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銑漸漸不支,尤其是看到親妹以淡漠的眼神看向他時,一股涼意直浸透他的脊梁骨。他原來的興奮之意早從凌風趕來的那一刻變為無邊的恐懼,所有的宏圖霸業都變成了虛幻。
他是個梟雄,打小他就不甘屈居人下。
他是尊貴的西梁后裔,宣帝曾孫,卻因家貧不得不受雇給人抄書養家。他與母親小妹不知受了多少苦,吃盡旁人白眼。所以他要成為人上人,自己做皇帝,推翻隋廷,重建大梁,將從前鄙視唾棄的那些人一一踩到腳下。
這個野心并沒有人知道,可已經深埋他心底數十年。
當小妹危險時,他本想去救,他也有能力去救。可就在這時,懷里持的銅鏡映出明宗越疾速趕來的身影。他迅速做出決斷,用小妹的身體抵擋楊虛彥片刻,他一定可以安然上船。
他將最后一絲慚愧丟掉,默默想著,將來等自己成了大業,一定好好追封她。
任他怎樣也未料到,楊虛彥像個瘋子似的向他追來,出了城門仍然不肯罷休,明宗越那個煞星到來時也不見他的力道有絲毫減弱。他甚至猜想,難道他們是一伙的?
wωω ?тт κan ?¢Ο 他想求饒,他相信憑自己的舌粲蓮花,一定可以勸動明宗越放過他。
至于小妹,既然她出奇地沒有死掉,那哄哄她就可以使她回心轉意,以前不就有過好幾次嗎?她是那么善良,一定會原諒我的。
讓他氣憤的是,楊虛彥這混蛋竟未給自己一絲希望,不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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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濺出,不是對方的。
楊虛彥一劍刺在蕭銑的眉心,倏地后退。
砰!蕭銑轟然倒下,砸向地面,蕭環美目一串淚珠滴落,俏麗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凌風點評道:“這一劍并不完美,刺在眉心的劍是不應該有血珠濺出的,這是對力道的浪費。”
楊虛彥冷笑道:“天下人恐怕都想不到名震天下的‘劍圣’風清揚與‘血手閻羅’明宗越會是同一人!”
蕭環詫異地看了眼凌風,想不到居然還有這等秘辛,對這位年輕的絕世高手生出難抑的好奇心來。
凌風卻不以為意,認真看著這位《大唐》第一打工仔,只見他仍頭戴面罩,身型魁梧,以人健美強壯的感覺,顯是繼承了老楊家的優良基因。
細說起來,楊虛彥一生也算坎坷,自幼老爹給廢了太子之位,全家被抄,只有他被石之軒掉包得以生還,被收列門墻,為補天閣弟子,培養成為一專業刺客。
原著中他四處刺殺,投靠過多方勢力,后來為逃脫石之軒的魔掌,不惜加入域外大明尊教,最后還是掛在主角手里。
他一直想著恢復楊隋正統,可那是多么遙遠的奢望。篡國事大,豈是區區陰謀可以做到的?天底下有幾朝的臣子能有隋文帝楊堅的本事?
凌風奇道:“你不怕我殺你嗎?”上次這廝易容,自己又沒見他的真實面孔,本不該這樣暴露才對,這樣分明是提示自己上次交手之人是他,典型的找死行為。
楊虛彥挑釁道:“你可以試試啊!”
凌風實在不明白他的自信從何而來,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這廝吃錯藥了!身形移動,跨過兩人十丈距離,一掌擊去。
楊虛彥毫不驚慌,長劍搖晃,一股砭膚刺骨的劍氣沖出,籠罩凌風全身六處大穴,攻敵所必救,倒有獨孤九劍的風味,因為這個道理大部分人都懂,難的是如何做到。
他的劍勢擴展,化作漫空劍影,點點鋒芒,勁氣鼓脹,以雷打電擊的霸道威勢,朝凌風狂卷過去,使人不知他具體將攻往何處。
凌風暗自點頭,確實有兩下子,但若不快速結束戰斗,豈不丟我面子?步伐輕閃,右掌探入數道劍影中,準確無誤地切在劍背,長劍“啪”的一聲從中斷裂,楊虛彥悶哼一聲,踉蹌側跌。
凌風趁勢前傾,肩肘撞向楊虛彥,若是撞上,楊虛彥定會粉身碎骨!
因為他本身的勁氣就剛猛無鑄,最近又新修成螺旋勁,更是強得變態。他可肯定,在剛才長劍斷裂的片刻,楊虛彥已經受了不輕的傷!
只差毫厘,楊虛彥在一剎那間消失在原地,殘影迭閃,出現數十丈外。
凌風身子倏地站定,這亦在他的意料之中,沒有追擊,笑道:“我的本事如何?”
