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朱老三和鄭阿生交談已畢,朱老三自行回屋去了,又替換鄭五兒前去服侍鄭阿生。從始至終,沒有人知道他們二人到底交談了些什么。
此時,月光下澈,將朱家大院中一前一后的兩道人影照得分明。
朱燦和雪娘子雖然未曾聽聞朱鄭二人的談話,但是他們兩個全都心思縝密,已經隱約猜到了什么。
一時間,二人各有心事,久久佇立不動。
“哼,”
忽然間,前方的雪娘子說話了:
“阿燦,以你的見識,你以為你那老爹和鄭阿生他們這些人都是什么來歷?”
雪娘子轉頭看向朱燦。
兩個人都不是傻子,既然心中的疑惑早已想到一處,便也不必遮掩什么。
在自己的那個年代,朱燦雖然也只是個年輕人,不過他的生平見識非比尋常,朱老三等人的獨特之處對他來說簡直沒有絲毫障礙。
朱燦不由得沉吟起來,畢竟朱老三現在是自己的父親,他不想做什么極端的臆測。
“師傅,以我看來……老爹他們身上都有一股血xing,這種xing情不是一般屠戶應該有的,而且老爹和老鄭叔、老范叔他們明顯是多年的生死之交,人人義氣深重。如果讓我猜測的話,只怕除了傳說中的綠林好漢,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人人身藏血xing,又是極重義氣的生死之交,這種人在古代也不多見,除了綠林好漢,那就只有軍中將士!
其實朱燦和雪娘子心中早有見解,只是眼下還有許多疑問,不敢斷定罷了。
“嗯,你說的不錯,這些人沒有把你當外人,所以連他們受傷的事情也不瞞你。可是如若是尋常屠戶,又哪里會和人刀劍相交呢?依我看這伙人勢力不弱,眼下應該是遇到一些麻煩,可是又不能讓明面上的官府知道而已。”
微微沉吟片刻,雪娘子有些欲言又止,許久后才繼續道:
“阿燦,你白天可曾注意過那一伙兒從坊間穿過的騎兵?”
“嗯?什么!”
朱燦原本還茫然沒有頭緒,可是現在經過雪娘子這一提醒,似乎立刻有些明白過來:
“師傅,你的意思是……可是你怎么知道?難道今天一早你并不在家里?”
一想到這種可能xing,朱燦不由得大為緊張起來。而更讓他驚駭的是,既然雪娘子如此說了,那么說明她一定是曾經得到過什么證據,可是如果她一直呆在朱家,是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嗯,”
此時的雪娘子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
“阿燦,今早我的確遇見過那一伙兒騎兵,而且他們的兵刃上都有血漬,應該是剛剛與人動手不久。現在看來,
這些騎兵的動手時間剛好和那伙兒屠戶受傷的時間吻合,你明白嗎?”
無言,朱燦眉頭緊皺,一時間陷入深思。
最終,雪娘子嘆息一聲道:
“阿燦,原本這些事我不必理會,不過現在看起來事情關系到你的爹娘,所以才特意提醒你一句。不過也僅此而已,我這次來長安有我自己的事情要辦,至于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話音一落,雪娘子也不多說,這就直接回房去了。
此時的朱燦卻是一頭亂麻,如果真的如雪娘子所說,那么鄭阿生等屠戶居然是曾經和那些幽州騎兵交過手,所以現在才會變得傷痕累累。可是這樣一來,這些屠戶的身份便變得越加深不可測了,這些人和朱老三十有八九曾是軍中將士,可是他們現如今隱姓埋名又是為了什么?這里是大唐王朝,又是天子腳下,朝廷怎么可能容忍這些人存在!
還有,鄭阿生他們究竟為什么會和那些幽州騎兵起了沖突?
如果這些事情只關系到旁人倒也罷了,可是現在偏偏還和朱老三有些聯系。一想到近日來朱氏夫婦對自己的恩情照顧,朱燦實在不愿他們遇到什么不測。
嗡!
