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采潔忍住內心百感交集的情緒,顫抖著伸出手去,握住了兒子修長的手,“好,我們出去走走。”
傅流煙的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容,小心的攙扶著母親,走出了祠堂,在將軍府的后花園里面慢慢的走著,聲音清潤,小聲的說道:“娘,你沒事的時候就應該多出來走走,你看府里面的景致多美啊,光是看這些美麗的景致都讓人的心情變得好起來了。”
段采潔看著兒子俊美的臉,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心情竟然奇異的安靜了下來,輕輕的點了點頭:“好,娘聽流煙的話。”
母子倆慢悠悠的在花園里面轉著,姹紫嫣紅的繁花,蓊蓊郁郁的參天大樹,清新雅致的亭臺樓閣,長長的回廊,淙淙的流水,一切都顯得是那么的靜謐和美麗,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娘,好看嗎?”傅流煙站在長廊上,看著碧波蕩漾的湖面,看著湖面上種植的荷花,潔白得一塵不染的荷花在陽光下怒放,清新的香氣被清風帶了過來,沁人心脾。
“的確很美。”段采潔的目光落在滿池的荷花上,由衷的贊嘆道,她都不記得有多長的時間沒有好好的欣賞著這些美景了,因為心里充滿了對那個人的怨恨,她一個人搬到了后院,每日與青燈古佛相伴,原以為這輩子就這么過下去了,沒想到還會有出來的一天。
“好看娘就多出來走走,你看,轉了一圈,是不是心情變得好了很多?”傅流煙攙著段采潔,輕聲的勸道,“娘,我爹,你不要放在心上。”
段采潔的眸子里面閃過了一絲難以言明的傷痛,出神的望著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藏在袖子下面的手,忍不住用力的握緊,掐著自己已經長出了老繭的手,生疼。
十指連心,疼痛的感覺從手指一直蔓延到了心里,疼得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手疼,還是心疼。
“我只是忘不掉。”段采潔的唇角顫抖了一下,聲音似乎飽經了風霜,“我忘不掉那些過去。”
傅流煙的心里一疼,抱住了段采潔,聲音清苦,“娘。”
他苦命的娘,怎么會那么苦,怎么能那么苦!
段采潔看見兒子眼睛里面的辛酸,摸著兒子的臉,笑了,眼角已經有了絲絲的皺紋,笑得讓傅流煙心疼,“別難過,娘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好。”
傅流煙將臉埋在段采潔的肩膀上,久久的沒有說話。
良久,傅流煙的眼中充滿了懇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輕飄飄的:“娘,為了我和玉霜,您重新掌管這個家吧。”
段采潔的身子僵了一下,目光落在傅流煙的臉上,轉眼又移到了遠方,“為什么?”
傅流煙的眼眸注視著遠方,聲音里面帶著一絲懷疑,“娘,我總有一種感覺,雨鳶不是我的妹妹,她太過陰狠,太過無情了。”
段采潔的眸子里面閃過了強烈的波動,手指有些僵硬,“為什么會有那種感覺?”
傅流煙清亮的眸子里面閃過了一絲懷疑,唇角微動,輕輕的說道:“只是一種感覺,她和我,和流霜真的太不像了,不光性格不像,連容貌也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當年是不是弄錯了什么,娘。”
段采潔的眸子里面閃過了強烈的光芒,腦子里面回憶著雨鳶降生的那一天,風雨交加,驚心動魄,她疼得撕心裂肺,昏了過去,再一次醒來的時候,雨鳶就被抱到了自己的面前。
心里陡的升起了一絲寒冷,連指尖都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事情真的會像流煙猜想的那樣嗎?如果是,那么那個人,就真的太可怕了。
“娘,娘。”傅流煙輕輕的搖了搖段采潔的肩膀,小聲的喚道。
段采潔陡然從自己的回憶中醒了過來,手心里面冰涼一片,她勉強笑了笑,“娘走神了。”
“娘,這個家也讓二娘當得太久了,是時候讓她交出手中的大權了。”傅流煙的眸子里面陡的升起了一絲陰寒,聲音確實清潤如水的。
只是那清潤之下,藏著怎樣的冰冷和仇恨,只有自己才知道。
那個女人,還配做娘的親妹妹嗎?不知廉恥,心腸狠辣,連自己親姐姐的男人也要搶。
若不是顧忌著娘親,他早就想狠狠的教訓那個女人一頓了。
“讓娘再想想吧。”段采潔收起那個讓自己越來越不安的念頭,跟著傅流煙走到了橋上,盯著那碧波蕩漾的湖水,碧綠的荷葉在水面上投下了圓盤般的倒影,一只只的魚兒不停的在里面穿梭著游來游去,嬉戲打鬧著。
傅流煙從袖子里面掏出一包魚食,輕輕的灑在了水里,那些魚兒立刻一窩蜂的沖上來,將魚食搶得一干二凈。
“娘,你知道雨鳶要進宮當皇后的消息了嗎?”傅流煙輕輕的碾碎了手中的魚食,臉上的神情是安然而平靜的。
而段采潔,平靜的沒有出聲,望著那些搶食的魚兒,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為了這件事情,雨鳶大發雷霆,連傳旨的公公都被她罵了。”傅流煙繼續說道。
“她從小就刁蠻任性慣了,你二娘和你爹又喜歡驕縱著她,做出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不足為奇。”段采潔的聲音平平淡淡的,沒有一點情緒。
“她為了這件事情將一個丫鬟罰到城東去洗衣服,不光是她的,還有丫鬟的,讓那個丫鬟徹夜不歸。然后,借著小丫鬟徹夜不歸,搬出了家法,在爹和二娘的面前讓人狠狠的打了小丫鬟二十大板,差點讓小丫鬟去了一條命。”傅流煙繼續說道,“娘,這樣的雨鳶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懷疑嗎?這樣的雨鳶真的是你的女兒,我的妹妹嗎?如果她不是,我的妹妹又在哪里,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頭,娘,你就一點都不在乎嗎?”
段采潔被兒子最后一句話震得內心有什么地方碎了一角,她的身子有些顫顫巍巍的,嘴唇微微張開,艱難的發出聲音:“流煙,不要再說了,我知道應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