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廟,在任何地方都是最重要的。
對此,周禮中更是有著嚴格的規矩。
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一廟,庶人不準設廟。
老秦的宗廟,早已達到天子規制,甚至比周天子的七廟還要更加恢弘。
故而秦人多稱之為太廟。
太阿劍,便被供奉在太廟中。
能夠有權進來的,老秦歷來只有兩人,一是秦王,二就是贏氏族長。
贏傒作為贏氏的新族長,自然有前往太廟、見太阿劍的資格。
只是,眼下他卻有些遲疑。
“大王,還請選人替代我這統軍之職。”
敵人雖然退去,但他依舊是國尉,需要調度軍隊,防止出現不必要的意外。
五國聯軍雖然死傷不少,但終究還在老秦腹地內。
稍后還有硬仗要打,不單單要收復城池,最關鍵的是要收回函谷關。
只有將函谷關閉上了,老秦才擁有真正的喘息機會。
“讓上卿蒙武暫代即可。”
蒙武就是蒙恬蒙毅的父親,老將軍蒙驁的兒子。
掌管大軍還是沒問題的。
最關鍵的,蒙家歷代忠良,嬴政完全信得過,這收尾工作若有功勞,一并給了也沒有關系。
總之蒙恬蒙毅這兩人,他今后必然重用。
這種軍務交接起來很快,效率極高,嬴政便與贏傒一同向太廟走去。
只是剛下城墻,便看到迎來的呂不韋。
打仗時候沒見到這位相國,打贏了后竟來的比誰都快。
此時呂不韋正捧著肚子,笑的爽朗親切,見到嬴政后更是充滿了熱情。
“此戰已勝,還請大王速速舉行繼位大典,以免夜長夢多。”
他躬身行禮,姿態放得很低,懼怕嬴政所擁有的實力。
若說以前他還妄想掌控嬴政,教他如何做一名王。
可現在,他連一點想法都沒有。
此戰之后,只要嬴政沒有太過昏庸,老秦就注定會欣欣向榮。
況且,這些士兵恐怕早已對嬴政遵從無比,只需要嬴政一句話,這些士卒絕對會拼命效死。
幾乎眨眼間,嬴政便已經是老秦內部諸多派系中,掌握了最大的實權。
哪怕呂不韋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的提議,更是說到嬴政心坎中去了。
早些掌握老秦國運,他就能夠更加方便的守護老秦,以防出現更加強大的存在。
雖說現在戰爭基本算是結束了,但誰都不敢保證接下來沒有意外。
“太后那邊怎么樣了?”
嬴政直接詢問,若論訊息的獲取,七國間能與呂不韋比肩的人壓根就沒有。
他跟華陽太后之間,更是敵對中擁有合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這種態度。
王庭里的事兒,幾乎沒有呂不韋不知道的。
那地方早就被呂不韋滲透成了篩子。
“回大王,太后壽元將盡,已經鎖閉寢宮,自此再不踏出半步。”
“陽泉君此時正在王庭外惶恐不安,屢次三番派人聯系我,想請求大王饒恕他昔日的愚昧。”
嬴政內心冷笑。
若論見風使舵的能力,楚系這些人也絕對沒誰了。
至于饒恕?
沒有那么簡單的事兒。
若非嬴政足夠的強大,恐怕早就徹底死在權利斗爭下了,而非現在這般。
好在這些小丑暫時還不必理會。
“先王的喪禮,以及繼位大典儀式,都由相國來做吧。”
呂不韋頓時重重一拜。
“臣感謝大王信任,這就親自去安排這些事務。”
行禮完畢,呂不韋便離開籌備儀式。
無論是先王子楚出殯,還是祭天大典,都需要舉辦龐大的儀式才行。
將這兩項最重要的儀式安排好,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
但呂不韋還是準備承受下這份敲打。
“無論大王做什么,都是對的。”
這時,他沒有任何骨氣與尊嚴,那樣子簡直你佞臣還要更佞臣。
若非嬴政知曉這是位厲害人物,恐怕早就給他換掉了。
看著呂不韋離去的身影,嬴政也默默點頭。
“他這個相國,還能繼續做下去。”
對于呂不韋,他最終還是給予了肯定。
這雖然是有缺陷的一個人,但能力是完全不差的。
老秦用人向來重才不重德。
因為德不德在老秦根本不重要,只要不觸犯秦律就可以。
“相國這個職位,在這個時代當真太高了。”
“甚至七國拜相時,哪怕作為君王都是要親自去拜的。”
“如此才體現相國獨一無二的地位。”
“這種習慣,也一直延續到漢末才結束。”
嬴政想到周禮中的條條框框,就覺得腦瓜子疼。
“接下來的繼位大典,恐怕要嚴格的按照周禮進行,不能出現差錯。”
“只有這般正式,才能得到太阿劍的任何,允許執掌老秦所有的國運。”
嬴政對此倒也能夠理解。
畢竟這關系重大,其中不能有任何馬虎。
沒多久,他就看到了太廟那片宏大的建筑群,那里向來是老秦祭祀的所在。
只是……
嬴政沒想到進太廟前,竟然需要沐浴更衣。
他也逐漸清楚。
任何供奉祖先的宗廟,在七國人眼中,都是無比神圣的。
其中最惡劣的事,就是墮其宗廟。
只是老秦即便連續滅了西周與東周,都沒有毀掉周人的宗廟,還留了封地供其祭祀。
七國人對祖先開創精神的尊崇,是烙印在基因中的。
這宗廟的規矩,嬴政沒有異議。
他身上的衣服夾雜著戰場上帶來的血腥味,的確不適合進這種地方。
“敵人的鮮血,其實是對祖先最好的祭品。”
贏傒突然開口,充滿了感慨。
老秦人的血性從先輩們一直延續下來的,這宗廟供奉的牌位想來也很喜歡這種。
“只可惜,太阿劍需要純粹的環境,若有其他復雜的氣息,可能會影響到國運的饋贈。”
贏傒為嬴政解釋道。
入了太廟后,嬴政方才發現這里干凈的的確有些過分!
地上的石板都被擦到反光,沒有任何塵埃落在上面。
兩側的松樹已渡過數百年的歲月,樹身上竟沒有半點枯針,生怕會對這里純凈的環境有所影響。
甚至……
這里的天空都見不到任何飛鳥與昆蟲,整座廟宇寂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