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柒月,你……對我一個垂死之人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想讓你走的心安一點,大家都是苦命之人,我不想你到了陰間還帶著怨恨,萬一你冤魂未散來找我,我膽子很小的,會害怕。”
她怔怔的看著我,對我苦笑了一下,“季柒月,你這樣的女人,真的無法讓人討厭,若是我們沒有同一個男人,我一定會和你成為好姐妹,但是在愛情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太單薄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喜歡著別的女人,那么這個女人,就是你天生的仇敵。”
她有些悵然,情緒也不似剛才激動,緩了口氣,繼續(xù)說:“我十六歲就嫁給了洛鴻影,我在他身邊呆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見他如此喜愛過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渾身都是傷疤的女人,季柒月,你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我嘆了口氣,走近她,用手中的絲帕去擦她臉蛋上的塵泥和淚痕,她怔怔的看著我,“你不恨我嗎?”
我也看著她,“我知道你的苦,所以……”我苦笑了一下,若是曾經(jīng)的我,可能也恨不得……把所有靠近他的女人都趕走吧。
我想著自己當初對簡墨莫名其妙的發(fā)脾氣,好像只要有一個女人在他身邊,他就會立刻飛走了一樣,黎氏,她又何嘗不是愛的太深了呢。
擦干凈了臉上的污垢,那白皙的臉蛋又露了出來,素凈美麗。我輕輕的對她說:“馬上要去另一個地方了,我知道你愛干凈,還是這樣子走的體面一些。”
她眼含著淚,目光里是紛亂的情緒,“你這個賤人,不要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恨你了。”
我露出笑容,“那我若是告訴你,我已經(jīng)求陛下赦免了你的家人,你還會恨我嗎?”
她一下子怔住了,“你說什么?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都要死了,我還騙你,這可是要遭報應的。”
黎氏的眼睛一下子就放了光,“季柒月,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想要我臨死前也要如此虧欠你嗎?”
“你要是愿意虧欠,那就欠著吧,我這樣做并沒有要你對我如何感激,只是不想你帶著恨意走,也算是給我自己討個安心吧。”
黎氏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流,“賤人永遠都是賤人,就算我死了,也不能擺脫你是嗎?你要讓我全家都對你感恩戴德才好?”
我繼續(xù)對她笑,“若是你全家都愿意感恩戴德,那我自然開心。”
她恨恨的看著我,“季柒月,你果然夠狠,這樣的軟刀子,比殺了我更難受。”
我心里暗道,果然,心懷怨恨的人,就算你真想要用心為她做點什么,她還是不愿意接受的,在她心里,除了爭斗和算計,就真的沒有什么了嗎?
我嘆了口氣,“你走好,我該出去了。”
說著,我轉(zhuǎn)身想要離開,在我的手指碰到牢房門的那一刻,突然聽見背后的聲音,“季柒月,謝謝你。”她的聲音在發(fā)顫,就算不回頭,我也能猜到她臉上的表情。
我的手指抖了一下,覺得眼眶有點濕潤,嘴角不自覺的翹了起來,然后開門出去了。
門外的青松已經(jīng)快要急哭了,一看見我差點沖過來抱我,“娘娘,您怎么待了這么久,還把門鎖上了,我以為您出事了呢!”
我舉著拳頭對他比劃,“我能出什么事啊,要出事也是別人出事。”
他長長的舒著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要是少一根頭發(fā),陛下都會打死我的。”
我咂咂嘴,壞笑一下,伸手從頭上拔下一根頭發(fā),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要不要去告訴陛下打死你。”
“娘娘,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這里又陰冷又潮濕,我們還是趕快出去吧,您身子骨單薄,別寒著了。”
我和青松出了天牢,外面的陽光照得我晃眼,突然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或許有的時候,心里的念頭,真的可以讓人在地獄和人間徘徊,一旦動了惡念,那便真是跌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了吧。
青松看我發(fā)呆,問:“娘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嗎?”
我搖頭,“沒有,只是這陽光太刺眼了,有點慌神。”
他也跟著嘆了口氣,“可惜黎氏永遠也看不到這樣的陽光了,也是活該,殺了那么多人,還來嫁禍娘娘,真是罪該萬死。”
我看看青松義憤填膺的臉,對他笑笑,“走吧。”
“娘娘,陛下已經(jīng)下旨賜毒酒給黎氏了,陛下也真是宅心仁厚,還給她留了個全尸,若是換了我,一定要千刀萬剮了她。”
“沒看出來,你個臭小子,心倒是挺狠的。”
“娘娘,她敢欺負您,就是我青松的大仇人,我恨不得咬死她……”
“好了好了,知道你忠心,快走吧。”
我和青松正聊著走著,迎面碰上了洛寒桐,我對他笑笑,點頭示禮,他也附身對我行禮,“王嫂,可還好?”
