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一遍描摹這刻畫著紋路的樹皮,薛云卉反復思索這是何圖樣。像是陣法圖紙,只是沒有東南西北,更沒有任何自己標注。
近看不出,她又將樹皮靠在插了早梅的葫蘆瓶上,自己站起來,自遠處打量。她看了兩眼,突然眼皮一顫,但看這圖,倒像兩個北斗七星陣對疊而成!
是不是呢?
若是,龍槐想告訴她什么,又或者給她指明什么?
顯然龍槐最后的話,是要提醒后來之靈,莫要著了凡人的道,百年修來的靈力拱手讓人不說,自己也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那么這樹皮定然是能讓后來之靈用的上的東西,只是暫時,薛云卉還想不甚明白。
只不過更讓她想不明白的是,龍槐將這一切塵封與古木之中,若不是她這等轉世之靈,旁的靈物又怎么能得到龍槐的血淚警醒之言呢?可她聽到了這些警示,卻也已經轉世為人了,與靈物又不太一樣了……
她站在案前思慮,腳步聲突然在門外響了起來,她才恍然發現有人來了。
忙不迭將樹皮一下撈入袖中,外間來人已是出了聲,“穗穗?”
薛云卉連忙將萬千思緒一斂,回身藏嚴實了樹皮,快步跑去開門。
門一打開,男人的影子兜頭罩了過來。
“我以為,你還在同顧凝敘話。”
“敘話”兩個字咬的重極了,薛云卉就曉得他免不了找茬,因而哼了一聲道:“侯爺別說你來之前沒問莊昊他們。”
話一落就被人箍住了腰,隨即腳下騰空,人一轉,已是被抵在了不知何時關上的門上。
“你什么時候能同他斷了往來?!”
他這是真心的話,真心得一字一頓都從牙縫里透出來。薛云卉簡直要笑了出來。見他就跟炸毛的貓一般,只好張開手臂,摟住了他的腰。“我的侯爺,這又是吃什么飛醋?”
她這一抱,確實讓袁松越心下一松,可她笑問的話還是那沒心沒肝的樣子,袁松越氣得發慌,恨恨道:“他一個全真教的弟子,就這么沒規沒矩?!他師門就不管上一管?!”
連忙順了順炸毛的后背,薛云卉抬起頭來沖他無奈道:“正是因為他是全真的弟子,看你看我都是一樣,無外乎我在他眼里算是個熟絡的道友罷了。你計較什么?”
袁松越含恨看她,只她還覺得顧凝是什么純良之輩。他若是現下和她說顧凝對她用意不一般,她定然仰面大笑說不可能,畢竟他也說不出什么實在的東西來,那顧凝可狡猾得很!
倒也不是他非要多想,要知道顧凝對她不尋常,他都瞧得一清二楚,不僅如此,顧凝家中送顧凝修道本不過為了他修身練氣、強身健體,他很擔心顧凝不過太久,便有還俗的一日了!
袁松越心下悶悶,又同眼前這人沒法挑明了說,他一點都不想讓她多想那顧凝一分,多了解一分……
薛云卉將臉貼在他胸口呵呵笑,心下卻想著,就算顧凝要同她斷了往來,她且還得攔著些,到底她自己面對這些事,單打獨斗不一定能行。終歸全真要查,她能跟上一跟,豈不是省事?
只這些也同鬼侯爺說不清了。
他在朝廷已是非常忙碌了,聽聞太后年老,身子漸有不好,三天兩頭地招太醫問診。作為太后的娘家,興盛侯府自然還要趁著太后尚在培育勢力,在朝廷穩住根基,偏偏世子又休養在床,他在興盛侯爺臉前得力,恰又沒有家族支撐,少不得兩廂依靠。
她又不能給他帶來一個得力的妻族,也只好不拖累他便是了。
兩人各懷心思,想著自己又琢磨著對方,半晌薛云卉笑過,才松了袁松越的腰,推了他去坐下喝口茶歇一歇,“有閑心同顧凝計較,我看前面的案子,算是破了?”
袁松越嗯了一聲,“王老太爺房里小星失手殺人,失手殺人倒是不足為奇,只是扯出來王家不少爛瘡,說來倒也惡心。”
薛云卉一聽卻是來了精神,斟了一杯差推到袁松越臉前,笑嘻嘻用胳膊支了臉龐,“侯爺飲一口茶壓一壓惡心,快說來給我聽聽!我不怕惡心!”
袁松越皺眉,“哪家的姑娘家似你這般?別臟了你的耳朵!”
薛云卉只說不怕,扯了她的袖子纏他,“侯爺,說說呀!我不怕臟,大不了回頭洗臉,順帶了洗洗耳朵!”
袁松越根本經不住她歪纏,搖著頭說開了去……
被袁松越煩厭不已的顧凝,卻和王家二爺王燁說起了話來。
全真一行有緣來到紫心山莊,一來是師叔和王二老爺識得,二來,乃是因為王二老爺氣力不足,想請教全真練氣之法,在這一途上,顧凝倒是有些經驗之談。
王燁來尋全真三人,先也是歉意滿滿,而后才道是王二老爺今日上了火氣,氣喘得厲害,大夫沒得什么好法子,只能請三位道長前去一看。
王二老爺這是陳年舊疾了,今日被這一激發了病,師叔先是好一番問診,又拿出兩粒全真有助理氣的藥丸給王二老爺服了,后又讓顧凝親自教給王二老爺理氣的法子。
顧凝忙碌了一番,已是近了晌午,王燁謝他再三,送他往下榻處去。
路上,顧凝順勢問他:“貴府的丟失之物果真沒有眉目?若能曉得是何物,倒也好找一些。”
王燁卻搖了搖頭,“我何嘗不知,只是我常不在家中,委實不曉得祖父將什么看得如此深重。若說是那地契,可真是沒必要。”
王燁說著,自己思索了起來,卻還是搖頭。
顧凝見著他這樣子,曉得他約莫真不知曉,便錯開了話頭,說了些旁的話。
“貧道聽聞這紫心山莊原來乃是一位飛升真人的道觀,后出了事才輾轉到了貴府手中,現下看著山莊,道觀的痕跡已是不太能尋了。”
王燁說是,“朝廷刻意改建,抹去了道觀的痕跡,先祖父接手之后還道甚是可惜,有意想恢復一二,說是想沾一沾仙氣來著。只不過祖父他……”“善人節哀。”顧凝連道。
王燁長嘆一氣,“先祖父遭了人手,不然他老人家這些年一心向道,我以為再二十年的陽壽也是有的。”
顧凝說是,“貧道也見過王老善人一面,這般年紀精神矍鑠,真是難得,竟沒想到也心向道門。”
“是啊,不然也不費力攬下這山莊了,”王燁說著,又想起了旁的,“前幾日我回來,還聽家父道,祖父有意一仿那位飛升的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