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蘭點點頭:“是啊!我本來就姓佘的。我以前只是做粗活,只有伺候主人們的侍婢,才有機會被改名。”
其實楊家給侍婢改名的,并不多。潘氏身邊伺候的人,譬如安菱,都沒有改過名,除非是買來的時候,和已有的人物重名,或者是名字太難聽,才會給取個雅致點的,姓多還是原來的。
楊漁之和楊紀身邊伺候的男仆,也都還是原本的姓名,譬如許貴和賀平。而江嵋自己,更是沒有改名的習慣,只是她從未在外面買進來過侍婢,手里的幾個,都是本來就給起好名字的。
唯有楊卿兒跟何氏那邊,侍婢都被改過名號。九華,數春,木樨,水芝,斗雪,鹿韭……一個個聽下來,都不是百姓人家會給女兒起的名字。唯有一個姚女,倒是有些普通,可那也是水仙花的別稱。
“我原本姓洪!”紫朱說過一句,閉上眼睛,再也不肯開口。本來佘蘭還打算和她多聊幾句,后來看她再也不開口,于是興致缺缺。
晚上佘蘭吃飯的時候,和小環她們閑聊,告訴她們,紫朱原來姓洪。小環又告訴江嵋。江嵋聽過,頗為奇怪,她怎么平白無故的說自己姓洪,要干什么,難道是想尋死,叫眾人給她立碑的時候,上面寫上洪氏女紫朱不成。江嵋囑咐下去,讓佘蘭看嚴紫朱,免得這關頭家里再出人命。
佘蘭倒是瞧著紫朱越來越安生,并沒有鬧事的意思,對江嵋的囑咐雖然覺得奇怪,可還是放在心上。
趙德峰的事情,江嵋哪敢擅自去問楊紀,這日楊紀卻來請她。
自打上回孫潮安來提親后,江嵋和楊紀幾乎每隔幾天都要見次面。對這個公公,江嵋還是很敬重的。這次又不知道家中發生什么事情。
到楊紀房里,楊紀臉色和平日并無什么不同,侄子犯下這樣的大錯事,似乎他一定都不擔心。楊家現在簡直亂的一團糟糕,說什么都有,唯有他還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模樣。
“我今日叫新婦來,是那個孫大郎又來求娶卿娘,眼下家中正值多事之秋,本不欲答應,可是四娘卻非讓我拿出個結果,所以特地問問你,覺得那孫大郎之事如何。”
這下楊紀再也不提趙德峰之事,肯定是坐實趙德峰殺人的罪名,只不過處置結果還未下來,但作為在楊家女婿的競爭中,他已經完敗出局。
眼下要不要說出來孫潮安的身份呢?江嵋很是猶豫。楊紀看江嵋不說話,寬聲安慰她:“有什么顧慮只管講。雖然孫大郎人才十足,可我亦不太想讓卿娘嫁過去。”
一般來講,這種模棱兩可的事情,老人家說不喜歡,你就得逆著意思來,把那人再稍微夸一夸,但別夸的太圓滿,然后就皆大歡喜。可是江嵋今天偏要順著楊紀的話講下去,把孫潮安說成個不堪托付終身的人。
“那日在屏風后面,我聽這人話語,的確覺得他不錯。可若是真正要嫁人,卻覺得不太妥當。生子當如孫大郎,可是嫁人卻并非如此。這樣為了個諾言就散盡千金家財,一點都不留的,是個磊落漢子,光明俠客,卻并非當丈夫的好人選。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連前朝那讀書人都講,貧jian夫妻百事哀,自然是日子過的越好,才越舒心。不過奴家見識淺薄,又兼眼皮子淺,難免市儈,不過婦人之見爾耳,若大人覺得不妥當,還望見諒。”
江嵋一番話,說的楊紀連連點頭:“我心中也是這般想著。再有,就是這人前頭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兩個人情深意切,我怕卿娘嫁過去,他心中有人,對待卿娘未免不盡心,將來再納許多妾室回來,更加麻煩。”
看來楊紀對女兒的脾氣還是知曉的,在
選擇夫婿上,秉承的原則也是合適,而非富貴功名等常人看重的。當初他想起來讓趙德峰當女婿,其中就有趙德峰好拿捏的意思在,以后和楊卿兒成了婚,他萬事都要聽她的,夫妻兩個脾氣能對付。即便壓制的他永不娶妾,都是有可能的。
兩人正說著,外面吵吵嚷嚷,聽見是女子聲音,嬌斥著:“讓我進去!”
聽嗓音,居然是楊卿兒。楊紀眉頭一皺,無奈的朝外喊著:“叫她進來。”然后楊卿兒驕傲甜膩的聲音又傳來:“聽見沒,我爹叫我進去!下回再敢攔一下,仔細你的皮。”
今日的楊卿兒,單單聽聲音,都能聽出來里面的跳脫歡快。她可是遇上什么大喜事么?縱然江嵋和楊卿兒不和,在楊紀面前,也不會表現出來,她給楊卿兒互相行過禮,就并排坐在胡床上。
“卿娘,你過來作甚?”楊紀問她。
“爹還問我!外面都傳說,爹要把我嫁給那個殺人的表兄。我趕緊來求爹爹呢!爹爹爹爹!你別把女兒嫁給他,人家還想多陪你兩年呢。”楊卿兒愛嬌的嘟起粉唇,一疊聲的對楊紀賣萌。
“胡鬧,誰告訴你表兄殺人之事的?那是旁人瞎講!爹雖然老,但是還不糊涂!你快回去,沒事別再到外院來。你的婚事,我自有主張,小妮子家,也不知道避諱害羞。”楊紀顯然很吃楊卿兒這套,臉上泛出笑意。楊卿兒瞧見父親態度緩和,干脆站到楊紀身后,攬住他半邊膀子,對他咬耳朵。
江嵋聽不清楚父女兩人說什么,可是單從楊紀漸漸變得嚴肅的臉色上,就能看出來楊紀心中的不悅。
“放肆!快給我回去!”楊紀緊緊瞪著楊卿兒,吹須張目。楊卿兒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怯生生看著楊紀,卻并不離開。父女兩人瞪視半天,楊卿兒眼睛里居然慢慢涌出來淚水,撲騰一聲跪在楊紀腳下,大聲抽泣:“爹不答應,我就跪著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