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三個礙手礙腳的家伙,朱燦的動作頓時便十分麻利起來。現在,處理這種外傷對他來說已經是駕輕馭熟,并沒有什么難度。
滾燙的沸水已經被將軍府下人們送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干凈的紗布以及一柄稍顯笨重的短刀。原本,柳葉刀法最好是配合那種最為鋒利的柳葉刀才行,不過現在情況不允許,朱燦只好將就著來了。
從朱燦用壓迫動脈止血開始,程咬金、房玄齡、杜如晦等三人已經開始對他刮目相看了,等到他們看見朱燦以短刀在尉遲恭的傷口上切除腐肉,便不由得更加驚嘆起來。
不一會兒,就連躺在矮榻上的尉遲恭也開始納悶兒了,他現在怎么看都覺得朱燦不可能是尋常人家子弟,尤其是對方剛才跟自己說的一番話,明顯是看破了自己的心思才能說出口的。
“喂,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莫要欺我,你若是屠戶家的兒子,那全長安的郎中都該去死了。”
微微喘著粗氣,尉遲恭向朱燦問道。他現在的傷口溢血已經被朱燦徹底抑制住,雖然被短刀切割腐肉的痛苦依舊十分劇烈,但對他來說卻也算不了什么。
“呵呵,尉遲叔叔現在還是不要多說話為妙,不然,侄兒我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管用了。”
朱燦笑了笑,并沒有做正面回答。
此時,卻是程咬金在尉遲恭耳邊低聲耳語了片刻。
不一會兒,尉遲恭恍然大悟,面色鄭重道:“原來你是朱將軍的兒子,難怪,當日我雖與你爹不熟,不過說到底也是有一番交情的。”
聞言,朱燦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轉頭向程咬金道:
“程叔叔,你先派人回府去,就說讓處默去我家里找五兒,再讓五兒依照我當日的法子煮一鍋‘大補血湯’來。尉遲叔叔傷后需要大補,越快越好。”
“嗯,我記住了。”
程咬金雖然對什么‘大補血湯’從未有耳聞,但還是很快依照朱燦所說的去做了。
回來之后,程咬金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
“二郎,你且給我們大伙兒個實話,你尉遲叔叔的傷勢究竟有沒有救,若是有救的話,也好讓我們大家安個心。”
朱燦無奈,只好點頭一連說了好幾次‘有救’。事實上,尉遲恭的傷勢的確算不得什么,甚至比當日鄭阿生的傷勢還要輕一些,程咬金等人之所以緊張,完全是被那三個郎中給嚇的。
這下,程咬金三人終于長舒了一口氣,程咬金當即笑罵道:
“他奶奶的,那三個蠢貨郎中當真不中用,等老子待會兒出去了定要揭去他們一層皮,讓他們再謊報軍情!哈哈!”
