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暮,陳嶽就帶著一身酒氣走了回來,腳下雖然有些歪扭,一雙鳳眸卻亮如星辰。
易長安放下手中的書,迎上前時不由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纔去給他解腰帶:“他們灌了你多少酒,我讓人把醒酒湯送上來——”
陳嶽卻一把按住了易長安的手,低頭去噙她的耳垂,低磁的聲音曖昧又迷離:“長安就等不及了?你放心,我沒醉……”
他確實(shí)沒喝醉,前兩天一想出這個辦法進(jìn)城後,他心裡記掛的就是今天要名正言順地跟易長安洞房,又怎麼可能在自己的大喜之日喝醉?
管事早得了吩咐,給他的酒裡摻了一大半的水,倒是魏亭這小子,因著先前那一句失言和那份想看易長安熱鬧的心思,被陳嶽下狠手給灌了幾碗酒,早就吐得一塌糊塗,當(dāng)場就從椅子上溜躺下地如一灘爛泥。
常大興是過來人,知道陳嶽這會兒心急,主動承頭拖住了那一幫兄弟,陳嶽得了空就往後頭蹩了回來見易長安。
酒再摻了水,那也還是酒,瞧著陳嶽這模樣應(yīng)該也是沒少喝……易長安嗔了陳嶽一眼,幫著他將一身酒氣的外衣脫了下來:“少在這裡口花花的,我讓人都備好了熱水,你趕緊去洗洗!”
陳嶽剛應(yīng)了一聲,門外遠(yuǎn)遠(yuǎn)的就傳來了江浪的聲音:“老、老爺,莫大夫說找您有事。”
像江浪和江濤都知道這個時候遠(yuǎn)遠(yuǎn)避著,莫離怎麼還過來找他?陳嶽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捏了捏易長安肩頭,示意她等著,自己轉(zhuǎn)身大步走了出去,不到幾息又飛快地走了回來,臉上的神色有些好笑:“這個莫離……”
易長安疑惑地看了過來:“小莫找你有什麼事?”
陳嶽將手中握著的一隻小瓷瓶子攤到易長安眼前:“他倒是掛念你這個‘安哥’,擔(dān)心我喝醉了酒洞不了房,特意過來給我送醒酒丸,說是什麼他們神醫(yī)谷的獨(dú)門驗(yàn)方,不僅能解酒,還能——”
“還能什麼?”易長安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陳嶽低笑了一聲,倒出一粒棕褐色的藥丸一仰脖子就吞了下去:“先吃了,一會兒我們試試就知道他這‘還能’的效果好不好了。”
易長安立時醒悟過來,紅著臉啐了他一聲,將陳嶽推進(jìn)淨(jìng)房裡去洗浴了。
雖是假戲,兩人卻都有真做的心思,這一夜顛鸞倒鳳,直弄到雞鳴方纔罷手,易長安跟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渾身痠軟得連一根小手指頭都不想動。還是陳嶽抱了她去泡了澡,又換了一牀牀單,兩人這才安穩(wěn)睡下。
上頭沒有長輩,不存在什麼敬茶,下面的一羣兄弟都是懂的,自然也識趣地不來打擾陳嶽的好事。兩人足足睡到過了中午,這才醒了過來。
怕兩人餓過頭,管事讓廚房先上了特意用藥材燉煮的雞湯。雞是當(dāng)?shù)靥禺a(chǎn)的烏骨雞,用來燉湯最是滋補(bǔ),加上還配了不少好藥材,撇了浮沫後又打油,雖是簡單一碗清亮的雞湯,卻讓人口舌生香。
易長安連喝了兩碗,才覺得緩過了些勁兒來,正要再舀一碗湯,卻被陳嶽拿走了碗:“也別光喝湯,小心一會兒撐了肚子吃不下別的了。今天這粳米粥煮得也很香,我給你盛點(diǎn)兒?”
