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千佛宗地界。
云宿峰眠香谷中,不知何時來了一僧一尼,二人顫顫巍巍老態龍鐘,只在谷中做些雜役之事,又因為耳背眼花經常犯錯,因此惹出了不少笑話。
往來谷中的僧侶見他二人修為低微,又不修德行,只當是隱居在谷中的那位紅衣居士發了慈悲心,賞了一口飯吃,使兩人不至于在這弱肉強食的修仙界中成為無人問津的路邊枯骨。
晌午時分,一片火紅色遁云不疾不徐由遠及近,幾個呼吸之后落入了眠香谷中,兩名雜役僧尼見到紅衣仙子乘云歸來,臉上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紅衣仙子行至精舍門前,瞥了兩人一眼之后,調侃道:“別笑了,牙都不剩幾顆了,沒的讓人看了反胃。”
那對僧尼雖然挨了罵,但是臉上笑容不減,見紅衣仙子已經當先進了精舍,他二人便也放下手中的活計,顫巍巍地跟了進去。
方一進門,兩人臉上的笑意就已經消失不見,老尼自腰間取出一面小旗,抖一抖,精舍中立時就充斥了一股隱晦的禁法波動,之后冷聲道:“念凰,你這丫頭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那老僧倒是不以為意,舉步坐到主位之上,先飲了一口充斥著藥香的靈酒,而后問道:“丫頭,今次的布置是否妥帖?閑云子的四弟子可曾吃下香餌?”
紅衣仙子見問,思慮了一陣之后,言道:“香餌倒是吃了下去,但是一切進行的似乎太過順利,就好像主動撞上來似的。
二爺爺,那袁知著素有“笑臉閻羅”之稱,其背后的勢力更是強橫到讓人窒息,你與二奶奶今次的北荒之行是否太過倉促了?”
見紅衣仙子說話時語帶關切之意,老僧啞然一笑,言道:“我與你二奶奶本就壽數無多,若非有你前次帶回去的小延壽丹相佐,恐怕挺不過十年。
今次出山為的就是火中取栗,若能擒下閑云子的兩個親傳弟子,還怕他不將妙蓮延壽丹雙手奉上?”
“可是二爺爺可曾想過,即便今次能夠得手,也會徹底惡了那閑云子,他與文琛、曇鸞相交莫逆,許究更是以他的半個弟子自居,是以孫女覺得此事還是徐徐圖之為好,否則......”
還沒等紅衣仙子把話說完,那名老尼便已出言打斷,哼聲道:“哼!若是凡事都要畏首畏尾,還不如直接躺在棺材里等死算了!
四位大能又如何?我與你二爺爺聯手之下,若再動用族中秘術,文琛、許究之流還不放在眼里,若能再得千載壽數,進而窺破那層屏障,到時便是對上閑云子,勝負也在兩說!”
紅衣仙子聞言不再言語,只是心底的擔憂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她雖不喜兩位長輩的行事作風,但是到底是血脈至親,如何能不牽掛?
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紅衣仙子心頭一凜,知是杞憂來了,于是把門口的禁制破開了一個口子,將杞憂迎了進來。
杞憂乍一入內,見那對僧尼都在拿眼看她,連忙拜伏于地口稱拜見尊主,而后面帶喜色地道:
“啟稟兩位尊主、念凰令主,閑云子的兩個弟子已經出了蒼山福地,身邊只有犴公子和另外兩名劍煌山修士,看樣子是直奔咱們舍棄的那座暗堂去了。”
老尼聞言面色一喜,對老僧笑道:“二哥,既然魚兒已經入了淺水,你我還等什么?合該一網擒下才是,即便是那閑云子的弟子身懷重寶,又如何抵得過你我聯手?”
老僧微微頷首,對紅衣仙子言道:“念凰,今次你就不要跟去了,經此一事,族中隱在北荒的勢力定然會成為眾矢之的,我與你二奶奶一旦得手也會覓地潛修。
你這就返回玉京山去,帶著族人們納跡藏形,若得祖宗保佑,咱們乘凰一族自有一飛沖天之時!”
紅衣仙子與杞憂聞言不由一愣,聽老僧話中的意思,分明是有了舍棄北荒勢力的打算。
杞憂此時也顧不得上下尊卑,急忙言道:“尊主,族中在北荒之中布置千年,這才有了如今的勢力,豈能輕易棄之不顧?”
老僧瞥了一臉惶急之色的杞憂一眼,倒是未曾動怒,笑道:
“那閑云子是何等人物?咱們今次動他弟子,無異于拔了真龍的逆鱗,留在北荒中的勢力卻不正好給他泄憤?否則就算是為了面皮,他也定會不依不饒。”
杞憂神尼聞聽此言,忽覺一股涼氣直沖天靈,跪在地上訥訥不敢言。
老尼見到杞憂的這副模樣,眼中全是不屑之意,對老僧言道:“二哥,遲則生變,不若你我這就動身,當先布下困龍大陣,來他個甕中捉鱉。”言罷周身靈光一現,人已經恢復了少婦模樣。
老僧也跟著長身而起,一步踏出時,原本佝僂的身形已經變得挺拔如松,臉上的皺紋隨之消失不見,且還頃刻間生出了一頭的黑發。
目送著如輕煙一般無聲無息地遁入高天的兩人,紅衣仙子微微一嘆,對杞憂道:
“看見了么?這就是你誓死效忠的兩位尊主,都說修仙之人薄情寡義,咱們乘凰一族又能有幾個好的?今次若那閑云子真的肯為門下弟子折腰,我倒是會真心地佩服他。”
相距蒼山福地萬里之遙的一座白石谷外,袁華與柴斐、安童再加上凌度、段星河,五人駐足谷外,卻不肯近前一步。
柴斐嘬著牙花子,以心念對袁華傳音道:“四師兄,你不是說今次要行什么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計策嗎?咱們既然就是那只鳴蟬,那還等什么呢?這就入谷吧!”
