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都沒有人說話。依舊如卜次樣，孫淡被人蒙著眼那個房間。
那個病人今天好象比往常要精神許多，當然，這種精神卻是另外一種模樣。孫淡網站在門口時，就看到那個二十來歲的病人用手死死地抓住榻上的棉被，因爲用力，手指節(jié)都已經抓得發(fā)白。他額頭上的汗水如同溪水一樣流淌著，身上全是騰騰的白氣。
幾個沒胡的人驚慌地圍在他身邊，小聲地叫喊著哭著，場面亂得不能再亂。
孫淡看到這樣的情形，心一沉。看來，這個病人的病情正在發(fā)作?？此谴蟪蛇@樣。已經有很明顯的腹水癥狀，不是肝癆還能是什麼？
據(jù)孫淡所知，想這樣的肝癌病人。最多能活半年。如此算來，眼前這人也沒幾個同時間好活了。
肝臟表面上覆蓋有一層很薄的膜。若裡面長了腫瘤，腫瘤不停生長。卻沒辦法從裡面衝出去。便會在肝臟裡面形成很大的壓力，讓病人感覺到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因此。在所有癌癥。肝癆是最痛苦的。
看眼前這個病人已經被病痛折磨的只剩半條命了，若換成其他人，若不是倒在牀上奄奄一息，就是疼的大喊大叫。可他卻只死死抓住被。就那麼忍著，依舊面色如常。但他緊咬的牙關和太陽穴上突突跳動的青筋，卻暴露出他現(xiàn)在已經疼到何等程度。
孫淡心不覺對他大爲佩服，設身處地，若換成自己。只怕已經扛不住了。
看到孫淡來了，病人突然將手擡起，朝孫淡一指，虛弱地說：“好歹走過來了。你們”你們，，快給先生看座?？床?
有一個，年紀大些的無須老者已經哭成一個淚人了：“將軍，大將軍啊，你現(xiàn)在都這樣了，還怎麼聽故事兒？”
“大將軍，不可呀！”十幾個人同時跪在地上，將頭磕得咚咚亂響。有的人因爲傷心過度。甚至暈厥過去。
“什麼不可，又有什麼不可？”病人突然哼了一聲：“你們的孝心我知道了，這點疼算什麼，戰(zhàn)場之上。我什麼樣的傷沒看到過。這人只要一疼起來，就得找點事來分心。如此也會疼得好些。”
地嘉衆(zhòng)人還在遲疑。
病人突然發(fā)怒似地將枕頭扔到的上。低聲喝罵道：“狗東西，還反了你們了？叫先生進來，昨天網聽到令狐沖帶著小尼姑躲在妓院裡。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狗東西們，你們想急死我呀？”
“是是是，我們這就叫先生進來?！毙\(zhòng)人這才抹了眼淚慌忙將孫淡領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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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淡坐定，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娓娓地說起故事。
那病人一揮手讓衆(zhòng)人都出去。自己則靜靜地躺在榻上，看起來又好象是睡了過去。孫淡距離他也沒兩步路，看得分明。只見那人雖然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身上的汗水還是不可遏制地涌出來。身體也在微微發(fā)抖。
“好定力！”孫淡心不覺得暗讚了一聲，不覺對這人的看法大有改觀。在歷史記載。這人一樣以荒唐著稱。不過，看他現(xiàn)在模樣，應該和荒唐扯不上任務關係。有這麼堅強的意志，會是一個荒唐胡鬧的人嗎？
或許，歷史上的記載真的有問題。史書也是人寫的，增刪篡改的事情也一樣會發(fā)生，並不是人人都是司馬遷，就算是司馬遷的《史記》好象也被漢武帝找人修改過。
說書這事幹起來也不費勁。不外乎是照本宣科念出來就走了。不過。孫淡還是在其加了一些帶著個人色*情的描述。
等說到令狐沖身負重傷那一段。一直如死過去一樣的病人突然說了一聲：“總算痛過勁了，你說的這個故事倒有減輕病痛的功效，不錯，不錯
孫淡點點頭：“的確如此，正如你剛纔所說，真到疼起來，等找事做。轉移一下注意力。等疼過了，就好了?！?
屋外那羣站著的無須男們見病人恢復正常，都歡喜地低叫一聲。
就有人聲道：“恭喜大將軍。
病人看了看外屋衆(zhòng)人：“我知道你們也愛聽這個故事，也不趕你們。想聽就聽吧他深陷進眼眶的眼珠一轉，突然落到孫淡身上。問：“你也是第二次來這裡了，也不問問我是誰？”
孫淡正色道：“問又如何，不問又如何？相識是緣，何問由來？網才他們不是叫你大將軍嗎，我也叫你大將軍好了
“也是。”著人已經沒有力氣點頭了，只喘息一聲：“好吧，叫我大將軍好了，我本就是大將軍。我叫朱壽?！?
“朱將軍好孫淡心一震。但依舊神色如常地說：“如果大將軍喜歡聽我這個故事，那小生就繼續(xù)說下去?！?
