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有吭的笑了一聲,嘆道:“說起來也讓人哭笑不得,這劉家莊半村都是木匠,其實,老漢本就是劉家莊的人,少年時,因一些瑣事住到了高家莊。這幾個月來,附近的鄉親們漸漸安頓下來了,這買家具的也慢慢多了起來,因老漢手藝還算說的過去,又加上少爺的善名在外,所以來高家莊買家具的人越來越多,倒是這本是木匠村的劉家莊反而沒幾個人上門。也因此,讓這些人整天不三不四的說些怪話。
呵呵,老漢無奈,便推說手上活太多,讓好大家都去劉家莊打家具,可這劉家莊滿莊近百號手藝人,硬是打不出老漢的這幾個樣子。幾次三番下來,反倒鬧了個灰頭土臉。這幫人,手上活不行,嘴上功夫可不差,眼見的活接不下來,便到處傳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也不知道圖了個什么。
前幾日,老漢和少爺說起這事,有意做幾個家具的樣子給劉家莊送去,好讓大家照著打,以后手上有了活路,嘴上也就閑下來了,那怪話自然也就沒了。其實也是老漢一片私心,想讓莊里的老兄弟們有口飯吃罷了,也沒指望少爺同意。不誠想,話一出口,少爺當時就同意了,說這事讓老漢自己拿主意就成,而且少爺還說,這些東西,以后讓老漢盡量少接了,又不是缺那幾個錢,以后有這做家具的活都推去劉家莊才好呢,也讓鄉親們賺點錢,這樣,大家自然就對新來的鄉親們沒意見了。說這是什么,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秦克儉連連點頭稱是:“可不是嘛,這老莊的人都覺得咱們這些外來的要占了他們的地,這才這么大意見,要是讓他們也有點賺頭,收點好處,自然也就能覺察到這新鄉親的好處了,高兄弟還是有遠見啊。”
秦詩韻一聲冷哼:“說的跟真的一樣,還讓劉叔你自己拿主意,你打的家具,自然是你拿主意了,事事還要問他,可見,他還是不放心你老人家。”這丫頭見不得人說高文舉的好,聽到劉長有話里的茬,連忙挑撥一下,沒效果就當說笑,有效果的話,那才隨了她的意呢。
秦克儉臉上一陣突突,嗔道:“小……弟~!你怎么能這么說,這凡事向家主請示有什么不對?這不也證明高兄弟在劉叔心里的位置嗎?以后再別說這混帳話~!”
秦詩韻一臉不忿:“哼~!他不是號稱萬家生佛嗎?自己整天送這送那給大家,人家送自己打的家具樣子給人,人家自己的手藝,關他什么事?還要他說了才能送?家主大么?”
幾個押車的小伙計聽她說自家少爺,當場就要發作,劉長有瞪了一眼,幾人忙轉頭回去推車。其實劉長有剛一聽她這話,心里也有些不爽,可一想到她是女孩子,心中卻大是欣慰,、老頭活到這么大歲數,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聽過豬哼哼?念頭一轉,便知道這丫頭可能和少爺有些什么不清不楚。
本來遇到這事,他不聲不哈也就算完事。可是少爺的名聲卻不得不維護一下,不然,以后這些徒弟們都要造自己的反了。當下開口道:“秦公子有所不知,其實少爺平日里并不約束老漢的事務,這家具樣子的事要討教于他嘛,那是因為這些家具的樣子都是少爺自己設計的,沒他的同意,老漢雖說可以送人,可這話要是傳了出去,老漢可就沒臉見人了,呵呵。”
秦詩韻這下有些吃驚了:“他還會做木活?”看了一眼秦克儉,見他也是一副不解的樣子,猜想這恐怕是老頭用來推辭的話,她可不像二哥那么顧忌,當下便問道:“難道你老人家的手藝,還不如他么?”
劉長有一臉鄭重道:“說來也慚愧,老漢當年,那是因為擅改祖宗傳下來的家具樣例被認為是離經叛道,家里的叔伯弟兄都覺得老漢不尊祖法,遲早壞了祖宗們闖下的名聲,老漢那時候也年輕氣盛,覺得大家死守祖宗成法,來回就那幾個樣子,怕是吃不了幾年,兩下里一撞,老漢就搬去了孟莊,哦,也就是現在的高家莊。說起來,老漢自認也能玩了幾下花活的。這些年手里也出了不少東西,承蒙遠近鄉親照顧,也算是有點小名頭。可要說起和少爺相比,不怕兩位公子笑話,老漢給少爺提鞋都不配啊。”
秦詩韻看了二哥一眼,再一看旁邊護著車的幾個小伙子都是一臉的憧憬,狐疑的問道:“他有那么厲害么?”
劉長有笑了笑道:“不說別的,老漢我給小郭子打的那幾張病床,兩位覺得如何?”
秦克儉想了想,點點頭豎起大拇指稱贊道:“沒說的,小侄也曾隨著家父在外闖蕩過幾年,自認也算是見過少許世面的。可那種到處都能變化的床,小侄也是頭一回見,別說,有了那張床,侍候病人這活就變的輕松多了。哦,還有前幾日高兄弟送去那張軟椅,聽說也是劉叔你打的,家父也是喜歡的不得了呢,說是人老了,行動不方便,有了那個,省了麻煩別人了,一坐上去,根本就不想動,哈哈。”
劉長有笑道:“不瞞二位公子,那病床還有那軟椅,都是少爺畫了圖樣,讓老漢照著打的呢。雖說活是老漢做的,可這樣式卻是少爺自己的,老漢可不敢偷了這名聲。”
秦詩韻見二哥一臉佩服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哼道:“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這么說了給那家伙添彩的?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大本事。”
劉長有一愣,本不想再多嘴反駁,但想了想,搞不好還真像莊里那幫人說的那樣,少爺對秦姑娘有點意思,而人家秦姑娘看來對少爺有點偏見,自己受少爺重恩,這時候可不能置之不理。一念至此,一咬牙,把心一橫,伸手在懷里摸索了一會,小心的掏出幾張紙來遞給秦詩韻道:“公子不信,老漢也沒辦法,本來這圖樣是不方便給兩位看的。可是為了少爺的名頭,再說兩位也不是外人,老漢就豁出去讓管家訓一頓了……這幾張也是少爺畫的圖樣,老漢還沒來得及做出來,請兩位過過目,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秦詩韻這時也顧不上什么了,接過那幾張紙翻看了起來。這一看不要緊,當下就被紙上的圖樣吸引的連走路也不記得了,愣在了路中間,不管不顧的盯著手里的圖樣一動不動。
秦克儉見她定住了一般站在路上看圖,也好奇的湊了上去。劉長有看到兩人的模樣,嘴角輕輕一扯,對幾個徒弟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動,自己站在旁邊等著兄妹倆。
…………
劉家莊,族長劉長信家。幾位上了年紀的劉家主事圍著一張大桌子,喝茶的喝茶,抽煙袋的抽煙袋,都悶不作聲,等著請來的客人孟四海發言。
孟四海將手中的煙袋鍋在鞋上磕了磕,慢條斯理的重新裝了一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來,很囂張的從里面抽出一根火柴來,在盒子的硬面上一劃,“哧~!”的一聲輕響,火柴就燃了起來,在眾人一片驚奇目光的注視中,點燃了煙鍋,“叭噠叭噠”抽了幾口,將手中的火柴輕輕晃滅,向椅背上一靠,狠抽一口煙,悶了一會,愜意的長呼一口煙氣。
劉家哥幾個互相打了個眼神,劉長信開口道:“大錘,這時候了,你就別再拿捏了,給個準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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