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惠山下一通狂奔,薛云卉發(fā)髻松散不少,散落的鬢發(fā)迎風(fēng)飛起,她哈哈大笑,連日來的著急上火一下子跑了個干凈。
一直跑到馬兒渾身是汗,袁松越放了韁繩任它悠悠慢行,雙臂將懷里的人按進(jìn)了胸膛,察覺到她衣襟上的寒意,道:“這下跑痛快了,回去免不得傷風(fēng)!”
薛云卉嘻嘻笑,側(cè)了身子往他懷里鉆,嘀嘀咕咕道:“哎呀,你就不能同我說兩句軟話?每日不是訓(xùn)斥就是冷臉,我還沒認(rèn)你這個西席先生呢!擺什么譜呀?”
說著,隔了衣裳,往他懷里亂撓,泄憤一般。馬兒繼續(xù)三步停兩步走地向前,時而低下脖頸嗅一嗅地上的枯草。袁松越一只手按住了她亂撓的雙手,另一只手隔著層層衣料掐住了她的腰,“你若是如同阿蕎那般乖巧,我還需得擺冷臉?”
薛云卉扭了一下,聞言立時笑出了聲,搖著腦袋說錯了,“你覺得阿蕎乖巧?你那是沒見過她同你抖機(jī)靈的時候!那一張小巧嘴,我都說不過她!”
她這么一說,袁松越想起之前阿蕎說她走神那一次,確實(shí)是三言兩語將她說得無言以對,她只能拿出姑姑的排頭壓人,偏人家還不怕。
袁松越禁不住笑了,可又立時繃了臉去,“再怎么說,你那般瘋了一樣跑馬,也是不對!”
他含怒斜眼瞧她,薛云卉微低了頭,低聲辯解,“這兒的路我熟,跑一跑沒什么的。再說了,這一路的事亂糟糟的,心里憋悶得緊,我就是圖個痛快而已……”
“圖個痛快?”袁松越打斷了她的辯解,冷聲訓(xùn)斥,“為著一時痛快打馬狂奔,無異于飲鴆止渴!”
這話把薛云卉說得不敢繼續(xù)了,只好撇了撇嘴,準(zhǔn)備岔開話題去,“呵呵,侯爺,你說飲鴆止渴,那你見過鴆鳥嗎?”
袁松越曉得她的小心思,哼了一聲,見她又朝自己委屈地眨巴眼,心下一軟。他覺得自己近來越發(fā)沒了脾氣,倒也不是沒有,只是全被她磨光了,當(dāng)下照著她的屁股使勁打了一下,打得薛云卉叫痛,才不去管她,回道:“鴆鳥只在那些史料上有所記載,想來早已滅絕了。”
薛云卉捂著屁股上的痛處哼哼了兩聲,不敢再提方才的事,只好沿著他的話說,“為何會滅絕?莫不是人拔它羽毛制毒,給拔沒了?”
袁松越說不知道,拉了韁繩,將馬兒掉了掉頭往回走,“山海經(jīng)上有記載,說其長相奇異,約莫太過出眾,不易藏于林間,所以漸漸滅絕。其身形如雕,羽毛……”
薛云卉倚在他懷里聽他說鴆鳥,正聽得來勁,卻沒了聲音,不由地轉(zhuǎn)過頭來拉他的衣襟,“侯爺怎么不說了?”
“穗穗,”袁松越突然喊了她,“你還記得那將王家二爺撲下山崖的大鳥什么模樣么?”
薛云卉聞言一怔,突然坐直了身子,“說是一紫羽大鳥,同雕一般大小,腹部和翅尖有綠色羽毛……侯爺,你想說什么?”
袁松越握住了她的手,“山海經(jīng)有記載,鴆大如雕,紫綠色,長頸赤喙,食蝮蛇之頭。”
薛云卉一顆心怦怦跳,側(cè)過頭,同袁松越眼神對了個正著。兩人皆是驚訝,薛云卉先開了口,“他們在樊老爺房里找到一根紫色的羽毛,所以,他中的是……鴆毒?”
這事實(shí)在太過匪夷所思,袁松越一時也有些難以相信,“難道真有鴆鳥存于世間?那這鳥為何要將樊王二人殺死?是為人所控?”
薛云卉卻突然有一種想法躍于心間:這鳥先后害死樊治洪和王燁,而后絲帛丟失,若是這鳥所為,那此鳥目的極強(qiáng),正是奔著那絲帛去的!
她不覺得是為人所控,卻想若是這早已消失幾百上千年的鳥成了精,這般目的明確地做下一連串的事,便也尋常了。
可這鳥為何要奪取絲帛?絲帛乃是凡人修煉之法,它奪去也是無用,難道是,阻止凡人以此法修煉么?
那豈不是同自己之意不謀而合?
或許這鳥也是龍槐授意?那龍槐之樹皮,難道給這鳥一塊不成?
薛云卉想得頭腦混亂一片,一時覺得這鳥若真是為破壞凡人以邪術(shù)飛升而來,簡直讓她如虎添翼;可一時又怕真同袁松越所說,若這鳥果真被人控制,那么這幕后之人掌有這般利器,如今又獲得了絲帛,那如虎添翼之人,可就不是自己了!
這兩種可能相去甚遠(yuǎn),薛云卉反復(fù)琢磨,卻也琢磨不出所以然來,倒是袁松越回過神拍了拍她,“去信往紫心山莊,讓他們留意些。”
薛云卉點(diǎn)頭,袁松越見她仍似一臉的思索,將她又往懷里緊了緊,摩挲了她的肩頭,“別想這么多了,若真是這鴆鳥,咱們也算找到了一條線索,不必太過憂心了。”
薛云卉暗道也是,總不能因著有人在暗中伺機(jī)害人,便不吃不睡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眼下好歹知道有賊人出沒,已算是好的了。
馬兒被袁松越一拍,小跑起來,十一月涿州的冷風(fēng)在兩人耳畔呼嘯。
而遙遠(yuǎn)的地方,一人手里捧了一塊光滑泛黃的絲帛,嘴角笑意越發(fā)深刻,“好東西。”
……
冷成送了梁星回福清觀,薛云卉和袁松越跑馬一趟再往福清觀去時,已是到了午間。黎恭不在觀里,門口的小道童道他進(jìn)京去了,梁星和冷成回來的比他們早兩刻鐘,現(xiàn)下飯食都上了來。
師叔祖老人家就像丈母娘看女婿一般拉著冷成看,尤其聽說白苓已是對這樁婚事點(diǎn)了頭,更是對冷成甚是相中了。
“不冷不冷,一點(diǎn)都不冷,是個頭上頂了福星的!”
老人家前言不搭后語地重復(fù)這句,不過在場的人卻沒有誰當(dāng)她老人家說胡話,都笑道:“這福星,可不就是咱們梁星道長么?”
梁星鬧了個紅臉,袁松越看著冷成耳邊也泛了紅,想起來自己的事來,于是拉了薛云卉往僻靜處說話。
“過幾日等我忙完,便去尋你大哥,勞煩穗穗提前招呼一聲。”他眉眼含笑。
薛云卉倒是意外了一下,“前兒在路上,你還道回來直奔我家呢?怎么成過幾日了?”
袁松越笑了一聲,“等不及了?”
“怎么會!”薛云卉連忙道。袁松越卻笑著瞥了她一眼,捏了她的手,“也就只這幾天,你也別想多了去,好生等著我!”
薛云卉掙了他的手,哼了一聲,“那可不好說!指不定我便跑路了!”
沒說完,便閃身笑著跑開了,耳邊亦是泛起一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