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鄆城縣石碣村】
“大爺,大爺!”
一個家丁從府門外一面狂奔一面朝里面的晁濟道稟報,穿過了府宅的前院,繞過了幾道游廊便奔到了晁濟道的正廳前來。這時,一個身子壯碩的漢子正從屋里探出了身來,見到那狂奔的家丁沒頭沒腦的沖到面前,瞪起一雙虎眼,看著那家丁道:“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家丁揮汗如雨地一抹額上成片成片的汗滴,喘息的上氣不接下氣,道:“大爺,不好了不好了,村東頭的臧寒中帶了大批的人正往咱們的果樹林那邊去了!”
“他們去咱的果園干什么?”晁濟道問那家丁道。
家丁來不及舔舔干裂的嘴唇,急忙回答道:“曉得不知道,估計沒按什么好心,前些日子他們不是趕了大片的牛進了咱們的田里,今兒個我遠遠瞧見他們拿著斧頭和砍刀,看那樣子是要砍咱的果樹……”
“什么!這混臟王八蛋,我讓他三分,就越來越放肆了!還真當我晁濟道是好欺負的。”晁濟道心里火了,將袖管挽起來,一揮手道:“召集兄弟,抄家伙,跟我去干他娘的!”
“是!”那家丁得了令,立刻快步跑了出去,銅鑼一敲,不過多時便在前廳聚集了五六十號漢子。
晁濟道從前堂的屏風后面繞過來,一手提著樸刀,一手便要招呼兄弟們跟他走。這時候,前廳的臺前快步上來一個人,這人國字臉面,大眼濃眉,留了一把精干的短須,遠遠一看很有大將的風范,身著一身皂色的布衣,全身的肌肉被勾勒的溝溝壑壑很是明了,光看他上臺階的那幾步走,就曉得這人功夫一定非等閑之輩。
“大哥!出什么事了。”那人迎著晁濟道便問。
晁濟道循聲抬頭一看,這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晁蓋,便道:“你趕回來正好,村東頭的那老王八蛋帶著人去砍咱的果樹去了!”晁濟道說著便要招呼兄弟們走。
晁蓋這下曉得的,一定是那臧寒中又來挑事。在這石碣村就兩家大戶,一個是晁家,一個便是臧家。兩家雖然一個住在村東頭,一個住在村西頭,而且在鄆城縣里各有各的商鋪買賣,本來說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兩家之間卻偏偏因為“一堵墻”鬧了起來。
說來話長,這一堵墻原本是晁家的側院的外墻,因為老鼠鬧得厲害,硬是將墻根下面掏了個空,常年風雨日曬以后就更加不牢靠了。誰想得到,又是一場雨夜之后的清晨,十年都不往村西頭來的臧寒中偏偏一大早地就從這堵危墻下經過,用晁濟道的后來的話說“這堵墻就偏偏這么爭氣地倒了”,雖然沒有砸死那臧寒中,卻也打破了這廝的狗頭。這么一來臧寒中就帶著他的兒子臧敖,領著眾家丁操著家伙尋上門來。
臧寒中指著自己纏著繃帶的腦袋,要晁家給個說法,賠禮道歉不說,另外還要賠償他三百兩的雪花銀。此刻的晁家還完全弄明白怎么回事,家丁看不慣臧家的那股橫勁,非但沒有迎他們進去,反而門徒糾集起來槍槍棒棒的也林立了一院,愣是將上門吵吵嚷嚷的臧家眾人的勢氣給生生喝住了。晁濟道查明了事情,才知道真的是自家的外墻倒塌砸著了人,慌忙喝退眾人將臧家父子迎了進來,和晁蓋連番賠禮,盛情款待,但是這畢竟是外墻自倒并非人為,就算是鬧到官府去也當屬于天災**的一類,要賠也萬萬賠不到三百兩的價位。
對于這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事,晁家也看的出這就分明是訛詐,莫說手頭上沒有這么多的現銀,就算是有,以晁濟道的暴脾氣,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子都不會給。就這樣,事情鬧到了官府,在公堂上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家占著一邊的道理,誰也不讓步,而且兩家又都是本縣的大戶,縣令哪邊也得罪不起,這姓吳的縣令便想了一個聰明的辦法,從中間撮合,要兩家私了,于是這件事鬧的時間長了也就此擱淺下來。
本來這事也不復雜,但是鬧到了最后,兩家就此結下了梁子,明爭暗斗,事情也是越鬧越大,縣令一看這兩家毫無收斂之意,便轉了思想,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他們兩家惡斗,自己坐收漁利。而兩家的門客也為這事常常擦槍走火,縣城里遇到縣城里打,村里頭遇上村里頭打,總之是相互尋晦氣,互相找麻煩。