另一旁,房杜二人也一同笑起來。笑過之后,二人彼此對視一眼,隨即便一同離開內室去了。
房杜二人的離開并沒有驚動程咬金等人,眼下,這二人來到遠離內室的一處偏房里,看樣子是想要暗中商議什么。
“克明,剛才那朱家二郎的話你可聽明白了嗎?看來這孩子的確是十分精明啊,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尉遲將軍的心結所在。”
淡淡地,房玄齡向杜如晦笑道,笑意中對朱燦多了幾分贊賞之意。
杜如晦與房玄齡心意相通,當下也笑起來:
“嗯,不錯,這孩子有此眼力的確不易,更重要的是他能夠趁機開解尉遲將軍一番,可以算是十分有心了。這樣看來,他的確是想要幫助我們的。”
之前,房杜二人難免對朱燦還有所懷疑,可是現在卻似乎疑慮盡去。
房玄齡又是一聲低笑道:
“‘親者痛,仇者快’,呵呵,說得好啊。克明,托這孩子的福,這下我們連應付秦王殿下的計策也都有了……”
杜如晦早已會意,只見他微微點點頭,即刻便在心中仔細
謀劃起來。
僅僅過了小半個時辰,朱燦便已經將尉遲恭的傷勢處理好大半,當干凈的紗布將傷口緊緊包裹起來,尉遲恭的左腿股間已經很難再看出有什么血漬。
尉遲恭不愧是一名悍將,整個過程中,任朱燦如何用短刀切除腐肉,他居然硬是一聲都沒有吭出來。
不過朱燦也沒有掉以輕心,畢竟這次的傷口比較大,他最終還是選擇了一種古代的金瘡藥在傷口上敷了上去,出乎朱燦意料,那金瘡藥中居然含有少量的田七,看來這大唐年間的中醫藥發展倒也不可小覷了。
被朱燦就這么輕易地處理好傷勢,尉遲恭不得不大為詫異,詫異過后,他在矮榻上輕輕動了動左腿,隨即向朱燦鄭重點了點頭:
“小子,今日我欠你一命,日后定然有所報答。”
朱燦才不會理會這種沒頭沒尾的諾言,只聽他淡淡道:
“報答什么的倒沒什么,只不過侄兒要勸尉遲叔叔一句,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叔叔你征戰沙場,什么大風大浪想必都經歷過了,難道還等不得一個報仇的機會?”
一句話說得尉遲恭一腦袋熱氣上涌,只見他也顧不得傷口疼痛,當即坐起身道:
“小子,你這話是何意?莫非我尉遲恭今生還有報仇的機會?”
“呵呵,有沒有報仇的機會并不在我,而在秦王殿下和你們秦王府眾將,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一句罷了。”
朱燦隨意擺擺手道。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看了看內室外側的房杜二人,心想這兩個老小子現在也該想出辦法來了吧。
“哈哈哈哈!好!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尉遲恭戎馬一生,難道還等不得一個報仇的機會嗎!”
不一會兒,尉遲恭終于朗聲大笑起來。霎時間,他心情大好,只見其激動之下,一張黑臉上青筋暴起,左手更是順勢抄起那半截馬槊,猛地戳在了矮榻之上。
程咬金嚇了一跳,急忙勸尉遲恭躺下休息。
尉遲恭搖搖頭,只是雙目緊緊盯著朱燦。不知為什么,今日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子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總是能短短幾句話令自己心服口服,甚至還能燃起自己快要熄滅的欲望。人生在世,能交得一個忘年知音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好小子!日后我若果能報得了仇,理當給你算頭功!”
尉遲恭緊緊盯著朱燦,語氣鄭重道。
還沒等朱燦回答,卻是見剛才失蹤片刻的房杜二人重新回到內室了:
“好!說得好!尉遲將軍若真有此心,日后報仇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一聲低笑,房玄齡伸手向尉遲恭做了一個欽佩的手勢。朱燦心中笑了笑,心想這二人不知想出什么法子來對付李世民,李世民聰明一世,只怕這次也要栽在自己人手上了。
這樣想著,朱燦知道自己留在這里不合適,當即走出門去。
“好一個善能聆音察色的小子!”
當即,房杜二人心中又是一聲贊嘆。
程咬金和尉遲恭二人不解,問道:“兩位先生剛才所說之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們現在能夠設法令秦王殿下改變心意?”
“嗯,我們已經有了計策,眼下就可以試著使用,只不過待會兒卻需要二位一同配合一下。”
房杜二人笑著相視一眼,一同點了點頭。
……
篤篤篤!篤篤篤!
清早,繼程咬金四人到達之后,將軍府外再次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這次的馬蹄聲十分劇烈,據朱燦估計,至少也有數十騎人馬。這群人來得十分匆忙,不多時,便見到一行大約十余人先后簇擁著涌入將軍府后院。十余人中有一半是身穿鎧甲的衛士,另一半卻高矮胖瘦各自不同,不過有一點相同,
那就是所有人臉上無不悲切而焦急。
“敬德呢!敬德何在!”
