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這位大人莫急,難不成是對本國沒有信心?這樣吧,我們隨行還帶了幾匹寶馬,均是日行千里的神駒,若你們待會當真不行的話,我們就把駿馬獻給太后,不會讓你們一無所得的?!币尚呛右桓笔蔚恼Z氣道。
衆大臣均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嘲諷,這遼人未免也太坐井觀天了,不就是鑲個金箔嗎,這有何難?大宋有專門的作坊,裡面能工巧匠多的是。
趙禎冷眼看著耶律星河囂張的樣子,他剛要出言訓斥,卻聽劉娥道:“工部尚書何在?你去作坊隨便找兩名普通的兵匠前來。”
工部尚書袁康安躬身應了一聲,匆匆而去,他可不傻,太后雖說調兩名普通的工匠,但那也只是說給遼人聽而已,他要把作坊裡最厲害的工匠找來。
“來人,爲遼國使者看座?!眲⒍疝D而吩咐道。
宴會氣氛頓時有些僵硬,所有人都看著這幾名不請而來的遼國使者,這三名遼國使者坐下後,卻絲毫不見外,抓起碟中的食物就旁若無人的大嚼起來,引得幾位大臣紛紛搖頭,果然是蠻夷之邦,絲毫不懂禮數。
不一會的功夫,工部尚書袁康安就領著兩名工匠匆匆回來了。
北宋中央直屬的軍器生產機構就叫“作坊”,而這作坊也不只是生產軍器,也生產日常所需的各種用具,這兩人乃是作坊的監造官,尤其精通陶瓷貼金工藝。
這二人得了授意,便開始拿起琉璃瓶仔細研究起來,兩人均顯面色凝重,衆大臣心裡咯噔一下,難道琉璃瓶內壁貼金很難嗎?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作坊的兩名監造官已經冷汗直流了,兩人研究了半天依舊毫無頭緒,要給這琉璃瓶內壁貼金工藝極難,至少二人從未這麼做過,二人心內不禁大罵,怎會有人如此奇葩,貼金居然要貼在裡面!這琉璃瓶瓶口如此之小,尋常工具根本伸不進去,而且最難的乃是如何使之貼上後能緊貼瓶壁!這金箔乃是金子打造而成的薄片,這頭壓下了,那一頭就翹起來了,整個琉璃瓶內壁又極爲光滑根本無法固定。
耶律星河飲著酒,嘴裡嚼著一塊肉乾,嘲笑道:“看來這二人就是你們大宋最優秀的工匠了,怎麼也做不了嗎?我大遼皇帝一直誇你們宋朝能人多,看來也是言過其實啊?!彼ゎ^朝身旁的同伴說著,兩人相視一眼,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劉娥壽宴上被遼人如此輕慢,面上有些掛不住,她惱怒地朝工部尚書袁康安看去,袁康安身子一矮,雙腿就有些哆嗦,他擦一把冷汗,快步走到那兩名工匠身旁,急聲道:“二位,到底有沒有眉目啊?!”
“袁大人,這……金箔根本就沒法貼在琉璃瓶內壁啊?!币幻橙藷o奈道。
“是啊,這一面貼上了,在貼另一邊先前的就又翹起來了,根本行不通嘛?!绷硪幻橙艘哺胶偷?。
“好歹試一試!”袁康安有些狗急跳牆了。
兩名匠人無奈,只好試探著把金箔捲成細卷探到琉璃瓶內後再慢慢打開,衆位大臣都在屏聲斂氣地注視著二人的操作,生怕聲音太大就驚擾了他們。
如此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兩名匠人已經汗流浹背了,可這金箔依舊沒法完全和琉璃瓶的內壁貼合,在場的衆人這才明白,原來這是極難的工藝。
“不行就放棄吧,別浪費大家的時間了,看來這寶貴的琉璃瓶,劉太后就無福消受嘍,那現在把寶瓶還給我們吧?!币尚呛泳怪苯娱_口要把琉璃瓶討要回去了。
“簡直是欺人太甚!一個破瓶子而已,你還當了寶了,既然已經送出去了,卻還想再要回去,信不信老子現在就給你砸了!”曹瑋氣得一拍桌子,吹鬍子瞪眼地罵道。
“這是你們宋朝的地方,怎麼一向禮儀之邦自居的宋朝要恃強凌弱嗎?我們不給,你就要搶嗎?”耶律星河冷嘲道。
劉娥臉色越發難看,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丁謂,丁謂此時也是眉頭緊皺,他雖然平日裡自詡足智多謀,可俗話說術業有專攻,這貼金箔的工藝,他一個文官如何懂得?
劉娥見丁謂緩緩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難道就這麼任這幾個遼人攪亂自己的六十壽辰嗎?
“衆位卿家,有誰能完成這項技藝,朕重賞!”趙禎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大聲說道。
劉娥並沒有阻止趙禎,她此時也極希望有人能替整個大宋朝廷挽回顏面,她環視著著整個大殿,所有的大臣都在那唉聲嘆氣,顯然沒人敢接這個任務,偌大的大宋朝居然被這麼一個小問題給難住了!