“成，說吧?！?
孫淡又喝了
一?講了段後就發(fā)現(xiàn)屋外的人好像又多了樣?咒眺江湖》的故事還是很能吸引人的，尤其是在妓院，青城派掌門餘滄海撥查令狐沖這一段，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而且，這本書同明朝的演義不同。對懸念的設置極下功夫?？梢哉f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抓的人慾罷不能。
漸漸地，外廳再聽不到一點聲音。只十餘人輕輕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其間夾著人咬牙的聲音，那是有人聽到關鍵處，一緊張弄出來的。
等孫淡說到：“令狐沖忽然讚道：?啊，真是好看”語氣之。充滿了激賞之意。儀琳大羞，心想他怎麼忽然讚我好看，登時便想站起身來逃走，可是一時卻又拿不定主意，只覺全身發(fā)燒，羞得連頭頸也紅了。只聽得令狐沖又道：“你瞧，多美！見到了麼？”儀琳微微側身，見他伸手指著西首，順著他手指望去，只見遠處一道彩虹。從樹後伸了出來，七彩變幻。豔麗無方，這才知他說“真是好看”乃是指這彩虹而言”時，牀上的病人突然一伸手：“不用再講了?！?
“是?！睂O淡適時閉上了嘴巴。
病人沒有說話，外廳衆(zhòng)人也沒說話。孫淡自然也不能亂說。
一時間。裡外兩間屋變成非常安靜。
只見那病人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竟好象癡了過去。
良久，他那雙深陷入眼眶的眼睛裡突然有兩汪輕水涌動。嘆息一聲。道：“好女人，真是好女人。爲什麼會是尼姑呢”這個令狐沖是不是傻了”不過，男兒行事，當仗劍執(zhí)義，率性而爲。這個令狐沖啊。還真合我的胃口?！?
孫淡不知道病人突如其來的傷悲究竟是怎麼回事，心想，我早知道你是個什麼性格的人，這才精挑細選尋了這本書出來講給你聽。說起來。你這人的性還真有點像令狐沖。這麼高的身份竟然帶著軍隊衝鋒陷陣，並親手殺死一個敵人。就算是歷史上的記錄再不堪，光就這份膽量和氣概而言，也當?shù)蒙弦粋€“勇”字。形象上。也比後面的幾位繼承人耍高大光輝健康許多。還好我選的是《笑傲江湖》，若選錯了。選成《倚天屠龍記》，就張無忌那個墨跡性，只怕早把你給鬱悶死了。
孫淡：“花無車日紅，人生總不會那麼十全十美。畢竟是個尼姑
“是有點遺憾，不過這樣也好。今日就講到這裡，你這個故事很合我胃口，日後天天過來吧。
”病人恢復正常，“我是不是應該賞你點什麼？”
孫淡擺擺頭：“能讓你少受些病痛的折磨我已經很高興了，不要什麼賞賜?！?
病人有些意外：“真不要？”
孫淡笑笑，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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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我聽人說你是山東第一才，詩詞章都是一流，想不到你的俗講也這麼有趣。真想不到，一個讀道德章出身的人也有這樣的才情。”
他感嘆一聲，念道：“微微風簇浪，散做滿湖星。好句啊，這樣的句換楊慎來也未必寫得出。可惜距下一屆秋闈還有兩年，我未必能挺到那一刻，，對了，你也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對生死一事是怎麼看的？”
孫淡斟酌了一下語氣，回答說：“聖人言，未知生，焉知死，盡力過好每一天就走了?！?
“盡力過好每一天?！辈∪送嫖读季茫蝗坏溃骸拔沂遣∪?，活的自然辛苦，自然要盡力，你呢？”
“就算是沒病的普通人，也應該盡力活著。只有活著，費了力，才能感覺到人生的滋味?！?
“是這個道理。”病人一笑，朝外面虛弱地喊了一聲，“拿紙筆來?！?
很快，一個小幾擺在了榻上。病人在兩個隨從的扶執(zhí)下坐了起來，提起筆在一張素面大版紙上寫到：“讓他進去見他想見的人?！币矝]有落款。
然後，病人咳嗽了幾聲。弱弱道：“我聽人說你恩師李梅亭被關在詔獄裡，恰好我認識北衙的指揮使朱寰。你去找他吧。聽了你的故事。怎麼說也得讓你見李先生一面。對了，後天北衙要開衙辦公，朱寰估計也在那裡，你到時候過去正好?！?
孫淡心一陣驚喜，有這張條，天下雖大，卻什麼地方都能去得。
他忙說了一聲：“多謝大將軍?！?
“大將軍，大將軍，嘿嘿”病人苦笑一聲，喃喃道：“自古英雄如美人，不叫人間見白頭。”早知道就死在戰(zhàn)場上了，卻強似受如此折磨刪”
一個年無須人腳步無聲地走到孫淡身邊：“孫先生。大將軍累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