剛一進后院,為首一名英氣勃勃的男子當即便大叫起來。
見到此人,原本在后院里哭做一團的將軍府眾人當即拜倒在地,同時齊聲大喊起來:
“拜見秦王殿下!”
將軍府眾人們齊齊拜倒在地,嘴里一邊低聲哭泣,一邊卻不敢有什么冒犯之舉。
而此時,一旁的朱燦卻在暗自打量著那年輕男子。
儀表堂堂,龍鳳之姿!
眼前的年輕男子不過二十六七歲年紀,原本的青澀面孔被多年征戰磨練得烏黑發亮,一雙眼睛更是神氣活現,猶如兩顆暗夜星辰般閃耀。他的長相并不英俊,至多能稱其為硬朗,一張國字臉上全都是被風霜打磨的棱棱角角。他的身軀也并不雄壯,不過一雙臂膀卻頗為結實有力,仿佛再大的事情也能被他掌握在手中。
相比絕大多數同齡人,此人身上有種不可思議的領導者氣質,使人第一次見面便油然生出一種想要親近的感覺。這種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卻讓來自后世的朱燦都感受得極為深切。
“李世民……歷史上罕見的文武雙全的帝王?真正曾經振興華夏雄風的千古一帝?這就是他本人嗎?”
不論后世有多少褒貶,此時的朱燦卻不由得由衷發出一聲贊嘆:
這是一塊美玉,而且并非那種初出茅廬的玉璞,而是經歷過風雨打磨雕琢、現在已經真正成長為一塊寶器的美玉!
穿越到大唐一年多來,朱燦幾乎已經忘記自己是一個現代人,可是現在,他又重新有了一種見證歷史的即視感。
“見過秦王殿下。”
緊隨其后地,朱燦也不由得向李世民彎腰行了一禮。與此同時,他的眼睛微微瞄過李世民身后的那些人,心中也都能大概猜到其身份。
身形矮胖的是長孫無忌,面如黃紙的是秦瓊,雙目炯炯有神的是侯君集……這些人全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文臣武將,加上內室中的那四位,現如今秦王府陣營中大多數核心人物已經全都到了。
如同房杜二人所料,秦王府位于太極宮以西,距離將軍府甚遠,也難怪他們眾人直至現在才趕到。
“咦?小兄弟,你是何人?”
被突如其來的朱燦嚇了一跳,李世民暫且忘了要問的事,轉過身詫異道。
“在下姓朱,名朱燦。”
“嗯?朱燦,這名字似乎在何時聽到過?”
李世民微微沉吟起來。
就在這時,卻是他身旁體型矮胖的長孫無忌上前低聲耳語了一句,立即,李世民恍悟過來,當即道:
“對了,原來你是朱將軍家的二郎,前幾日程將軍曾說過你為我秦王府貢獻一門‘斬馬刀’刀法,本王還想要親自謝過你。”
偶遇賢才,李世民本能地就要上前結交籠絡,不過他很快想起什么,當即眉頭一沉,看向面前的眾人道:
“尉遲將軍呢?他的傷勢怎樣?現在又在哪里?你們還不速速讓路!”
李世民不問還好,這一問,將軍府眾主仆頓時再次哭喊起來,之前見過的那尉遲恭夫人更是上前一陣哭號道:
“秦王殿下,將軍他不好了!現在只怕已經是活不成了!”
“什么!這么嚴重!”
李世民嚇了一跳:“郎中呢?可曾叫郎中來看?難道連府里的郎中都束手無策嗎!”
當下,尉遲夫人哭得更加厲害了,只見其一陣撲倒在地,抱著李世民的雙腿叫道:
“殿下錯了,不是郎中束手無策,而是將軍他心如死灰,無論如何不愿讓郎中為他醫治啊!”
“什么!”
聞言,所有人都是猛地一怔。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