后來晁蓋實在看不下去了,也曾登門主動講和過,但是臧家就是咬定要賠三百兩銀子的事死不松口,三番五次也讓晁蓋沒得商量。晁蓋求和不成,反倒更讓臧家氣焰囂張起來,不但暗中放了一把火點了晁家的草料,還一度在晁家周邊開挖深坑。就拿最近的事來說,那臧漢中的獨子臧敖更是驅逐牛群踐踏了晁家的良田。眼看稻谷也快到了收割的季候,卻沒想到這一季的幸苦都被這一群畜生白白糟蹋了。晁濟道怒氣沖頂,便立刻差了幾個身手好的門徒,趁著臧家晚上猝不及防的時候,偷偷打開了牛圈的圍欄,丟上幾掛鞭炮,就將里頭的水牛嚇的四下亂撞,不但將聞聲出來的臧家家丁沖撞的東倒西歪,傷重連連,更是將臧家的院落搞得一片狼藉。臧家上下雞犬不寧地追了一夜,到頭來大清早一點數還是少了大半。
吃了這番啞巴虧的臧家父子哪里肯就此罷休,非但沒有絲毫的收斂,反而更是變本加厲的圖謀報復。這臧家父子在看著一院的破敗,便就關起門來想對策,這臧寒中雖然手段毒辣,可是卻沒什么腦水,干事就是一根筋,想起什么就是什么,倒是他那個寶貝兒子就不一般了,一雙賊眼滴溜溜一轉,就是一肚子的壞水。
這一次臧敖也不例外,賊眼一動便想出了對策,他們咱們的牛開刀,那咱們就那他們的樹開刀,反正他們已經損失了稻谷,要是連果子都沒了,看他們今年自身難保,還怎么照例開粥鋪施舍粥飯!他們這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壞不得,但既然是做善事就不能那舊米來做粥,到時候等他們不得不將陳米舊糧拿出來,看他們的面子往哪放,來年怎么活,倒要讓他們自己也吃一回這啞巴虧。
主意就這么敲定了,臧寒中本來是要等到晚上去,可是他這寶貝兒子卻又不依了,拍著胸脯指著一院的莊丁,說道,咱們又不是怕他,何必偷偷摸摸的去,果樹在南山上,又不會說話,咱們動作快些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都統統給他砍掉,不過話再說回來,就是他們看見了也不打緊,你看晁蓋那個熊樣,能把咱們怎么樣?
于是臧敖提了一把樸刀,帶著莊丁拎著砍刀,扛著斧頭一伙人悄悄地便往南山上去了。可半道上卻恰好讓從縣城里回來的晁家家丁看了個正著,慌忙這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當下晁蓋見哥哥要去,便趕緊搶上前來,道:“大哥,他們欺人太甚,我去!”
晁濟道一想自己的這個弟弟不但在江湖上有威望,功夫也是好的沒得說的,于是將樸刀遞給了晁蓋,道:“小心一點!”
晁蓋點了頭,接過樸刀提在手里,便一揮手,帶著眾門徒壯丁便直往南山上趕。晁蓋不敢怠慢,一路絕塵狂奔,可是,等上了南山還是來得有些遲了,南山上的籬笆不但被臧家的人給拆除出一個大缺口,而那些臧家的人已經四五一團地圍著果樹在奮力地揮刀操斧。
“住手!”晁蓋震天的一聲怒吼將眾臧家家丁生生唬了一跳,不由地面面相覷停下手來。
臧敖一看這死對頭來了,一腳踩在一顆倒下的果樹主干上,拖著挑釁腔調道:“愣什么,兄弟們給我砍!”
“放肆!”晁蓋三步并作兩步沖了上來,后面曹家的人也緊緊地跟上,像潮水一般涌動過來,晁蓋吼道:“誰敢給我動手!”
“怎么,找事啊!”臧敖一看晁蓋這個架勢實在是來者不善,于是將砍刀在果樹上狠狠地剁上一刀,呼啦地一聲將臧家的人手也糾集起來,朝著晁蓋等眾下來。
兩撥人馬在果園前站住了陣腳,中間隔著半丈寬的一條空,左右兩邊都站滿了刀刃出鞘的壯丁,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個個不但牙齒咬得嘎嘣響,那一雙雙的眼睛都仇視地似乎要盯出血來。
晁蓋跨上一步,朝著面前的臧敖大喝道:“臧敖,我百般讓你,你別不識抬舉!”
“姓晁的,告訴你,今個以后,這果園就姓臧了!”臧敖翹起一點下巴,揚起一個高傲的身姿來,一揮手道:“來人把晁家的樁界扛過來!”
說著幾個肌肉結實的漢子便兩人合抱著一個方方長長的木樁上到前來,喝地一聲發力,豎起來放在了臧敖的面前。
臧敖拍著木樁道:“把這家伙搬回去,算便宜你小子,這果園就算是抵了那三百兩銀子了!”
晁蓋冷笑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臧敖的面孔,一句話都沒有說。
臧敖看著晁蓋的樣子,心里不禁生起一股寒氣,全身不由地隨之哆嗦,道:“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