楊虛彥冷哼道:“你能追得上我?”
凌風面色古怪道:“誰說殺人一定要追上的?”
話音未落,楊虛彥一手捂住胸口,眼中現出迷茫、困惑、掙扎、痛苦、喜悅、傷感等多種感情,旋即回復清明,但已不由自主地軟倒在地,手指指著他顫聲道:“你——”
這個姿態讓凌風想起幾日前他戲弄過的柴紹,不同的是那位帥哥根本沒有給他出手的機會,自己就給氣倒了。
凌風走上前,俯視著他,問道:“你為什么要殺蕭銑?”
楊虛彥后悔不迭,收拾完蕭銑早該逃走,偏生他對凌風的進境產生興趣,動情與好奇,這正是殺手的大忌!他只得答道:“有人花錢要買他的命。我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個回答可還滿意?”
凌風猜測這人會否是死鬼陸抗,當然,這與他無關,也不必究根尋底,畢竟刺客也有刺客的原則,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行事的風格,一擊必殺,否則決不停留。這次竟不顧自己安危,也要把他擊殺,實在不合情理。別說什么你的幻魔身法天下無敵之類,我若全力加速,你也逃不過我的手心。”
他輕而易舉暗算楊虛彥純屬僥幸,楊虛彥早虛弱不堪,精氣神不復全盛時期,所以凌風的精神力才能入侵,一擊制敵。
楊虛彥露出的兩個眼睛閃過一絲恨色,黑布下的面部表情不自覺抽搐,雖微不可察,仍給凌風的龐大精神力捕捉到。
凌風忽然意興闌珊,單從他這反應來看,無疑他也曾有過類似被背叛的經歷,所以會難得沖動一把。
但這些與自己何干?
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并樂此不疲的,只是少數人。
他越聽這些悲歡離合的故事,心內越有種強烈的厭世情緒,他體內不論是魔種道胎還是舍利似乎都在勸他遠離這人世間的虛幻,這樣方能超脫生死,步入大道。
這抑或是幻覺?這幾個小家伙怎會說話?
他踹楊虛彥一腳,作為浪費他動手的利息,解開其禁制。
楊虛彥愕然道:“為什么放過我?”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凌風不屑道:“我喜歡,你管得著嗎?”
楊虛彥起身,走了幾步回頭道:“將來若你落在我手里,我也饒你一命。”
凌風一愣,笑道:“歡迎之至。”
他今日肯放過楊虛彥,一方面再無殺意,另一方面也擔心惹出他那精神分裂的師父來。雖說自己未必怕石之軒,但自己手下可沒抗得過那變態人物的,給一個一個刺殺完時可沒地兒哭去。
楊虛彥能承自己這個人情也好,如果他若仍執意與自己為敵,他凌某人也不是什么軟柿子好捏。
凌風不再理他,走向蕭環,這美女正趴在蕭銑的尸身上痛哭。他訝道:“你不是恨他么,怎還會傷心?”
蕭環抬起梨花帶雨的俏臉道:“自五年前母親死后,他便是我唯一的親人。現在也離我而去,我從此孤苦無依,孑然一身。剛才我還熱切期盼著他死,現在卻又希望他能再活轉過來。無論他做錯什么事,我都愿意原諒他。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Wωω▲ t tkan▲ ¢ O
凌風蹲在她身邊,撫摸她的秀發道:“我很喜歡你現在的樣子,討厭你那一身的媚意。但見你傷心的樣子,卻又情愿你回到剛才笑著叫我弟弟,想要罩著我的樣子。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蕭環一怔,哪有這樣勸人的?心中的悲傷倏地如潮水退去。
她回憶道:“我們蕭家早已敗落,族中許多人都瞧不起我們。父親在我出生不久,就被痞子打斷了雙腿,再過兩年就一命嗚呼。大哥為養活我與母親,甚至去抄書。大哥要出人頭地,加入了巴陵幫。十幾年前姑母被冊立為皇后,他被任命為羅縣縣令。我以為是好日子來了,不想卻是噩夢的開始。”
“巴陵幫的幫主陸抗這老色鬼看中了我,將我迷奸,成為他的玩物。大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酒中的藥就是他下的么?這些年來他利用我的一樁樁一件件哪樣能瞞得過我?他是我大哥,我只能當作不知道。”
“今天你來了,我以為一切痛苦都結束了,他終于如愿以償可以當成大當家。哪知道在楊虛彥刺殺時他竟狠心將我推向對方的長劍!”
凌風拉她起來道:“別傷心了。以后我就是你弟弟,你的親人。好嗎,我的姐姐?”
蕭環詫異道:“認你作弟弟?那可不行,姐姐還想著怎么勾引你上床呢,那該多不好意思。”
凌風不想她會這么說,不由大窘。
兩人對視一眼,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