就在大家都準備放棄時,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我來試一下?!?
這個聲音就像是黑夜裡的一盞明燈,瞬間點亮了全場,衆人大喜紛紛朝聲音來源處看去,只見一個白袍少年面露微笑緩緩站了起來。
“是他!”有人驚呼。
“李策!”趙禎不由失聲叫道。
“策兒?”陳堯佐等人顯然也是大吃一驚。
“你!是你!”耶律星河突然臉色大變,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戳手指著李策大叫起來。
“嚷嚷什麼,就顯得你嗓門大?懂不懂禮貌?這是太后壽宴,沒見過世面真可怕!”李策搖搖頭,臉上一副誇張的鄙視樣子。既然耶律星河認出了自己,索性就跟他撕破臉。
“你……劉太后,這個小子先前在酒樓把本使者一頓暴打,你瞧我這左眼,就是被這個混蛋給打的,我們遼國的使者居然在你們的大宋境內上被打,這事你們管不管?”耶律星河哇哇大叫道。
衆大臣聽他居然自揭傷疤,還好意思當堂告狀,再瞧他青腫的熊貓眼,紛紛忍不住輕笑起來。
劉娥心內一樂,打得好啊,讓你囂張!但是表面上卻不能這樣說,她輕咳兩聲道:“李策這孩子,老身瞭解他,他不會無緣無故打人,耶律將軍恐怕事情沒你說的那麼簡單吧?”
李策暗暗朝太后豎了個大拇指,劉娥一愣,這孩子……
“我……”耶律星河臉上一紅,自己在樊樓**不給錢,還把人姑娘弄傷了,這等醜事他如何好意思說。
“好了,此事暫且不提,李策,老身問你可有把握?”劉娥不再理會耶律星河,轉而朝李策問道。
“太后,說實話微臣也沒太大把握?!边@廝一臉認真地說道。
衆人只想抽死這貨……
“你這孩子倒是實誠,也罷,就讓你一試,若是果真成功,老身自有賞賜?!眲⒍鹁谷徊簧鷼舛谴饝屗辉?,要知道他要是在失敗的話,那大宋朝廷的臉可就丟盡了。
趙吉忍不住一陣冷笑,不知死活的東西,這手藝上的本事可是容不得半點吹噓的,這廝如此狂妄,也讓他吃一吃苦頭,你不是趙禎的人嗎?要是丟了人,趙禎也得跟著你丟人。
“希元啊,你這徒弟行嗎?”張士遜不無擔心地問道,他這一問衆大臣紛紛朝陳堯佐看去,就連丁謂也忍不住朝他看去,畢竟他是李策的師父,做師父的最瞭解自己的徒弟。
“不瞞鄧國公,這等手藝,我是不會的,這個……策兒到底能不能行,我也是心裡沒底啊,不過這孩子屢屢有驚人的表現,說不定真能行?!标悎蜃艉币姷芈冻鲆桓睂擂蔚谋砬?。
李策在全場目光的注視下,來到大殿中央,他走到兩名匠人身邊的悄聲道:“二位,不知作坊內有沒有水銀?”
二人見這俊秀少年接過了燙手山芋,心下均對他十分感激,二人忙點頭道:“多的是,大人要它作甚?”
李策一聽果真有這東西,心內大定,他微微一笑道:“只管取來便是,要大約這麼一大瓶?!彼恢缸郎系牧鹆康?。
二人雖不明白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卻巴不得能快點離開,二人忙答應這就去取來。
兩個工匠離去後,大殿頓時陷入一片死寂,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頭。李策後世經過專業培訓,深知這個時候是最敏感的時候,卻也是最應該表現的時候!這個時候是尤其能讓上位者記住自己的時候。
尤其是剛纔這幾個遼人如此囂張,早已激起大宋朝官員們的不滿,此時若能替他們挽回一些顏面,定能贏得他們的好感。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就在這時耶律星河忍不住嘲諷道:“你們宋朝不是故意想拖延時間吧?”
“怎麼,耶律將軍,你覺得我辦不到?”李策冷笑一聲反問道。
“哼,宋人奸詐,其實你們根本就辦不到,還弄這麼一個人在這拖延時間?!币尚呛哟舐暼氯碌?。
“既然這樣,耶律將軍可否敢與我打個賭,就賭我能不能辦到!”李策道。
“好!若你輸了怎麼辦?”耶律星河大喜,這廝自己送上門來了。
其實耶律星河在來皇宮之前,就已經問遍了京城的大小店鋪,根本無人能夠把金箔一絲無縫地鑲在琉璃瓶內壁上,所以他認爲自己贏定了!
“輸了就輸了,還能咋辦?”李策咂咂嘴道。
“不行,你要是輸了,就要叫我一聲爺爺,並跪下磕三個響頭!”耶律星河眼露兇光,表情有些猙獰道。
“叫什麼?”
“爺爺!”
“哎!”
哈哈……在坐的大臣們紛紛大笑起來,這小子果然夠損。
耶律星河一臉茫然,這羣人在笑什麼?他側頭看看同伴,發現同伴也是一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