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楊紀頗有骨氣和講究的話,江嵋也不好說什么,只是心里在犯愁,家里現在老老小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做什么好啊?
楊漁之對六安城還是熟悉的,很快就找到了住的地方,安頓下來眾人后,江嵋就把他叫過去,小聲道:“我們回去瞧瞧?”
楊漁之點點頭:“我正準備過會兒回去。不過別在父親面前提起來。”
楊紀從出了衙門,就沒提過回家的事情。楊卿兒拆了房子重新蓋,已經傳到他耳朵里。而且,她居然什么也不顧,就在這時候搬去了那個孫潮安家,楊紀表面上沒什么,但是氣的心里已經快要炸了,這家,還叫他怎么回。
可是他不管不顧,底下的小一輩們,還是要考慮過日子,雖然回去可能面對諸多尷尬和氣惱,但總不能就這樣。
老人們都睡得早。晚上天還沒黑,就安歇下來。江嵋和楊漁之一并出門,很快來到楊家原本的地方。
楊家原來臨街,從門口出來再走過十幾步遠的一條巷子,就是熱鬧的大街,如今站在巷子口,就能看到人來人往,一輛輛車時不時的路過,上面裝著瓦片木材等物,拉了進去,誰都能看得出來,是在蓋房子。
“閃開閃開,別擋著道兒!”
夫妻兩個正在發怔,后面忽然傳來呼喝聲。回身一看,是兩個苦力打扮的人沒好氣的呼喝。這兩人正扶著輛驢拉的大車過來,上面只放著水桶粗的兩顆樹木,樹皮還沒削去,長有七八丈,尾巴還擱在大街上進不來,擋的路人怨聲載道,指指點點。
這么高大的樹木,其實并不少,可是江嵋一看那樹皮便知道,這是松木。松樹要長得這么大,怕是要幾百年功夫。拿這樣的樹木蓋房子,不怕遭天譴么。
楊漁之顯然也被震了下。楊家以前蓋房子,用的木料雖然不是那種最差的,可是也不算非常好。但是這算什么狀況?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讓開道,跟著那車走進去。
即使被關了段時間,兩人的衣服打扮不算特別華貴,可是那種氣質還在的。門
口看門的仍在,就擋著不放人。
“干什么呀?”那看門的上下打量兩人。“家里正忙亂,主人們都不在家,想拜訪改日。”
這看門的明顯楊漁之沒見過。以前楊家上下不到一百口人,楊漁之雖然不敢說每個都認得,女婢們他有些沒見過,可是男仆,卻是都混個眼熟。特別是他每天進進出出,看門兒的以往是一個叫何小的人,怎么換了。
“我就是這家的主人。”楊漁之不卑不亢,淡然答道。
那看門的打牙縫里嘖嘖兩聲,仔細瞧瞧楊漁之,一揮手:“你就是楊官人?來干什么啊。”
“回家!”楊漁之語氣還是淡淡的。可是江嵋這個枕邊人還能感覺不到,其實他已經想發火了。
那看門的悻悻的乜斜著看了看門內:“去叫何小過來,認人。”門房里刺溜竄出來個男子,跑了進去。
何小其實是個挺別扭的小廝。上次楊卿兒結婚,江嵋在門房坐了會兒,他就避諱的不得了,但也算是個好人。聽如今這看門的樣子,何小居然還是在的。
江嵋忍不住開口:“家里的下人們,如今都在干什么”
那看門的露齒一笑:“聽話的蓋房子,不聽話的……嘿嘿……”言下之意,很是明了。
江嵋看著他這得意的模樣,狠狠的皺起來眉頭。
過了好半天,何小才給叫過來,身上是臟兮兮的粗布衣褲,褲腳上全是泥漿,瞧著是在泥地里干活的樣子。一瞧見江嵋和楊漁之,他倒地就磕起頭來,再站起來,聲音都帶著哽咽。
“呦,不知道是真官人!”那看門的笑呵呵的,不再岔開雙腿坐在門檻上,站起來讓道:“您瞧著吧!”
楊漁之和江嵋走進門,那看門的立刻跟在身后,楊漁之冷冷瞧他一眼:“退下!”又對一邊抹眼睛的何小道:“何小跟著。”
走了有一陣,入目全是被拆的亂七八糟的房子,和堆放雜亂的木塊瓦片等物,本來一叢叢的綠樹花叢,都給傷的不成樣子。
不等江嵋和楊漁之問,何小就泣不成
聲,說了起來:“自打那天官人和老相公給抓走,外間傳說,是鬧到了官家眼前,楊家是不成了,要吃人命官司。大家伙都亂著,小娘子叫了所有人來,全部給關押起來。又過了三五日,就問誰愿意干活的,照舊算是仆人,若是不樂意的,都打斷四肢賣出去。小的們害怕,全都愿意。出去一瞧,屋里家伙什全給搬走,竟開始推房子。我們跟著干了七八天才曉得,小娘子把家業都給了那個孫大郎。”
在楊家的下人里頭,孫潮安并非是個秘密。畢竟當初孫潮安在楊家三番五次鬧事,看到的下人不是一個兩個,暗地里都傳的沸沸揚揚。
“那女婢們都在哪兒?”江嵋問道。雖然巧榴無事,可是小環、小月如今怎么了?
“女婢們給趕出去些,小娘子帶走了些,剩下的好多還關在內院,聽說……聽說新來的那些匠人,有些是遼國那邊蠻子,看上了她們,直接就……直接就……”何小再也說不下去,哇哇大哭起來。
江嵋一顆心吊的老高,拳頭攥的生疼,楊漁之臉色鐵青,猛的一跺腳:“帶我們去內院。”
何小明白楊漁之的意思,帶著楊漁之去了后院。
那些遼人是哪兒來的,江嵋最清楚不過。孫潮安本身就不是漢人,那些遼人,當然是他帶過來的。
內院到外院的距離,還是不算近的。而且加上到處都在挖土施工,要避讓著走,路途更是遙遠。等到了關押的地方一看,竟然是當初江嵋和楊漁之住的屋子。
這地方,一般關押著婢子們,另一半本來是主屋的地方,已經給推倒了,滿地的瓦礫土塊,并且在院子一端,給挖了露天的大坑,遠遠就能聞見散發著惡臭,竟然變成囤糞的地方。
楊漁之臉色難看的緊。這房子,不但是江嵋和他主的地方,而且是當初他母親住的地方,即便是在整個楊家,也屬于很重要的建筑。這不是因為這里建的漂亮,地方大,而是因為其主人的身份。
卿娘,她到底是想干什么?難道她以為如此,就能踐踏楊漁之已死生母大婦的尊嚴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