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兵馬司指揮使,一個六品的武官,當著瑞平侯的面敢說這樣的話,若不是狂妄自大,那便是勝券在握了。
袁鬆越朝他點頭,緩緩道好,目光掠過孔揚身後,掃了一眼不遠處孔揚從他府邸捉出來的兩個人。兩人皆被五花大綁,嘴巴也堵了個嚴實,兩人見他看過來,也看了過去,頭幾不可查地點了一下。
袁鬆越收回目光,朝著孔揚一聲冷哼,不再多言,側身錯了過去。孔揚自也要等著交差,一聲令下,將這兩個賊人帶上,直奔衙門去了。
私闖侯爺府邸這樣的罪名,孔揚根本沒放在心上,他帶著兵一路火光開路,唯恐整個東城還有不知道的人。一面揚鞭打馬,一面派人通報錦衣衛,等到錦衣衛來了,這罪名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瑞平侯坐實了,他只等著升遷便是了!東城兵馬司的衙門今夜格外地和暖,孔揚只將外面的披風一脫,直接喊人提審這兩個助他升官的韃靼人。
這兩人是從袁府的柴房裡搜出來的,一個大鬍子一個高個子,兩個人穿的還是那破破爛爛的衣裳,和秦家人形容的一般無二。兩個人被綁著扔到地上,嘴裡塞了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孔揚當即便嚷,“沒點眼色!都給我堵著嘴,我還怎麼問?!”
下邊的人趕忙將這二人嘴裡的堵布拿開,孔揚哼哼了兩聲,也不廢話,徑直問道:“說吧!你們去瑞平侯的私宅,找他何事?”
一句話砸到地上,下邊的兩人卻似沒聽見一般,極不配合,一句話都不說。孔揚眉頭一皺,剛要發怒,轉眼一想,這兩個韃靼人,莫不是聽不懂他說話吧?
孔揚起了身,走到了這個人臉前來,“你們二人,能不能聽懂我的話?”
兩人還是不吱聲。
孔揚一看這架勢,這便是聽不懂了,不由得撓了撓頭。不過聽不懂也沒關係,反正這兩個人身份在這,還能開脫了去?
他又試著問了幾句,兩人還是不說話,他把手底下的人問了一遍,還真就沒誰會韃靼語,孔揚一看,便也不問了,只將這兩個又塞上了嘴,弄到了一旁去。
他喝了碗茶,準備小瞇一會,因著太過興奮的緣故,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起身在屋裡走了幾趟,有人悄悄來回,說已是往秦家通報過了,秦爺很是誇了他一番,還讓人捎了話,“明晚給你慶功!”
孔揚更是睡不著了,滿臉的笑意對著自己拿官服傻笑了半晌,心裡想著以後這官服也用不上了,立了這等大功,少說也得給他升兩級,可不用再在這兵馬司裡頭打轉了!
心裡樂呵著,下邊的人來通稟,道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鎮撫使來了。
孔揚立時來了精神,穿了披了衣裳便去迎接,只是他心底還嘀咕了兩句,“這可是扯了瑞平侯和韃靼的大案,錦衣衛那韓指揮使如何不來?”
不過北鎮撫司的鎮撫使也是要緊人,手下也管著詔獄呢!也許錦衣衛還不知道自己這是多大的案子吧?
快步迎去了,見面行過禮,孔揚嘴巴利索極了,趕忙就把話說了。
“……這兩個死活不肯招和那瑞平侯爺是何關係,下官不過是兵馬司小指揮使,侯爺淫威在上,還要追究下官一個私闖侯爺私宅的罪名,下官可不敢觸動侯爺!”
他連回稟並告狀,一起說了,說到這後面的話,還一副受了氣的樣子,那北鎮撫使眼珠一動,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了聲辛苦,又道:“孔指揮親手抓了賊人,帶他們回錦衣衛審問,也少不得孔指揮在旁補充詳情,今夜恐是睡不得了。”
少睡一夜覺有什麼了不得?孔揚現在巴不得跟著錦衣衛去,不然功勞都被旁人搶去了,他豈不是白給人做了嫁衣?
當下精神抖擻,披風一系,便跟著錦衣衛的人走了。
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孔揚沒來過,進了裡間便覺得陰風陣陣,想起這錦衣衛的詔獄裡,十八般刑罰俱全,一時有些心中泛寒,不過轉念一想,他又不是來受刑的,怕什麼怕?
他定了定心神,一路跟了過去,到了裡間,北鎮撫司的那些校尉早已等候,抓來的兩人,立時被領到了審訊的暗室裡。
孔揚一旁落座了,只聽那鎮撫使指回過頭又問了他一句,“孔指揮,你方纔說這兩個已經招認了,乃是韃靼的俘虜,從遼東跑出來,潛入瑞平侯府上的,沒錯吧?”
孔揚道沒錯,他除了不敢直說兩人是來勾結瑞平侯的以外,其他的都按著秦遊顯同他說的,替這二人“招供”了。
他這麼一確認,那鎮撫使便使人取了這二人嘴裡的布團。
只是這堵嘴的布團一去,兩人立時便是趴在地上叩頭。
“饒命!大人饒命!小人們就是侯爺莊子上的管事,哪裡是什麼韃靼人呀!”
兩人的叫喊聲一出口,孔揚便是一愣。這兩個人說得,可是正經大寧話,且還摻了些豫地的方言,正宗得很!孔揚愕然,坐在一旁的鎮撫使卻冷了臉,“孔大人,這怎麼說?”
“這……”孔揚也傻了,“這兩個人就是出逃的韃靼俘虜,沒錯呀!”
兩人一聽又是叫屈,“大人饒命,小人們連韃靼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怎麼就成韃靼人了?”
孔揚心裡覺得不對了,又指了這兩個,“不是韃靼人,那你兩個躲在柴房作甚?!”
兩人哭天喊地,“是侯爺查了我們莊子的賬冊,說今歲的糧米少了,懷疑小人私吞了糧米,這才把小人們關到柴房去的呀!哪裡想到大人半夜闖進來抓,說小人們是韃靼人!”
兩人說得有鼻子有眼,孔揚汗毛都豎了起來,一旁的鎮撫使冷哼一聲。
“孔大人,錦衣衛也是你耍玩的?我看這兩人沒什麼問題,倒是孔大人你,爲何夜闖瑞平侯私宅抓人?又是哪裡得來的線報?方纔還信誓旦旦說著二人已然招供,你又是意欲何爲?都說說吧!”
話音一落了地,孔揚便覺得這北鎮撫司的詔獄裡,寒意猶如鬼魅,張牙舞爪直奔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