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怎麼好,男人沒有繼續說下去,薛雲卉卻想到了七夕夜的那筆糊塗賬。
老天爺,他要做什麼呀?
薛雲卉暗暗警覺了起來,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找個恰當的時機,出其不意地逃走。
她曉得他不是那會牽連旁人的性子,應該也不能拿薛雲涯和阿蕎怎麼樣。只是這衛所都是兵,對他而言,那是一呼百應,自己能不能逃出去,很是個問題。
她思來想去那許多,終歸是不敢亂動彈,仍繼續裝睡著,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然而男人卻輕輕把手從她頸側拿開,轉身往外走了幾步,問:“可到了?”
回話的人是華康,“回爺,立時就到了。”
男人“嗯”了一聲,薛雲卉暗自猜測他們說得是誰人,沒猜到,卻發現男人又走了回來,輕巧地拉了個石凳過來,坐到了她身旁。
薛雲卉小心肝砰砰跳,離這麼近,被發現她裝睡怎麼辦?
又把呼吸放緩了去,卻又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聲音,這聲音漸至耳畔,薛雲卉似是感到了他的袖口從她耳邊擦過,然後頭頂髮髻裡的梧桐簪子好像被他捏住了。
“怎麼喜歡帶梧桐枝呢?”他低聲疑惑。
薛雲卉心下砰砰,她一個梧桐精,當然喜歡帶梧桐枝了,他緣何這般問話,莫不是發現了什麼?
他卻輕嘆一聲,不說了,收了手,似是從懷裡拿了什麼東西出來,像是在默不作聲地看著,薛雲卉不敢睜眼去瞧,心裡又好奇地緊,掙扎半晌,細細睜開一條眼縫。
目光往他手上掃去,瞧見他手裡拿著的一根帶著梗的細枝,這,不是她七夕夜裡丟的那隻作簪子的梧桐枝嗎?竟被他撿了去?
可他收著她這不值錢的簪子作甚呀?
薛雲卉覺得自己似乎知道答案,卻又不想知道答案,好在華康說了話,替她打斷了思緒。
“爺,大夫來了。”
大夫?
薛雲卉滿腦子漿糊,覺得自己腦子不好使了,回頭回了涿州,要讓大哥給她配點健腦補腎丸帶著,既健腦,又養顏……
大夫行了禮,他應了一句,便道:“眼下醉了酒,可耽誤診斷?”
大夫猶豫了一下,說不好講,“總歸是有些擾亂的。”
男人沒再說什麼,薛雲卉知道這是給自己找的大夫,雖心裡一百個疑問,可卻只能再把呼吸放緩了去,可不能被大夫拆穿了!
好在她在觀裡也是練過理氣的,當下被男人將她胳膊抽了出來,也沒亂了呼吸。
大夫給她墊了腕枕,又在手腕上敷了細帕,診將起來。
她不動聲色,大夫盡心診脈,男人也不說什麼。半晌,大夫終於撤回了手,她不敢睜眼看,只聽大夫道:“能不能再換另隻手來?”
另一隻手正經壓在她腦袋下面,怎麼換?
果然男人沉吟了一下。
薛雲卉心道差不多就這樣吧,她能有什麼毛病?可她心裡的想法並不能作數,突然肩上落了一隻手,輕拍了她兩下,“穗穗?”
要把她喊醒?薛雲卉覺得自己可能無力應對醒來的場面,只做未聞,堅決不應。
她這反應,男人似乎料到。
只覺拍她的手掌忽然伸到了她趴下的側臉上,薛雲卉一陣愕然之時,腦袋已是是被那掌心託了起來。
她很想咽一下吐沫,壓壓驚,可惜她不敢有任何動作,那大掌卻將她的腦袋托起,靠到了她身後——男人的腹間。
薛雲卉渾身上下都在難受,又不能跳起來吼一嗓子“我醒了,爾等退散”,可她醒了估計事情要更麻煩,說不定男人一橫心,又把她掠走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話用在此時,真是再合適不過了。當然了,她有別的法子嗎?
那大夫極有眼色,探身又給她這好不容易露起來的手診起來。這回診得快了許多,要是再不快點,她這脖子就要僵斷了!她是真沒膽色用半張臉貼人家那兒附近!
大夫診完,說好了。男人聞言也沒再繼續難爲她,將她仍擺成方纔的姿勢,放了下來。那大掌離開的時候,臉龐感到了那指尖似有若無地滑動了一下。
就像是……毛筆從臉上滑過,有些癢癢的感覺。
她不懂自己爲什麼覺得那感覺像筆,她沒記得自己還有用毛筆擦臉的經歷,倒是聽男人問了大夫一句:“如何?”
那大夫思索了一息,似是搖了頭,“看不出來有何病癥,這位……呼吸勻暢,氣血兩足,不像是有什麼病態啊!”
薛雲卉暗道是呀,她這身板養得好好的,哪有什麼毛病?
男人問,“沒有絲毫的不足之處嗎?”
這話問得薛雲卉不樂,這是啥意思?
“不足倒是看不太出,就是……”大夫頓了一下,隨即又道:“陽氣好似盛了些。”
陽氣盛?一個女子陽氣盛?
男人沉默了,大夫也不說話了。大夫這話薛雲卉本來聽著沒什麼,只被這二人突然的沉默弄得,也覺得好像不大對勁。
靜了幾息,男人又開了口:“那她爲何晨起昏迷不醒?”
哦!原來他是找人給她看這個毛病!
薛雲卉有些驚訝,一來,她不明白他如何曉得自己晨起昏迷,莫不是派人跟蹤?二來,他有必要對她這般上心嗎?她不就是個妾嗎?頂多算是個頗得“寵愛”的妾而已。
她驚訝著,大夫卻開了口:“這病癥從脈象委實看不出來,不知這位……自己作何感覺?”
男人好像搖了搖頭,又無奈地笑了一聲,“她道是夢裡捉鬼去了……”
大夫被這話噎了一下,真不曉得該怎麼接。
薛雲卉也替他覺得爲難,捉鬼這種事,找大夫作甚呢?應該找個老道,說不定還曉得一二。不過,他連自己這藉口怎麼找的,都一清二楚?!
大夫似是嚥下這個噎人的話,道:“委實看不出來什麼,還是小老兒才疏學淺了。”
聽這話,人家已經不想看了。薛雲卉暗道,她這是昨日使了內力,身子受不住需要休養,便是扁鵲在世,也不一定看得出來。
然而男人似乎不死心,又問了一句。
“會否是有了身孕的緣故?”
薛雲卉一口老血差點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