刀光一閃,朱燦已經從身后抽出那柄極細的長刀,隨即在院中揮舞起來。
每在煩悶之際,朱燦總是喜歡獨自一人演練刀法,這是他一年多來養成的習慣。
朱燦此時所使的刀法便是‘雪長刀’,這門刀法位列三十六天罡刀之中,威力莫測,尤其朱燦昨日見雪娘子使過后,便越加十分喜歡。他的刀法技藝原本遠不如雪娘子,可是現在揮舞起來倒也氣勢不弱,隱隱有那‘雪漫長天’之意。
不知不覺中,夜已漸深,朱燦將腦海中的煩惱漸漸淡忘,隨即一聲嘆息,自行回房去了。
……
次日一早,鄭五兒便將熟睡中的朱燦吵醒。朱燦迷迷糊糊地,忙著去鄭阿生房中幫忙檢查傷勢。
經過一夜修養,鄭阿生的臉色有明顯好轉,只不過還是有些精神萎靡。昨日朱燦的‘柳葉刀’雖然十分精湛,將傷口上的許多腐肉、污穢全部除去,可是血氣恢復、愈合傷口這種事還是只能慢慢來。
朱燦隨口向鄭阿生囑咐幾句,眼看后者一副熱淚盈眶的模樣,有些受不了,便急忙離開了。
早飯過后,范仁平、張千冒、蘇武牧等屠戶如約來到朱家,他們的來意無需多問,不過一想到自己昨天還曾來到朱家興師問罪,所以一個個都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當下,范仁平向朱燦笑道:
“呵呵,那個……二郎,老鄭昨夜里沒什么事吧?”
朱燦有心戲弄眾人,隨口笑道:
“嗯,沒什么,老鄭叔原本身體強
壯,那處新傷已經處理好,過幾日我再將他的一些舊傷也一并處理,用不了小半年,他就可以照例去東市賣肉了。”
話音一頓,朱燦故意笑道:“咦?怎么諸位叔叔今日一起到了,可要順便吃些早飯嗎?”
“額,這個……”
眾屠戶臉色尷尬。
剛從大堂里走出來的朱老三看不下去了,鼻子一聳道:
“二郎,少在這里裝模作樣,還不速速去給幾位叔叔查看傷勢!你若是因為昨天的事懷恨在心,因而不為幾位叔叔除去舊疾,那你就不是我朱老三的兒子!”
沒料到一句話引來朱老三動怒,朱燦尷尬一笑,忙道:
“老爹勿惱,兒子不過是和幾位叔叔開個玩笑,我們一會兒就開始。”
聞言,范仁平等眾屠戶放心地笑起來。
然而,忽然間他們看到朱氏父子正忙著將一口大鍋抬進院子里,朱老三還特地去挑了一些新鮮的豬肝以及煮爛的熟蘋果出來。
范仁平大惑不解道:“怎么?朱大哥,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朱老三一邊劈柴燒火,將大鍋中的水煮沸,一邊自己也迷惑道:
“哼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都是二郎讓做的,你們且去問他。”
一旁的朱燦順手挑選出一些色澤鮮紅的豬肝,一邊將其和熟蘋果齊齊拋入大鍋里,這才笑道:
“呵呵,諸位叔叔,昨夜老鄭叔失血過多,今天我想特地為他補補血氣。另外,今ri你們治傷之后大概也會流血不少,請你們回去之后也按照這個方法來補血。記住,將新鮮豬肝和熟蘋果一起放鍋里煮爛,之后將湯喝了即可,不過要切記,豬肝一定要色澤鮮紅,否則得不償失。”
新鮮的豬肝乃是大補血之物,不過肝臟乃排毒器官,所以務必要色澤鮮紅才能確保無礙;另一方面,熟蘋果具有降低血脂的功效,可以避免補血過盛所引起的一些麻煩,這二者一起熬成湯,便是后世常用的補血之物了。
“哦,這樣啊,那……二郎,這湯可有名字,它喚作什么?”范仁平問道。
“嗯,名字當然有,就叫‘大補血湯’吧!你們以后回去照著做就行。”
朱燦一邊說著,范仁平等人一邊茫然點頭,不過看他們那樣子,只怕還是指望不上,日后還得朱燦來親自動手了。
“罷了,老爹你先忙著,諸位叔叔,我們這就開始吧。”
向朱老三吩咐一些細節問題后,朱燦便看向一眾屠戶。
“好咧,勞煩二郎你了。”
眾屠戶一陣喜笑顏開,當即脫袍衫的脫袍衫、拔褲子的拔褲子,不多時,眾人身上的舊傷、新傷便一股腦兒地呈現在朱燦眼前。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