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劇組,演員和導演發生爭執是極其常見的事,吵起來也不新鮮。
不過聽到張然和陳道名吵架的內容,張婧初和李心悅有點忍俊不禁,太像小孩吵架了。他們兩人看起來是很沉穩的人,其實都有一點孩子氣。很多人都認為陳道名是那種特別嚴肅,高高在上的人,但事實并非如此。跟陳道名合作過的人很多都會提到一個詞語,孩子氣。張然也是如此。
房間中,陳道名指著張然罵道:“你這混小子,真把自己當大腕了?不要以為你拍了幾部電影,就怎的了。我吃的鹽都你吃的飯都多。拍這么多年戲,還沒人敢對我吹胡子瞪眼的!”
張然反駁道:“你在說你自己,你是大腕,想怎么來就怎么來,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別人都得順著你,都得捧著你!告訴你,我不吃這一套!兩三年不見,我發現你現在演戲很有問題,越發端著了,做作、不自然!”
“我端著?我什么時候端著了?”陳道名吼道,“聶明宇、劉新杰、陳一平。這些角色哪個端著了?我簡直懷疑你的鑒賞水平!”
“不好意思,你說的這些我都沒看過。你今天的戲就是有點端!”
陳道名差點沒氣吐血:“你都沒看過我的戲竟然敢說我端著演,不自然?還有劉新杰那部戲不是你拍的嗎?我哪兒端著了?”
張然這才想起劉新杰是《黎明之前》的男主角,頓時樂了,對陳道名一攤手:“陳老師,每個演員都有自己的表演習慣,是自身帶的一種條件。不過這個戲,我希望你作一點調整。把你過去的習慣全部抹掉,我不希望看到陳道名的影子,我只要寧不凡。”
陳道名聽到張然這么說口氣也放緩了:“你希望抹去陳道名的痕跡,我絕對支持。你覺得哪兒陳道名又回來了,你可以提醒我。這個完全沒問題。但你現在的要求是喜感,這是個抽象概念,你讓我怎么演?”
張然一聽又火了,大聲道:“怎么就不能演了?王佳衛直接放一首歌給張震聽,然后告訴他,我要的就是這個感覺,你就這么演!人家也演出來了。你完全可以在肢體語言上著一些處理,讓人物帶有滑稽感!”
陳道名怒道:“王佳衛又怎么樣,完全是在胡鬧!表演是建立在對角色的理解之上的,而感覺是抽象的,這個就是沒法演。”
張然堅持道:“那我不管,現在我就要這個感覺,我知道你肯定能夠演出來!”
陳道名毫不退讓的大喝道:“這個要求不合邏輯,我沒法演!”
張然在桌子上砰的一敲,別過頭去,生起了悶氣。
張婧初看了李心悅一眼,兩人一起搖了搖頭。
陳道名是固執的人,拍《黑洞》時,辦公室已經搭好景了,是那種極盡奢華的樣子,可他認為即使是大老板,也不一定就要用奢華的樣子,于是他讓工作人員拆了,重新按他設想的樣子搭建。
如果是其他劇組,肯定按陳道名的想法走。但張然也是個特別較真的人,拍《飛行家》的時候,因為有了新的想法,前面的鏡頭全部重拍。別看平時他非常佩服陳道名,兩人關系也特別好。但在藝術面前他絕對不會輕易讓步,管你是多大的腕。
兩個固執的人撞在一起,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這事估計一時半會兒沒有結果!
張婧初小聲道:“我到你那兒去坐會兒,他們兩個肯定還會吵。不吵出個結果來,這事肯定完不了!”
李心悅點點頭,拉著張婧初道:“他們吵他們的,我們聊我們的!”
兩人說說笑笑的來到李心悅的房間,坐在沙發上說話。房間里很快響起了笑聲,大而夸張。兩個人聊娛樂八卦,聊化妝品,聊各種無聊的話題。
聊到衣服的時候,張婧初就建議李心悅試試王大仁的衣服。李心悅不知道王大仁是誰。張婧初就作介紹,就是《時空戰士》的服裝設計師,去年他得到張然的資金支持,創立了自己的品牌。李心悅大笑,我還以為你是好心給我作介紹,原來是給你們家張然攬客。
聊到十點,張婧初站起來,準備去給張然買夜宵。李心悅也有些餓,就和張婧初一起下樓。
剛走到賓館大廳門口,張婧初指著不遠處一個身影道:“黃圣衣在跟誰吵架呢?”
李心悅看了看,站在路邊的婀娜的身影正是黃圣衣,她正對著電話大聲叫喊,聽上去好像很生氣,根本沒發現她們過來。
“我不!我要參加全國巡演,那是我們班的畢業大戲。我們馬上就要畢業了,要考試,要寫畢業論文,還參加畢業答辯,要是不參加我就畢不了業,我不演!”
“我就不!那是你們強迫我簽的!我就是不演!”黃圣衣賭氣的把電話掛掉,小臉漲得通紅。她猛得一轉身,直接撞在了李心悅的身上。
她下了一跳,拍拍胸口:“李老師,婧初姐,你們怎么在這里?”
李心悅盯著黃圣衣,小心問道:“圣衣,出什么事了?”