袁華聞言瞥了柴斐一眼,回道:“咱們今次請了許究師兄在暗處壓陣,按理不應該會有什么變故,只是我方才沒來由地一陣靈臺狂跳,想必是天心妙法自生感應,因此不可冒進。”
柴斐見師兄說的鄭重,不由收起了輕慢之心,旁人不知道自家妙法的玄奇,他卻如何不知?師父嘗言,天心感應之法乃與天南氣運相通,最善警示吉兇。
雖然不解內情,但是安童與凌度、段星河三人皆以袁華馬首是瞻,是以幾人便在袁華運轉混元寶珠撐起的納形靈光中繼續觀望。
如此過了半晌,袁華的靈臺才得以平復,思慮一陣,就要招呼四人隨他折返,若是谷中真有什么兇險,卻不正好來個引蛇出洞?
豈料就在袁華等人剛要動身折返時,五人周圍忽地升起了一團五彩云霓,那團云霓擴散的極為迅疾,眨眼間就將山谷內外全部淹沒。
袁華見狀眼中精光閃動,心道一句“對方還真是沉不住氣”,而后周身氣機瞬間攀升到了極致,混元寶珠嗡鳴一聲,立時寶光四射,將云霓盡數擋下。
“咯咯咯......你這小輩還真是個機敏的,竟然能夠提前察知谷中的危險,嗯,手中的靈寶也是頂尖,居然能將我這五色迷瘴格在十丈開外。”
五人循著酥麻入骨的女聲望去,旦見一個風韻頗佳的華服婦人扭動腰肢款款行來,她的身后還跟著一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袁華聞言并不答話,只以神念仔細探查兩人的修為,一番探查之下不由眉頭微蹙,暗道:
“觀這兩人的修為雖然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籌,但卻不是元神境修士,那自己的靈臺因何示警?莫非谷中還有高人?”
如此想著,袁華微一抱拳,而后臉上泛起招牌笑意,言道:“兩位前輩煞費苦心,甚至不惜拋出幾枚不小的棋子,不就是為了將我師兄弟引出蒼山福地嗎?如今我等已然來了,前輩卻如此待客,實在是有失風范。”
此時柴斐也已御出了自己的靈寶,兩顆混元寶珠威能相加,幾人的護身屏障立時再次向外一擴。
安童與凌度、段星河三人手中所執的也都是玄階靈寶,特別是凌度手中那柄蘊著角宿星力的中品玄劍,更是綻起了懾人的玄光。
婦人見狀眼中立時露出貪婪之意,復又咯咯笑道:“早聞閑云子乃是北荒之中一等一的煉器宗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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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輩,你們幾人速速獻上靈寶,而后束手就擒,看在你們師父的面上,性命當可無虞。”
袁華聞言臉上笑意更濃,眼中卻已閃現殺機,還沒等他開口,一旁的柴斐早已勃然大怒,指著婦人喝罵道:
“老妖婆!我師父的道號也是你這樣的腌臜貨色可以隨便叫的!”言罷御起一方翠色大印當空砸了過去。
婦人被柴斐的一句“老妖婆”給罵的差點咬碎銀牙,抬手打出那面小旗抵住寶印,而后恨聲道:“二哥,這小崽子既然敬酒不出吃罰酒,咱們還等什么?”
那名一直沒有開口的中年男子原本正在運轉神念查看方圓百里的動靜,聽了婦人之言也覺得事不宜遲,于是將手望空一抓,便見一十二根雕刻著彩鳳圖騰的粗大木樁從天而降!
三百里外的一座險峰上,許究原本還在優哉游哉地品著靈酒,絲毫沒把那兩個沒名堂的修士放在眼里。
此時道念掃過木樁,許究不由勃然變色,雙足一頓,整座險峰立時化作齏粉,他自己則以最快的速度殺了過去!
元神境修士全力施展遁術,其速度當真要遠超眾多飛天靈寶,區區三百里自是一瞬而過,豈料他的遁光雖然迅疾,卻趕不上罡云之上悍然降下的那道弧光!
只見那道弧光驟然顯形之后,周遭方圓數十里的空間就好似凝固了一般,還沒等那對男女作何反應,一十二根乘凰族秘寶“困龍樁”就被攔腰斬斷!
本命靈寶被毀,中年男子立時狂噴鮮血,那婦人大驚失色正要上前相扶,卻不意弧光一轉,竟然輕易破開她的護身靈光,從頭到腳一剖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