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冷沁嵐迎上再次返回山坡的付先生。
突然之間山體搖動,就好像地震一般。
如果出事,得盡快帶著這里的人逃離。
“不用擔心,一會兒就沒事了。”付先生說話的時候臉色是沉著的。一邊說,一邊匆匆朝之前鬼顏魔離去的山坡另一頭趕。
虎豹吼叫一聲,緊跟著奔過去,直接從付先生胯下穿過,將付先生頂在自己的背上,飛快的跑。
冷沁嵐跟著掠過去,下了山坡,才發現在這個碧草滿地的山坡另一面是又一番景象。
沒有一棵綠色的生命,全部都是裸露在地表上的石頭,個個很大塊。
其實這種一毛不拔的景象并沒什么特別,讓冷沁嵐覺得有點特殊的是,這片地方彌漫著濃濃的藥味兒,大概是受了山坡上的那些特殊青草的影響,只是將藥味兒阻斷在這個地方,在山坡的另一面她都沒有聞到。
再看山坡下的那個石洞,冷沁嵐了然,這里一定住著一個病人。
是什么樣的病人能夠引起山體震動?
雖然現在山體搖晃的動靜小了,可冷沁嵐的好奇心卻沒有減,大概這就是一個醫者對病例的敏感性。
冷沁嵐緩步走進石洞,石洞的墻壁上插了不少火把,將黑暗的空間照的很明亮。
鬼顏魔跟付先生都候在石板床前,一聲聲悶吼就是石板床上的那個病人發出的,那悶吼聲帶著很強的力道,震動著石洞,連同外面的山坡。
現在的震動小了,可剛才造成那么強烈的震感的力道有多大,絕不亞于她在楊家被黑暗之尊卷走的那種嚇人的威力。對于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人來說,這太超常了!
冷沁嵐輕輕的走到石板床前。
石板床下有一個很大的藥鍋,藥鍋下是個火灶,正燃燒的灶火將藥鍋里的藥草熬的滾燙,這熱騰騰的藥氣將躺在石板床上的病人圍攏。
冷沁嵐知道,這種方法將藥蒸,是用藥氣去養病人,一般也是在病人無法自主吸收藥力的情況下才會用這種一點點滲入的辦法。想來這個病人的情況是很嚴重的。
可冷沁嵐從沒見情況這么嚴重的病人!
只見石板床上躺著一堆碎骨頭——之所以這么形容,是因為那個人渾身上下給人的感覺是一塊一塊拼成的,有的地方由于臃腫而顯得寬厚一些,有的地方很瘦弱似乎緊緊靠著單薄的筋脈與那截很細的一折就斷的骨頭相連,這就好像筋脈是線,寬厚的骨肉是珠,線把珠子穿起來,做成了人形。
而那顆頭,就像是骷髏外面包著一層薄薄的皮,根本完全看不到本來的樣子。
其實就算有的地方臃腫,也沒多少肉,只是跟最細的地方相比顯得“塊”大一些。
當日在楊家見到的楊夫人的情況已經算得上恐怖,可這個人……或者根本不應該叫做人了……
這還讓冷沁嵐想到了現代見到的那種小丑用來編花樣的長條形氣球,一截截的扭住,鼓起一個個的泡,組成一個新的圖形,只不過這是個人形而已。
“好了,這一陣是過去了。”付先生給那人扎過針后站起身,“他的心智太強了,要是一般的人怕是早就死了。可是他卻將吸收的藥氣與他的自身武力結合,以這副身架子,還在日日暗中運功,功力越強,可他的肌骨頭卻承受不住,造成的痛也就越大,鬼大哥作為他的朋友應該勸勸他。”
“我勸他什么?若是我,也會這般,對他來說練功是減輕痛苦的唯一辦法,難道要讓他像活死人一樣,整天無所事事的干躺著?”鬼顏魔道,“他是我敬重的英雄,我只會支持他!”
“真不懂你們,何必受罪?”付先生嘆息一聲搖搖頭。
“你有你堅持的事,他也有他的。”鬼顏魔緊緊握住那人的一雙干枯手指,“他是真正的強者,不論什么痛他都能忍受,總有一天他會以強者之姿站起來!”
一個殺手頭目,對人竟然有這么深的情誼,鬼顏魔就是為了這個人絕跡江湖的?
四年……
四年是一個特殊的數字。
冷沁嵐走近石板床,探詢的目光仔細的在那個病人身上來回。
鬼顏魔覺察到冷沁嵐的目光,抬手將掀起的被子重新蓋在那人的身上。
“或者給他散散功力,有助于他繼續接收藥氣,最起碼保證在他肌骨的承受限制內。”冷沁嵐道。
“他這副身子,根本經不起外力,之前鬼大哥還把自己的功力傳給他,想要幫助他復原體力,可不知他這種情況越是受外力越是對他身體的打擊,若是那僅存的筋脈斷掉,氣就徹底沒了。”付先生道。
冷沁嵐聽了付先生的話,再看了眼鬼顏魔的白發,便知道他的白發白須是從何而來,也知道穆南峎所說的他的師父時限已到或許并非謊言,而是鬼顏魔為了給這個病人傳輸功力,真的是拼了命的耗費自己的力量,造成自己極其嚴重的體虛所致。
也就是說,鬼顏魔不惜以自己的命換這個病人的命!