張婧初也道:“和經紀人吵架,還是怎么了?誰強迫你演戲啊?”
黃圣衣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雙手直擺:“沒有沒有!我沒事!李老師,婧初姐我先回去了!”說著,黃圣衣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叫道:“我真的沒事!”
張婧初和李心悅對視一眼,知道黃圣衣肯定有事,不過黃圣衣這丫頭又叛逆又好強,她不愿意說,別人問也沒用。
外面夜色正濃,街道上車輛和行人比較少,安靜得很。張婧初和李心悅沒有多停留,在夜宵攤買了四份,提著就往回走。
張婧初回到房間,發現陳道名已經離開,張然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她走到張然身邊,將包裝盒打開。
張然聞到香味睜開眼睛,沖張婧初笑了笑:“我正好餓了,謝謝媳婦!”
張婧初站在張然的身后一邊給他按肩膀,一邊笑呵呵的問道:“陳道名老師呢?你說服他了?”
張然笑嘻嘻地道:“他是個老頑固,哪有那么容易說通。不過放心吧,明天肯定能拍出來!”
第二天早上,拍攝繼續進行。陳道名還是沒演出張然要的,一遍又一遍的ng。
01表本的學生安靜地看著陳道名的表演,他們聽張然說過,梅麗爾-斯特里普同一場戲可以組織上百種演法,ng一百次她可以一百次不重樣。他們以前覺得夸張,但現在陳道名已經演了二十多遍了,真的是每次都不重樣,實在太牛了!
又一遍拍攝開始。
陳道名聽到開始地命令,本能的定了定神,開始表演。
這是第二十九遍了!這是他從藝以來ng次數最多的一次,演得很不舒服。
……陳道名看了賈奶亮一眼,不快地道:“要我寫在布告欄上么?我說,把手放下!”
賈奶亮帶著兩分笑意,又帶著幾分不解:“我有個問題。院長,如果鋼筆什么的在太空不管用,那宇航員為什么不用鉛筆寫字呢?這樣他們可以省下好幾百萬的?”
在場的學生都哈哈大笑起來,有人能挑戰院長的權威讓大家覺得很爽。
陳道名嘴巴張了張,神情有些尷尬,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么說,轉移話題:“這個問題我以后再回答你。”說完趕緊走出了鏡頭。
在場很多人都在微微搖頭,這一遍陳道名狀態不是很好,整個人的動作顯得有點僵硬。
不過讓他們意外的事發生了,張然站起來用力的鼓掌:“好好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全劇組的人先是一怔,隨即如遇大赦似的松了口氣,跟著張然一起鼓掌,這個鏡頭終于過了。二十九條啊,媽呀,敢讓陳道名ng二十九條,也就我們張老師了!
張然將監視器的畫面調出了看了看,非常滿意,沖陳道名招手“陳老師你看,這不是你,這就是我要的效果,就這樣演!”
陳道名板著臉道:“我不看回放,看了回放肯定要重拍!”
陳道名向來不看回放,他對表演要求很高,看完就會發現自己表演的不足,就會要求重拍。陳道名知道拍戲是要成本的,不想因為自己而拖累整個劇組的速度,所以他拍戲不看回放,導演說行就行。
當然也有例外,《中國式離婚》剪完后,導演沈嚴堅持讓陳道名看樣片,結果看了三集陳道名就提出了很多意見,最后在他的建議下刪去了一集,沈嚴欲哭無淚,從那以后再也沒人敢讓他看樣片。
不過張然還是把陳道名拉到監視器前,點出回放,他想讓陳道名看到這個效果。其實他和陳道名的爭執主要是角度不同,陳道名是單純從角色考慮的,覺得這樣可能更真實。張然是從電影整體考慮的,他希望看到喜劇感。
陳道名站在監視器前,認認真真地看著畫面,表演和之前沒有多少差別,但整個人的動作有點僵,甚至是有點機械,看上去有點滑稽。其實這個狀態是有意味的,院長寧不凡是個刻板的人,這種有點僵化的動作是外化的表達,是象征和暗示。
這小子是故意的!
陳道名突然意識到張然是故意給自己喜感的概念,卻不說清楚怎么演。如果他告訴自己人物的動作稍微有點僵硬,機械一點,自己可以演出來。不過那樣演出的來肯定沒有這個效果好,因為這不是演出來,那種微微僵硬的狀態是真實的。
為了達到這種真實的效果,或者說為了讓自己準確找到這種感覺。張然故意一遍又一遍的拍,直到把這種狀態逼出來為止。
不過陳道名并沒有生氣,他是戲比天大的人,只要能把戲拍好,很多東西不會計較。他對這個鏡頭的感覺比較滿意,不過當他看到張然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神情間甚是得意,指著監視器道:“你這個導演太不負責。這種鏡頭都能過?我剛才說零重力這句咬字有問題,重來一遍!”
張然覺得陳道名可能有點生氣,不過他心情很好,陳道名這種演員只要找準狀態,可以通過情緒記憶進行復制,一切就會變得容易起來,當即大喊:“我們重來一遍!”
在場不管是演員,還是劇組成員,都差點沒坐到地上,還來啊?都三十遍了!