“現(xiàn)在真相大白,我已經(jīng)好多了,昨天……真的要謝謝你。”
“跟我就不必這么客氣了吧?”他帶著邪笑,閃著明亮的眸子,那里面燦燦的光加上他迷離邪魅的氣質(zhì),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懵懂的少女了吧。
“王嫂,臣弟明日可就要走了。”
“走了?還在正月里,你就要走了,去哪?”
“當然去北境駐守邊疆啊,好歹是我洛家的天下,我也得盡盡心力,免得我這位王兄太辛苦。”
聽著他一般正經(jīng)的樣子,我覺得有點好笑,“你什么時候這么心懷天下了?”
“我只是想著,我王兄若是能把江山坐的穩(wěn)一點,你也可以過的安心愜意一點。”
他直直的看著我,你目光里的關(guān)切讓我慌亂。
身旁的青松愣了一下,沒忍住噎了一聲,洛寒桐皺緊眉頭看著他,青松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低著頭退后了幾步。
洛寒桐也不管他,繼續(xù)對我說:“王嫂不愿意離開,那小弟能為王嫂做的就只有這么多了。”
“洛寒桐,你這又是何苦呢?”
“王嫂,你這就說笑了吧,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為自己喜歡的人付出,開心還來不及呢,這和你喜歡彈琴讀書是一個道理,你雖然是我的王嫂,也不能阻攔我做喜歡的事情吧?”
他說的振振有詞,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時語塞,只能默默的站著。
洛寒桐突然伸出手抱住我,我嚇壞了,趕緊想要掙脫他,他也沒有用太大力氣,就任憑我掙開了。
我抬手想要打他,他笑嘻嘻的閃身躲開了,“王嫂,我就要走了,你總不能一點念想都不留給我吧。”
這青天白日大庭廣眾的,我緊張的四處看,還好,除了青松,周圍并沒有什么人,我看著洛寒桐,“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他瞇起眼睛笑,那笑容純凈的像個調(diào)皮的孩子,“不干什么啊,我還是那句話,什么時候你不想留在這里了,隨時來找我。”
他從腰間解下一個玉墜遞給我,“我若是不在箌丘城中,你就派人送這個給我,只要你需要,我立刻會趕回來。”
我有點懵,剛要說話,他又嘴快的說道:“千萬別說什么感謝我的話。”
緊接著,沒等我說話,他又說:“也別說你不需要。”他把玉墜硬塞到我手里,“留著吧,世事難測,萬一有一天你突然想開了,覺得我比王兄要風流倜儻呢?嘿嘿,實在不濟,你也留著做個念想吧,本王爺?shù)谝淮嗡团藮|西,你可不能拒絕我。”
他一口氣說完,就轉(zhuǎn)身一溜煙似的跑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玉墜,整個人還是有些懵。
青松湊上來,“娘娘,二王爺這是……在……和陛下?lián)屓藛幔俊?
我抬手打他的頭,“小孩子胡說八道什么呢?”
“沒胡說八道,我都聽見了,要說二王爺對您沒有情義,您自己也不敢相信吧?”
我嘆了口氣,對青松說:“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讓芝嬸把你做成人肉包子。”
他癟著嘴看我,滿臉委屈道:“奴才不會亂說的,您放心吧。”
我心里也有些煩悶,把玉墜交到青松手上,“這個你先收著,免得我看到了就煩悶。”
“娘娘,我這毛手毛腳的,萬一弄壞了可怎么辦。”
我暗想,洛寒桐明明知道我不喜歡留在宮里,就總是用這樣的話來搔著我的想法,若是弄壞了也好,正好斷了我心里毛刺刺的念想。
于是對青松說:“你先收著吧,藏好了,別被人看見。”
他也不敢說什么,點頭應著。
“我餓了,我們回去吧。”
“娘娘,我也餓了。”
“那今天午膳賞你一大塊牛肉。”
他興奮的像個孩子,我看著他,總會想起以前小七活蹦亂跳的在我面前叫姐姐,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如何了,也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了吧。
“青松,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他愣了一下,“娘娘,您怎么了?您這么年輕貌美,怎么會老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真的很累,特別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