“不用外力,可以讓他自身疏散,就如同他自己一點點接受這養精蓄氣的藥氣。”冷沁嵐道。
“一個吸收,一個疏散,這完全是相抗的兩種藥,怎么同時用?”付先生問,這種辦法根本是相互矛盾的,他想都沒有想過。
“不用藥,用毒。”冷沁嵐道。
“毒?”付先生與鬼顏魔齊齊怔神。
冷沁嵐微微一笑,就算她再隱瞞,不得已的時候還是需要露出自己的底,“大師兄還是太在意鬼青師父傳承的‘醫’字了,其實只要能醫治好一個人,何必糾結用的是正統醫術,還是……被人視為邪惡的毒術?”
“你是說用毒攻?”鬼顏魔本就是殺手出身,對黑暗道還是比較容易接受。
“你有多少把握?”付先生就很小心了,“他現在就殘存著一絲命,可不能讓你當做特殊的病例隨便下手研習!”
“治好他我沒把握,但是幫他散去些功力,是有絕對信心的,你也說是因為他的身體承受不住他的功力,才造成他的痛苦,由他的痛苦牽扯起無法自主控制的武力迸發,以至于震動到山體,這股力量確實太強了,我不知道如果不幫他散去些功力,等他達到痛苦的極限會怎樣?會不會以身做爆?”
“身爆?那可不行!”鬼顏魔臉色大變,“絕不能讓他死!”
“既然危險是同樣存在,為什么不試試我的辦法?設法幫助他散掉功力,也夠他再繼續借用藥氣暗暗運功,也不至于讓他像活死人似得整日無事可做,一個人只要留下屬于他的信念,就像這般,總會堅強的維持住這口氣。”
“好,按照你說的去做,如果……如果有差錯,我會讓你給他陪葬,你也姓葉,可以有這個資格!”鬼顏魔雖然很快同意了冷沁嵐的話,但也不忘給出威脅。
“哼,呵呵……”黑暗之尊無影的聲音輕蔑的響起。
“什么人?”鬼顏魔面色一凌。
“沒事,不用管他,趕緊動手。”冷沁嵐說著,從身上掏出個瓶子。
給人散功的毒藥對她來說是很普通的藥,經常隨身帶著,等她看到哪個家伙不配擁有武力的時候,就送給他一顆。
不過為了救人用這種藥還是頭一回。
冷沁嵐從瓶子里倒出一粒藥,在掌中捏成粉。
“你確定?”付先生不放心的握住她的手臂。
“大師兄,相信我,我不會給鬼青師父蒙羞。”冷沁嵐說著朝付先生微微一笑。
那眼神似乎具有某種力量,付先生盯著那雙眼不由自主的松開冷沁嵐。
“攝魂術?”鬼顏魔果然見多識廣,一下就認出冷沁嵐那幾乎不著痕跡的動作。
攝魂術其實就是現代人所說的催眠術,因為被催眠的人很聽話,像是丟掉了自己的魂魄,所以這個時代的人便稱為攝魂術。
而冷沁嵐所遇到的攝魂術的高手非邰翼嘯莫屬了。
“對無影樓主我就沒必要用這種小伎倆了,我跟樓主從來沒有交集,跟樓主的朋友也沒有恩怨,犯不著害誰,而樓主也是不拘小節之人,既然剛才已經答應,就應該認可我所說的毒道,信我一回。”冷沁嵐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搓著自己的手,直到將那顆藥搓成很勻細的粉末,涂在掌心。
“如果你能幫到他,我可以為你辦三件你認為最至關重要的事。”鬼顏魔又從威脅說到自己的謝意。
“好啊,能得到無影樓主的承諾,也是無價之約。”冷沁嵐笑了笑,想到了穆南峎那個麻煩。
不再言語,鬼顏魔讓開石板床前的位置,冷沁嵐便舉步走上前。
若是對常人,毒只是隨手一用的事,對于這個生命垂危的傷病之人,冷沁嵐也很小心,輕輕的俯下身。
就近去看此人的“面目”,冷沁嵐突然升起一股熟悉感,盯著那干枯的骷髏頭,遲遲未動。
她本是一名法醫,用骷髏頭模擬原型是常做的事,此時她盯著那顆頭,好想將皮骨之間充上原本該有的肉,讓這個頭顯出他本來最清晰的面目。
為什么她會覺得自己曾經在哪里見過他?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