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引起了坊間許許多多不同版本的猜測,說的好聽的,一部分人認爲王拱辰是貪戀薛老爺家的權勢,所以娶了姐姐以後又娶了妹妹,因爲當時的薛老爺是參知政事,副國級高幹,說的難聽的,則是在閨房之事上大做文章,說的話很下流,用文明的話來說就是薛老爺的女兒是因爲王拱辰而死的,然而都市裡那些頗具有市井氣的小市民,則是展開了自己天馬行空的聯想與想象,爲這個故事不斷的添油加醋,把王拱辰描述成一個骯髒、下流的人。
一開始王拱辰還沒有注意到,而這意想不到的、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是最終發生了。王拱辰一天下了夜班,獨自走在大相國寺外的大街上,那是東京城最繁華的地方。在那裡,說書的、耍雜技的,凡所應有、無所不有。他看到一個耍蛇人,耍蛇人手裡拿著一條大蛇、一條小蛇,這吸引了很多人,耍蛇人動作很熟練,王拱辰聚精會神的看著,可是耍蛇人口中唸唸有詞,大喊著,弄了大蛇弄小蛇,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待這個小故事也許看不出什麼端倪,但別忘了,那是在宋代,蛇不讀作現在的讀音,而是與姨同音,至今,在我們現代漢語的成語虛與委蛇中還保留著這一古音。
王拱辰看到那些市民們在一個勁的叫好,喝彩,他的心中,五味雜陳。
然而此刻,他在人羣中看到了歐陽修,他在燈火輝煌處哈哈大笑,一連笑了很久很久,一邊笑還一邊對身邊的人說,看嘛,這就是王拱辰,十足的勢利小人,攀金枝就算了,爲了得到薛老爺的關照,怕失去了這身後的泰山,連小姨子都娶,你們說是不是啊。
王拱辰昔日的寒門學子,少年狀元的人設在此刻,崩塌了。
在此刻,出現了反轉。
那是歐陽修張揚的笑,卻是王拱辰莫名的痛。
王拱辰怒視著在人羣中得意洋洋的歐陽修,狂怒的心,顫抖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王拱辰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彷彿沒了魂。
回到家裡,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薛玉潔,還沒開口說話,欲語淚先流。
“夫君這是怎麼了,究竟誰欺負夫君了,讓夫君受了這麼大委屈?”
薛玉潔一連串的問著。可王拱辰太過傷心,一直依偎在她的懷裡,只是哭,不回答。
過了許久,王拱辰才止住哭泣,非常難過,非常堅定的對薛氏說,我是愛你姐姐的,我沒有虐待她,沒有做過任何讓她傷心的事,可誰曾想,你姐姐沒有挺過生孩子這個鬼門關,你姐姐和孩子都死了,我是愛你姐姐的,自己的妻子和即將要出生的孩子同時死了,最痛苦的還是我,岳父大人可憐我,把你嫁給我,我想,以後,我去愛你,就像之前愛你姐姐一樣,對你姐姐的死,就不會感到那麼悲痛,可是,我的這些傷心事,偏偏成了某些人口中的笑話,他們侮辱我,侮辱你和你姐姐,不僅如此,他們還說我跟你之前有姦情,是我們兩個人把你姐姐活活氣死的。
你說的某些人具體指的是誰?夫君別難過,告訴我,我要替夫君討回公道。薛玉潔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歐陽修,是他,是他,就是他,他就是看不慣我曾經是那一年的狀元,纔想盡一切辦法,百般羞辱我。
歐陽修,歐陽修,歐陽修,薛玉潔在心裡反覆的咒罵著,他,不配當我的姐夫。可是,我的姐姐怎麼會這樣,她也不管管歐陽修,讓他的夫君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我家夫君的痛苦之上!
要是這樣,誰也別好過!
今晚上不用睡了!