別人都是妻子給丈夫佈菜的,到了陳嶽這兒卻是倒了個個兒。昨晚仗著些許酒興一夜生猛,醒來時瞧著易長安眼瞼下的一片青黑,陳嶽心裡頭立即就有些後悔了,他和易長安兩人來日方長,很不該折騰得太狠。
所以這會兒陳嶽是賠盡了殷勤小心,眸光躲閃中卻還是透出了些許心虛。
易長安瞥了陳嶽一眼,承了他的一番心意,木著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先盛個小半碗。”
陳嶽高高興興地舀了小半碗粥放到易長安面前,又將那碟子浸過香油、撒了芝麻粒的醬菜絲兒推到易長安手邊:“這醬菜鹹鮮可口,正好配著下粥。”
見易長安伸筷子搛了一根醬菜絲吃了,又殷切地把一碟子紅油耳尖遞了過來:“還有這個,這個味道也不錯——”
鹹香的醬菜絲兒伴著淡極知真味的白粥下了肚,易長安這才覺得身上慢慢回了些力氣,好氣地瞪了陳嶽一眼,將另外一碟糟鵝掌推了過去:“你也吃。”
陳嶽如獲至寶,連忙搛了一隻糟鵝掌,還沒放進(jìn)嘴裡,外面就傳來了江浪有些急切的聲音:“老爺,太太,胡二杏胡姑娘在外面說有急事求見!”
急事?今天不是胡大杏出嫁的日子嗎,難不成是胡大杏出了什麼事,所以胡二杏才急急忙忙跑過來求助?
易長安連忙發(fā)了話:“快請她進(jìn)來,帶她先到會客廳坐坐,說我們馬上就來。”
雖然跟胡二杏沒打多久交道,陳嶽也知道這姑娘並不是一個會隨意麻煩別人的人,在今天她姐姐成親的好日子裡巴巴兒地跑來,應(yīng)該是出了什麼事。
兩人胡亂將碗中的粥喝了,淨(jìng)了手臉,就往前院的小會客廳過去了。才一進(jìn)門,一直沒有落座、只焦灼踱步的胡二杏轉(zhuǎn)過頭看見,眼眶就忍不住紅了起來:“易大人,陳……大人!”
易長安瞧著胡二杏這神色不對,連忙拉著她坐下說話:“二杏,出了什麼事了?”
胡二杏用力抽了抽鼻子,倒是言語乾脆地把今天的事情說了出來:“剛纔土司衙署來人,就在喜堂上把我姐夫抓走了!”
本來是高高興興辦喜事,沒成想官府的人闖進(jìn)來直接抓了人走,小老百姓突然惹上官司,尤如天外飛來橫禍,胡大杏的婆婆當(dāng)時就暈了過去,原本的喜堂頓時亂成了一團(tuán)糟。
見那一屋子都六神無主的,還要姐姐胡大杏去安慰照顧二老,胡二杏想了想,一狠心褪了手上一隻金鐲子,趕上去塞到了爲(wèi)首的軍爺手中,跟他打聽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轉(zhuǎn)身就跑到了易長安這邊來。
她們都是老百姓,不太懂裡面的事,但是易長安和陳嶽卻是當(dāng)官的出身,這一趟來夏依也是爲(wèi)了暗中辦差,指不定能幫她想個什麼辦法出來。
想到那軍爺?shù)吐暵督o她的幾句話,胡二杏只覺得渾身發(fā)冷:“……衙署的人偷偷告訴我,今天早上他們的土司死了!明明之前看著有好轉(zhuǎn)的跡象的,卻突然一下子就死了……
偏偏給土司治傷的,就是在我姐夫所在那個藥鋪掛名的神醫(yī)七爺!
……七爺纔去那藥鋪沒有多久,因爲(wèi)醫(yī)術(shù)實(shí)在了得,名聲傳了出去,大家都喚他神醫(yī)。就是因著這名聲出來了,被土司府請了過去給土司醫(yī)治,我姐夫就是當(dāng)時負(fù)責(zé)抓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