèi)吸菸有害健康的問題，單純是因爲(wèi)杜儒霖有病。有病，會復(fù)發(fā)的病，杜儒霖怎麼可以抽菸呢？

這樣的話，他杜儒霖再次彷彿被罩在了一個玻璃罐裡與衆(zhòng)不同。想他自從病過以後，身邊幾乎都沒有朋友了。朋友個個都知道他有病，不能受到任何刺激。所以，出來玩，出來聚會，都不敢找他，怕?lián)摬黄疬@個責(zé)任。

生病的人該有多孤獨，沒有大病過的人，是沒有辦法理解這種痛苦的。如果叫他杜儒霖去參加病友會，他這麼年輕，也覺得沒有必要，這豈不是把自己未來都註定爲(wèi)有病的人嗎？

他還想好好活著，活得長命百歲，活著繼續(xù)做做人生的美夢也不錯，比如說，再次遇到陸家大小姐？

不期而遇，算不算又是一段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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