薛玉潔找到自己的姐姐,連夜砸門,她要替自己的夫君討回公道,可是,自己的姐姐卻一味袒護歐陽修,薛玉潔非常生氣,撂下一句狠話:從此,我不是你薛冰清的妹妹,我是王拱辰的夫人。
從此之後,直到她去世,她沒再和姐姐見過一次面,說過一次話。
之前,王拱辰總想進入歐陽修的朋友圈,而在此刻,在內心裡,他與歐陽修朋友圈的所有人,徹底決裂。
你們辱罵我是小人,標榜自己是君子。好吧,這輩子,我不做什麼僞君子,我要做就做真小人,你們等著吧!
此後,王拱辰與歐陽修開始背對背擁抱,加入了水火不容的兩個團體。歐陽修加入的這個團體中,有晏殊、范仲淹等人,他們主張革新,姑且稱之爲革新派,王拱辰把這個團體中所有成員集體拉黑,然後轉過身來,投到極力反對改革的權臣夏竦(提前讓他出場了,在接下來的章節中,他是大宋的考渣與學霸中要著力介紹的大學霸,也是不如飲待奴先醉這一章節中的男主人公)門下,成爲守舊派的骨幹成員。
王拱辰非常注意區分革命中的敵人和朋友,他總結了一條原則:敵人的朋友是敵人,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因此,他與范仲淹、晏殊等人漸行漸遠,而與夏竦越走越近。
王拱辰從此成了夏竦的堅定支持者,成了歐陽修等人的堅定反對者。
有人認爲王拱辰這個狀元水分很大,歐陽修來當那年的狀元纔是實至名歸,說王拱辰是政策性狀元,是被照顧的,但是,在這裡我想澄清一點,王拱辰是相當有才華,相當有能力的,接下來我們一起來看一下他的高光時刻。
當年,遼國趁著宋和西夏之間正在戰爭,趁火打劫,向宋朝索要當年後周世宗皇帝柴榮打下來的瓦橋關以南的十個縣,這又是一次外交風波,如果處理不好,輕則割地賠款,重則又要掀起一場戰爭。在朝堂上,遼國使者咄咄逼人,絲毫不肯讓步,而當時的絕大多數朝臣,之中也包括歐陽修等革新派不知是腦袋短路還是什麼其他原因,總之就是在規定的時間內想不出任何有效的辦法,這可真是漲遼國志氣,滅大宋威風。
仁宗皇帝犯了難,表情很難看,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有一位大臣站出來幫他一下。
而此刻,一直在朝堂中被邊緣化,不被看重的王拱辰挺身而出,他引經據典、有理有據的駁斥了遼國使者,顯得鎮定自若,分析利害的過程有理有利有節,而他自己在整個過程中不卑不亢,遼國使者被他駁斥得啞口無言,索要土地和賠款的事情最終也就這樣不了了之,經歷了這樣一件事,許多朝臣都對王拱辰刮目相看。
皇帝更是龍心大悅,考慮到王拱辰多年以來勤勤懇懇認認真真工作,既有功勞,也有苦勞,在這件事情之後,王拱辰青雲直上,仕途一帆風順,幾年內就做到了吏部尚書(人事部部長,天官,主管整個朝廷的人事升遷與黜落)。
而此刻,慶曆新政,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革新派大刀闊斧進行改革,得罪了不少人,可是當時宋夏之間的戰爭更加暴露出了三冗(冗兵,冗官,冗費)問題,改革勢在必行,但是,誰都沒想到,在改革的關鍵節點上,王拱辰這個在改革派心中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居然成爲了慶曆新政的終結者之一。
在這裡,我要先向讀者們介紹這樣的一條線,王拱辰背後,後臺是夏竦,而夏竦有一個情人叫賈玉蘭,賈玉蘭是宮裡張貴妃的舞蹈教習,張貴妃是仁宗皇帝最寵愛的妃子,仁宗皇帝常常向張貴妃傾訴衷腸。正是因爲這一條線,我敢說,以夏竦作爲核心的守舊派百分之百比歐陽修爲代表的革新派掌握更多的信息,尤其是皇帝關於改革態度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